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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黑色曼陀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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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哥……”
木窗被风吹的一阵低呜,吱悠一声打在窗楞上,又硬生生的弹开。严卓俯身去看闻冬,只见她肩头从棉被中微微露了出来,白色内衬歪斜在一侧,满头青丝纠缠于胸前,更显得肌肤胜雪。她脸色苍白,嘴角有抹血丝,眼神疏散迷离的看着他,平日里的硬朗和男孩儿气已经尽数化作了女子的妖娆。
严卓心里怦然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份不安定按回心里。这一深吸气不要紧,他只觉得一瞬间的浑身乏力,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迷香?”他喃喃一句,接着便看见桌上的一柱短香,已经接近烧完,烟尘轻轻拢起,若有若无的撩摆在屋子里不肯散去。那香倒也奇特,单单细长柔嫩不说,香头上隐隐闪动的不是红色而是白色,像是幽冥地府的亿万光景,又像是黑色曼陀罗吞吐的花蕊。
严卓快走两步,把香掐灭,加上清风一吹,他这才觉得脑中清明了一些。他行走江湖多年,在衡山也是听师傅讲了很多迷药毒药的配方和解法,但面前的这种迷香,他却从未见过听过。他生怕香中有毒,便又细心的把香和香灰收到一方手帕里,等到见到公孙朔渝或者师傅的时候再向他们请教。
“严大哥,你怎么来了?”闻冬被风一吹,也觉得清醒了些,但仍然是昏昏沉沉,她挣扎着要从被子里出来。
严卓一闭眼睛,冷声道,“你先穿好衣服,我在门口等着。”说完,便推开门出去了。
闻冬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只穿着白色的内衬,刚才和那男子一番纠缠之后更是衣冠不整,脸上不由得泛起阵阵绯红。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好把卷在身上的棉被卸下,谁知床没有被子长,这滚打到一半她就摔落在地。
“闻冬?”严卓听见房间离闷响一声,便在门口轻呼。
“恩恩,我没事。”她呲牙裂嘴的揉了揉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接着拽出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了,“严大哥,我好了。”
“恩”,严卓推开门,见闻冬穿的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头发也绾的东一撮西一撮,虽然很好笑,但是脑海里不知怎么又浮现出她刚才的妩媚的样子。他定了定心神,递给闻冬一张字条,上面笔色匆忙的写着,“闻冬有难”。
见卫闻冬的眉头蹙起,严卓问道,“你可认得字迹?”
闻冬扫了一眼,这字迹她太熟了,自己从小到大都看着他抄书练功,逼着他写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再草再潦落,她也认得冬下面的两点永远贯穿成的一条凌厉直线。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家哥哥。”她叹了一口气,戚白依真的来了,不过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抓回去,而且为什么不直接来救自己,反而是借助严卓之手。
“你哥哥?公孙朔渝?”
闻冬本来正愁眉苦脸的,此刻噗嗤一笑,“我家哥哥我家哥哥,自然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了。并不是所有我叫哥哥的都是我家哥哥的。”
严卓不理她,接着问道,“此人武功很高?”这张字条被团成团,曾穿过窗纸稳稳的落在严卓的身旁,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的凹痕,内功可见一斑。
闻冬想了一想,“应该不弱,反正比我强。”她伸手比划了两下,“我擅长的是外家功夫,拳脚搏杀之类的,他是全能。”说到这儿,她又不高兴的叹了口气,“都怪爹爹,总是逗弄我,让我沉不下心思练功。”闻冬脑袋里此刻都是自己小时候在练功沉气的时候,卫夜翎偷偷凑上来用胡茬蹭她,弄得她脸上又疼又痒;要不就是他总趁着自己凝神的时候丢上来一包麻糖,然后躲在树后面看自己东瞅瞅西望望的贪吃模样。可是每次他一训斥起戚白依就是一脸的严肃,戚白依也始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好像从小到大都带着一块白玉面具,浪费了一副好皮相。碧劫和自己在一旁偷看的时候,就会笑两个人是大小面瘫。她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想大震关了,爹爹经常说江湖险恶江湖险恶,并不是指的功夫高低,而是阴谋阳谋的本事。
“怎么了?”严卓见她发呆,以为是刚才的迷香起了作用。
“没什么”,闻冬嘿嘿一笑,托着腮道,“严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露出真本领啊,什么时候也让我瞧瞧江湖上排名前十的衡山严卓的功夫啊?”
