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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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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陈默和王小晴从蜀山出发,与朱黎汇合,水焉择绕道从海上出发前往承池。
为了防止朱黎发现灵力异化的事,陈默没有脱下凌雁北送给他的外套。当朱黎再见陈默时,看到的是露出白色袖子和下摆,黑色外套的陈默。
换什么造型?臭美。
陈默不觉得朱黎旁边的男人是墩墩,墩墩虽然年轻,但毕竟从锁妖塔里救出来的,没有几分机灵劲还真没法在那种地方活下去。“师兄,墩墩他……”
“他很好,不用你担心!”
朱黎敷衍着回答,旁边的水行屿在听到陈默的话后,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看。
什么墩墩?难不成是他们的空气朋友?望着周围一片清风拂山岗的景象,忍不住的挥手冲着它们打了个招呼。
哪知,从那边突然钻出一个娃,穿的什么没看清,噔噔噔的向着他们而来。
把水行屿吓得不轻,鬼哭狼嚎的把朱黎拉过来挡在前面,口里还不住的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有鬼啊!救命啊!……”
朱黎也没有怎么看见娃长啥样,因为感觉到有东西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抱住了自己的腿,他的手不大但特别用力,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朱黎试图把这娃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谁料他突然喊出一声,叫朱黎差点当场给他一拳。
“阿娘!”
“……小子,你叫人之前能不能看清楚?”他这么爷们儿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女人?
小朋友抬头,露出哭的凄惨的脸,他的嘴上挂着两管鼻涕,脸上有锅灰,身穿破洞单衣,露出两条胳膊,光脚。头发如肆意生长的野草,眼睛像夜空中的北极星。
这小孩的身上有一股猪味,酸臭腥臊剩饭剩菜的余韵,还有肉臭味。朱黎不想他离自己太近,捂着鼻子把他提远些。
“呜,阿娘……”
陈默倒是很热心,横插一脚阻隔了小孩与朱黎的视线。王小晴拍了拍孩子的背,轻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呀?”
小孩小,但好在能回答出问题。“阿娘,阿娘不要我们了!阿爹说阿娘和野男人跑了,要把我丢下,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朱黎看他往这边过来,退后了好几步。
“那,你阿爹是谁?”
小孩回答:“阿爹是阿爹,是小阿照的阿爹!”顿了顿,又说:“也是苗姐姐的阿爹……”
小阿照……估计是附近哪个山里的孩子吧。王小晴看向朱黎,后者别过脸去,但嘴里却说着话:“你把他送回去就行了。”
“阿照要和阿娘一起回家!”小孩用力的说。
朱黎:“……”他走过去,蹲下,让小孩直视自己。“我不是你娘。”
瞧瞧,多么棱角分明的脸,多么有男人味的声音,多么硬朗的线条,这孩子怎么眼瞎呢?
小孩迷惑,“阿娘?”
朱黎低下头去。片刻后,他又重振旗鼓:“小朋友,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孩欢呼一声:“太好了,小阿照有娘了!”
“我不是你娘!!”
小孩呜了一声:“那……阿娘要抛弃我吗?”
“……”他又不是他娘谈什么抛弃不抛弃。
朱黎抓了抓头,“小伙子,我是男的!”
小孩对这个问题抱以回避态度,半天不吱声。
陈默想了想,建议道:“不如我把他送回去?”
小孩一听,哇的哭了:“我不要和阿娘分开!”
“……”朱黎再度试图讲道理,“小朋友,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你娘吗?”
“阿娘!”小孩作势要扑过来。
朱黎赶紧起身,尽量远离他。
两方掰扯了几个来回后,小孩大概是意识到了朱黎不愿意去他们的村子,低下头思索了半天后,抬起脸道:“那……小阿照能跟着阿娘吗?”
话落,空气都凝固了。
作为唯二的凡人,王小晴深知眼前这群人到底与他们藏着怎样的距离感。
陈默没说话,但却看了朱黎一眼。朱黎道:“你不能自己回去吗?”
小孩挎着脸,“阿照,阿照不知道怎么回去。”
良久不发声的水行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不如就把他留下来吧?”
