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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跟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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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轻的首领和风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夹带了红枫的气息,横滨是海滨城市,潮湿、水汽弥漫,厚重的黑大衣沾染了水珠,随着海生流星的一口寒气统统凝成了白色的霜。
海生流星觉得很有趣。
捉弄人很有趣。
在得知自己已死之后灵魂深处的焦躁不安都随着衣服表面凝结的白霜散去,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甚尔君,但是用猜拳游戏欺负一只鬼,和用鬼的呼吸欺负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就好像活人和鬼的世界有了交集一样。
尤其是这个BOSS怎么不太尊敬她的样子,死者为大不知道吗?
在稍显拥挤的静室内人人都跪地静默向正中的少女祈祷,海生流星觉得自己如同站在开满了人头的花园里。唯一站着的BOSS大人显得气势和年龄严重不符,眼神锐利,身形笔直,淡漠地凝视遗照,一点没看出对死者应有的庄重肃穆。
海生流星往前凑了凑。
她现在知道了乌泱泱的黑衣人既不是她的前男友,也不是她的小弟们——他们都是直接接受眼前年轻首领的命令。
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叫了一声太宰先生。
……太宰?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一阵尖锐的刺痛直直地灌入脑袋,海生流星一时不知道中间是否失去了意识,她只感到血液在燃烧,骨头在战栗,皮肤被冻结,又或者只是幻觉。
因为这疼痛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和开始时一样突兀地消失,海生流星缓缓吐出一口冰冷浊气。
什么都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也没想起来和这人相处过的任何片段。
奇了怪了,海生流星想,这些人出现在我的葬礼,还让我头疼,我对他们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简直莫名其妙。
刺痛的余韵还在脑后萦绕,海生流星顿了顿,等到消减到察觉不到的时候,又不知死活地上前,听这个叫太宰治的家伙和黑衣下属对话。
“BOSS,按照您的吩咐,从将尸骨迁出坟地开始,已经连续为海生小姐诵经七天,请问接下来……”
太宰首领淡淡道:“先放着吧。”
而后,他顿了顿,在可疑的沉默蔓延开之前:“空调怎么还没开?”
啊哈,还惦记着空调呢!
海生流星顿时变得来劲,眼中星辰绽放,她本来就靠得特别近,往前挤了挤后,前半个身体都嵌进了黑衣下属的身体里。
她像找到了一个崭新的玩具,鼓起双颊,属于鬼的阴寒吐息就要再次冲到太宰脸上——
“喂!”伏黑甚尔突然叫她,“海生你。”
“我怎么啦?”被打断的海生流星回头。
她似乎一点没发现异常,还要别人提醒。
伏黑甚尔点了点自己的脸,示意:“你没发现吗,这里。”
“噢……”
顺着伏黑甚尔的话,海生流星困惑地伸手一摸。
——一手冰碴子。
瞬间瞪大眼睛:“这什么东西啊?!”
伏黑甚尔略微嫌弃:“眼泪,你刚刚哭了。”
诶?
啊?
响应时间需要两秒,随后是海生流星惊讶到夸张的脸:“我刚刚干嘛了?”
“你哭了。”
“……我为什么要哭?!”
大家都是第一次死,你问我我去问谁,伏黑甚尔木着脸:“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想。”
这可真是……鬼生震惊。
仅次于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阿飘状态的震惊。
我哭什么?什么时候哭的?为谁哭的?
一点印象都没有,海生流星简直满头问号,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在刚才有强烈的波动,唯一称得上变数的还是那一刹那的疼痛,就只能将眼泪都归结到疼痛上。
怪不得感觉到脸颊冰凉,原来鬼的眼泪在夺眶而出的时候就会变成细小的冰棱,人家仙女哭泣都是 blingbling的,可海生流星哭泣只会流大冰碴子。
都变得不可爱了。
动作因为疑惑而迟缓,也忘了再要去捉弄年轻的太宰首领一次,海生流星抹了一把脸,冰凉的触感犹在。
而后,再一次盯上太宰首领。
他已经打算离开了,从属下手里接过点燃的檀香,也不鞠躬也不跪拜,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香插在落满香会的炉子里。
偏头过去还在听下属的汇报,一点都不诚心。
太宰:“下马场那几只妨碍港口Mafia的老鼠藏起来了,让中也去处理吧,要抓活口。”
下马场是远离海岸的横滨郊区,是一片隐藏在树林的空屋,非常适合躲藏。
黑衣小弟也不敢说别的,立正道:“是,首领,我即刻通知中原大人,那海生小姐这边暂时让和尚们继续……”
太宰首领没再说话。
他转身的时候衣摆挥舞得非常决绝,毫不留恋,其实他从进门到上香结束拢共过了不到十分钟,海生流星却一脸深思地如同思考了一整个宇宙。
等到只能看见太宰的一个后脑壳的时候,她才郑重其事地抓了一把瓜子,硬是塞到伏黑甚尔的手里:“拜拜了甚尔君,今天我就要启航——我要和他走。”
伏黑甚尔:“……?”