“如若下次遇见今天这样的凶险情况,你不必顾虑我。”严卓垂下眼帘,“武林上本来就不分什么正派邪派,这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他老人家说正派也会作恶事,邪派也会做善事,只要对事不对人就好了。所以下次若是再有倪浩这样的人出来,你不用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挑。”隔了半晌,他又说道,“今日多谢你。”他本来以为卫闻冬心思单薄做事粗犷,却没想到在些细枝末节上她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严大哥不用客气,你今天跟我说明白了,我下次就懒得动手了,今天不过就是舒缓舒缓筋骨,看看中原高手的实力,大概还不及我家哥哥十分之一。”她隐约听见窗外树枝上有轻微颤动的声音,便认为是戚白依在偷听,故意说些好话给他听。
严卓点了点头,“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要是窗户外面有人守着你,我也觉得放心。”
“恩,严大哥也早点睡!”闻冬挥挥手,看着那个英挺的身影走出房门。
直到听到严卓的脚步走远了,她才挪到了窗户边上,轻轻喊了一声,“戚白依,我今天不是故意说你面瘫的,刚才多谢你了!”
“啪”,一个纸团打在了她的脑壳上,卫闻冬恨恨的揉了揉脑袋,心里暗自嘀咕着,“可恶的戚白依,竟然打我脑袋!看我回去不和爹爹告状!”她打开字条,上面熟悉的字体写着,“师傅派我有事,不能随时跟着你,注意安全。今夜的男子行踪诡异,功夫甚高,多加小心,远离为上。香为白色曼陀罗香,遇血则迷,遇香则解,记之。”闻冬纳闷的看着最后的十个字,遇血迷之?再遇则解?戚白依还是一样的不喜欢多说话,连写字条都这么简练,这样谁看得懂啊?!她顺手把字条扔进身旁的暖炉里,一簇火焰猛的腾起,把白色舔食干净……她褪下外衣,正要躺在床上休息,突然一摸腰间,低呼道,“我的石头!”
另一侧,不知何处的房间,一片青冥色调,满屋的香气明明灭灭,墨袍男子斜靠在四足朵云暖榻之上,明明是夏秋两季为花期的黑色曼陀罗,此刻却簇拥着盛放在他的身旁。他玉一般的脸庞在旋转迷乱的花轮映照之下更显洁白,手中捏着一块顽石做的腰佩,棱角已经因为常年的把玩而略有些圆润了,背面用小篆勾着一个舒畅的昕字。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微笑,“卫闻冬……哼,卫夜翎,你倒是有了个好女儿,只可惜……”
“少爷……”门口进来一个发白老头,他端着一捧食盒,精神豪叟的走到了男子面前,“您还未进过晚饭呢。”他的目光扫过那块顽石,停留在上面的昕字,突然眼神中一阵惊慌,手中的食盒也是颤颤巍巍了起来,“少爷,您找到卫夜翎了?”说完这话,那抹惊慌已然转变成了阵阵杀意。
“没有。”男子抬起手中的腰佩,在眼前轻轻的晃了晃,笑意渐满,“不过就快了。很快,他就是我们的囊中物了。不过在这之前……”他抬起手腕,上面被闻冬咬过的地方还留着印记和血痕。
“是谁伤了少爷?!”老翁蹙眉。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把食盒放下,老翁不好再问,只得怏怏的退出了房间。
男子把自己冰凉的唇伏在闻冬的牙印之上,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的血迹,一股甘甜而又鲜腥的味道顺着喉咙淌了下去。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过在这之前,我也要让他的女儿先尝尝我受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