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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佯怒 ...

  •   时盏起得早,抑或是那管事来得太早。
      侍候的人鱼贯而入,似乎他就是东宫的另一位主人。
      时盏享受着所有,却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要问他什么没有得到,他也什么都得到过了。上至至尊皇权,下至人人喊打。

      管事姓李,叫李晋。是皇后身边掌事姑姑的弟弟,有几分本事,在东宫颇有威望。
      上辈子,李晋的身影倒真的是少不了,操心着府中的大大小小之事,忠心耿耿。
      时盏坐着,李晋站的稍远,弯着腰,挂着得体的笑,“公子,殿下怕他的偏殿委屈了您,叫你从其他地方挑个地儿来住。”
      时盏道:“哪里都可以么?”

      李晋笑道:“就是太子妃的鸾久殿也可以。”
      时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鸾久殿?”
      李晋道:“殿下特意吩咐过了,可以。”
      时盏没应,他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琢磨着萧锦泽的意图。

      萧锦泽少时,本来把他养在府里的原因是为了一些名头,若是要做一些事情也是拿他来当挡箭牌,无往不利。他被萧锦泽利用了数次,开始也以为是萧锦泽被他蒙骗了,可日子越是长了,才发现,萧锦泽只不过是在榨干他身上的利益。
      可这事儿,到底还是没有什么用。
      惹人说道,招人骂,还容易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妻子。

      时盏也知道萧锦泽这个人,没有用也不会突兀地提上一句,也便依了他,“那便这处吧。”
      李晋笑眯眯地退下了,说:“这就去准备。”
      他刚往回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公子有什么忌口吗?”
      时盏摇头。
      李晋这回没落下事儿,便走了。

      阶梯上。
      天子真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这台阶乃是为了叫见到天子的众臣来感受来见天子的不易。
      九百九十九阶,“九”乃是至阳数,意为皇帝之尊。
      那数百台阶之上,乃是一座高耸矗立的殿宇,檐角翘起,红墙金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夺人眼球,除了此殿,周遭的一切都沦为陪衬。

      众臣队列虽齐,不免有说话之声。
      “太子竟来上朝了,听说他昨日纳了个男妾,倒真是伤风败俗……”
      “太子哪回上朝不是被监察院的那群人参得狠了,来走个过场;要不是向皇上献殷勤,讨要些什么东西……”
      “这……虽是如此,可殿下之事哪是我等可妄议的?只怕有心人听去了……”
      “那便不说了,走吧……”

      待到入了殿,众臣两端排开,跪拜。
      一旁的奴才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位列前头的工部尚书史湘锡出列道:“臣有一事启奏。”
      他弯着腰,启琛帝看着他,眸中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
      “哦?”

      史湘锡这才直起了腰,话语间带着坚毅,“启琛四年,令天河中的第一座石桥沟枳桥,至今已有三十年。城郊的村子多是农人,陛下拨下去的银子折成的救灾物资他们拿不到。
      前不久,因着旱灾,没有收成,这些灾民家中已穷得叮当响,不得已便涌进了皇城,被好生安顿下来。可终是外来的,没有安身之所,他们……他们便,”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顿了下,“便在夜里悄悄去偷了桥基的石头,用以搭建房屋。”
      话罢,他一掀袍子,便跪下了。

      启琛帝微拧眉,道:“不必揽责,依爱卿之意,是应先把那石桥稳固好罢。只是石头建屋子,始终是不便,这石头的去处倒还得追查。那为何史部无人来报?”
      史部尚书张思之早已跪下,未曾料想到这般小事都能被捅到天子面前,也是不知所措,然而理智还是有的,“臣想先查清楚了,好向陛下报以此事。”
      启琛帝眉间皱得更深,“那查清楚了么!?”
      张思之连连说道:“清楚了……”

      启琛帝问道:“为何巡查之人未曾发现此事?那石子搬运之声并不小,周边的百姓为何不报官府?”
      张思之道:“原是官府的大人家中有喜事,那时宴请了许多人,底下的人手又一下又少了许多,那晚要巡逻的人偷懒,未曾上街。周遭的百姓多时不敢来报。
      臣得知,那大人为了他的职效,警告着百姓不许当众闹大任何案子,也不许击鼓鸣冤。又是他有喜事,又是夜深人静之时,能大着胆子干这些事情的多是不怕死之人,百姓唯恐被报复,也怕被看见,便一个个压着这事儿。”
      明面上听着还算真,只是细细想来,又漏洞百出。
      启琛帝的声音又高了几分,“此事当真?”
      张思之也知此事荒谬,言语间有着几分慌张,此事其实还未查清,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帝也是有着几分怒气的,他哪敢说没有,“当真!此事荒谬,臣也不知……”
      换做是他也不信,像诓傻子似的。

      启琛帝痛骂道:“张思之!思之,思之,便思昏头了吗?若是一直无人处理,那桥塌了,这人命债,你敢担吗?荒谬!你也知道此事荒谬啊!”
      修桥是大事,史部先禀天子,天子允了,那工部才能找户部要钱,再到工部派人去修。
      如今工部直奏天子,摆明了就是指责史部办事不利。
      只是小小的一件事情,居然也是能翻出这般风波,都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张思之仍是跪着,垂首不语。
      沟枳桥横宽九尺,平日里可以在桥上的两旁摆摊,一到夜晚,乃是一片华灯初上之盛世景,人之多都是不必多说的了。
      启琛帝眉间的郁气散了些,肉眼可见的病态与疲倦。
      他最近清瘦了些,此时也没有真正动怒。
      他只是久违地感到了这世间的真真实实的人气,还有自己体内还浮动着一点儿的精力,还能对这些事情有个表态。
      久违了啊。

      他感到颇有些悲凉,闭上了眼,复而又睁开,“此事移交大理寺去查。史湘锡,你立刻派人手去。户部商测今何在?”
      商测今出来一步,躬身请安,“臣在此。”
      “拨十万两银子去,不够再拨,无需过问朕。史湘锡向你要,只要说明白用处,你便拨去。若还有富余,便用以安顿流民。”
      十万两用来修筑桥梁早有富余,此话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这事儿要查,还要查清楚、查明白!

      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恶事,不是底下的人有问题,就是朝臣有问题。
      若是底下的人,这样的事儿都干也未免太嚣张,完全不把天家放在眼里。
      启琛帝萧轼转而把视线落到了太子身上。
      这个儿子,是他最为宠爱,亦是最不学无术的儿子。

      今日萧锦泽来上朝,不光朝臣诧异,连他也是不解的。
      对于这个儿子的“性子”,他也是一清二楚的,方才那样的场景,萧锦泽一语未发,与他平常的性子不符。身上的气质却也变了些,褪去了轻狂和那股奢靡的劲儿,余下的是淡淡的沉静和叫人不敢窥视的威严。
      萧轼眼前一花,他看着这个陌生了许多的儿子,说道:“那便由太子协同大理寺查罢。”
      萧锦泽原先是想静观其变,没想到临门一脚进得毫不费吹灰之力。
      他也弓着身,向启琛帝道:“儿臣当全力以赴。”
      他在朝中没有官职,不能称臣,只能称“儿臣”。

      其他官员一惊,陛下的意思是想叫这全无半分才能、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太子掺和进这乱象。
      是想扶持萧锦泽了。
      众臣安静着,无人再站出来。
      今日之事虽小,可天子之怒是大事。
      启琛帝冲那呼叫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退朝——请太子殿下留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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