海生流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你听见了吧,他们认识我诶!叫我海生小姐,还掘了我的坟!就为了给我办一场法事。”
“我还哭了,”海生流星显得很认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女人哭的可不是什么好男人。这个叫太宰的家伙和我一定有什么联系,说不定还知道我的死因和过去的经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适合当前气氛,但伏黑甚尔觉得,自己好像被用完就丢了。
他挑了挑眉:“你很在意啊,死因或是记忆什么的。”
偏偏海生流星的否认彻彻底底。
她仗着人类看不见自己,勾住了黑衣首领的绷带,轻巧地跳到他背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其实鬼碰不到任何实体,她只是假装自己骑在了人类后背,实际还是飘着的。
“也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甚尔君,除了小小的赌博游戏,你好像不太擅长给自己找乐子啊。”
海生流星道:“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鬼差把我抓进地狱,在这之前,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要不然多无聊啊。”
就着缠在宿主后背的姿势,她眨了眨眼睛,狡黠灵动,一点也看不出方才掉冰碴子的懵然和属于鬼的凄厉,和太宰一起缓缓消失在视野盲区。
失忆,岂不是现成的有趣理由。
。
出了门,太宰首领就和手下分道扬镳,回家了。
他的家在靠近港口的集装箱区,众多废弃的集装箱其中之一。海生流星跟了他一路,从市区大楼走到港口,亲眼见证人流渐少,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太宰撬开了门锁,走进了箱内。
这是你家吧,你为什么要撬锁?谁家门是用这种老式锁锁上还不带钥匙的啊……不对,谁会把集装箱当家啊!
这件事简直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
但吐槽再多当事人也听不见,太宰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倒在沙发上休息,那件沾了冰棱的大衣刚好当做被子。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海生流星其实怀疑他根本没睡着。
她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作客人的自觉,自顾自在太宰家闲逛,绕了一圈才从他用来垫桌角,已经模糊不清的的文件封面看出几个字。
治。
太宰治。
这次海生流星还屏住呼吸等了一会,这次倒没有多大反应,就算是疼痛也显得慵懒。
太宰治的家就和外表一样寒酸,明明是一个一呼百应的首领,屋里却摆放了极少的东西。沙发、衣柜、镜子、床,还有一个茶几和储物两用的橱柜,目及之处便再无其他东西。
海生流星还发现家里的许多小物件都是成套的,成对的洗漱用具,成对的餐具,无论另一只是什么颜色,总有一只是她喜欢的墨绿色。除此之外,她还在衣柜里发现了几件女士的衣物,是她的尺寸。
除此之外,没有佛像,也没有合照证明他们的关系。
这很难评。
不排除太宰治其实有人格分裂和女装癖好的可能性。
她从床边离开的时候,太宰治已经休息完毕,撑了一个懒腰,大衣被脱下了,露出了被绷带缠满过于纤瘦的身体。
左眼同样被绷带裹住,露出的右眼在居家状态才能看见还未完全褪去的少年影子,此时的太宰治最多看上去不过十八岁,换作普通人还是在上学的年纪。
他走到橱柜旁,将剩了一半的威士忌倒入玻璃杯,没有冰块,他就又往里加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酱油,醋,芥末,牛奶……
这,真的能喝吗?
海生流星好奇,海生流星真的想尝试一下。
纵使知道这是黑暗料理,但喝了最多是个死嘛,她都已经是鬼了,难道还会怕死!
手机铃声恰到适宜地响起,太宰治顺手把酒杯放回橱柜,电话听筒那边的声音格外大,大到海生流星离得很远都听得见。
“太宰你这个混蛋**%#—……别什么事都丢给我做啊!”
太宰治背过身走到窗户旁:“中也,都说了要叫我首领。”
这就是时机!
鬼要接触到实物,除了靠贡品,就是靠附身了。
附身只能附着在形态固定的物体上,海生流星钻进酒杯里,再次睁眼时,视角就变成了从橱柜上俯视的状态,酒杯成了第一人称视角,周围无论是酱油瓶子还是没来得及收回的叉子都变得极大。
附着在酒杯上也无法碰触到杯中液体,海生流星正犹豫着要不要偷摸着把酒杯带到自己的葬礼,自己给自己上供,把酒放在供桌上。好东西就要好朋友一起分享,她还打算把伏黑甚尔也叫上。
她还是第一次附身,还不熟练。
思考的过程让海生流星忽略了酒杯已经慢慢挪到了橱柜的边缘,现在的橱柜对于一个巴掌大的杯子而言和十层高楼不多。
她一个走神,操控的信念感一断。
失重感瞬间传来。
啊哦。
太宰治结束通话回身的时候恰好撞上玻璃崩碎的一幕,晶莹剔透的碎片四溅,被搅得浑浊的液体线性散开,洒了他一身。
威士忌本就是高浓度蒸馏酒,浓烈的酒水瞬间溢满整个房间,醋的酸味,芥末的刺鼻,还有牛奶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通通浇在了太宰治那一身一看就贵的要死的衬衣上。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太宰治突然笑了一下:“噗。”
海生流星:“……”
笑什么,你怎么回事啊朋友?
正常人看见一个酒杯无缘无故被砸碎不是应该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