朱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再转头打算拒绝小孩。但那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太闪亮,叫朱黎怎么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来。“你……好吧。”
小孩欢呼一声,扑过去打算抱朱黎,被陈默提着领子制止了。他有点迷惑,扭头看着这个一直被忽略的男人。
晚上,几个人在原地就地露营。
王小晴没带几件换洗衣服,只能就地取材将几件新衣服裁成小尺寸然后给孩子穿。陈默洗完小崽子就没再做什么事了,现在是水行屿在陪孩子玩,朱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与其他人相对疏远的距离,没有对孩子表现出亲切来。
“严照才三岁,要是有个什么病估计就不行了,也真亏你能同意。”王小晴说,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严照和水行屿的相处不太顺利,没过一会儿几个人就听到严照被欺负的嗷嗷大哭。水行屿被吵得浑身暴躁,提着娃就送到了往这边过来的陈默怀里,然后坐到朱黎身边闭目养神去了。
朱黎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脏手印,轻轻一挥手,那污渍便无影无踪。“他早晚都会知道实情,而我也没想瞒他。”
他看向严照,小孩依赖的挂在陈默的脖子上,倒头就睡。“而且,他会让我想到我年轻的时候。”
王小晴愣了一瞬,随后才继续云淡风轻的说道:“想不到,前辈居然还有这么耿耿于怀的过往。”
“你什么时候把我们送出天宸?”朱黎冷声。
王小晴说:“不急在这一时,清凉寺的活动范围比蜀山大,如今蜀山新掌门刚刚继位,要是传出两派之间有什么矛盾可就不好了。更何况,前辈还收留了那位大礼,作为蜀山的一份子,我王某人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随便你吧。”朱黎站起来,过去从陈默的怀里把孩子抢了过来。
陈默还是没能见到墩墩,有点疑惑:“朱黎,那个……”
一提到墩墩,朱黎的心思就有点沉重。不过他也只是眼神暗淡了一瞬,之后他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扭头对陈默说:“你是不是怀疑我对他不利了?陈默,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我的后辈。”
陈默愣了,之后才慌乱的答道:“我不是……”
“也是,你并不特别。”朱黎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讽刺的话。“陈默,在你试图否定我的时候你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因为你的一厢情愿,才让你觉得我除了你之外教不出其他好的后辈,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后辈……陈默仔仔细细的看着朱黎,而朱黎却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试图伸出手去,“不是这样的师兄,我只是……”
很奇怪啊,为什么只有墩墩不在现场?如果朱黎真的好好照顾到了墩墩,为什么只有他不在呢?
“我不想让他看到你,因为和你在一起他会学坏。”朱黎说,“墩墩可比你好多了。”
那一刻,陈默就突然生出了许多的无力感,他试图辩解,证明自己这么多年来与他的相处不是因为朱黎单方面的委曲求全。
但,不重要了。
“那既然师兄你也这么觉得的话,就最好不过了。”陈默道,转身到一边休息去了。
朱黎抱着严照,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这种程度。
他真的讨厌自己吗?朱黎十分的受伤。如果陈默要是不愿意飞升的话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带他去,只是那上面有他的亲人。朱黎牺牲了自己为陈默求的与家人团聚的机会,难道就只会得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没有意义,再多的争辩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陈默在周身筑起高墙,拒绝了任何人的靠近。
次日,朱黎试图与陈默搭话:“下雨了。”
陈默没看他,无视了朱黎伸过来的手与他错身而去。朱黎应该清楚他自己做了什么事,但他却糊涂,屡次让视线在陈默的身边停留,好像在暗示什么。
要是以前,陈默可能就主动道歉了,这是师兄弟之间的默契,因为朱黎很强很高傲,所以他的低头就不能显得太卑微。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陈默?
一波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避雨的亭子,亭子不大,如果都挤进来只会没地方坐。朱黎瞄了一眼维持不了太久干净的严照,想了想还是道:“陈默,你先出去吧。”
“好。”陈默离开亭子后,没在原地站多久。
朱黎看他转身走了,很奇怪他怎么不变出一把伞来,但他又不想主动说出来,显得他对陈默的关心好像有点过度。“你去哪儿?”
雨打在陈默的身上,把他淋透。“去严照的老家看看。”
“你知道在哪儿?”
这里比较落后,附近最近的应该就是了。而且,地上车马道的痕迹很重,稍微往旁边小路上走一走,应该就能知道具体位置。
灵力异化,所有的口诀都会失效。陈默不清楚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能撑多久,只是尽量避开被雨水浸湿的泥沼区,免得回去之后被他们看出端倪。
山路十分难走,如果想要以潇洒的姿态上山,估计没过多久就会摔个大马趴。陈默双手抓着路边的草艰难前行,前行到一处比较平坦的斜坡处,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抓得太用力,草直接从地里被拔出。
只听几声□□滚落声,原先还狼狈爬着山的陈默转眼就仰面出现在了沟里。他抬头看着天,迎着大雨,抬手阻隔天边的雨,张开手,手心里有一些乱石摩擦的痕迹。
真狼狈啊。
陈默叹气。
下一刻,有人出现在了陈默的视野中。他低着头不解的看着躺在沟里的陈默,道:“这是什么奇怪的修行方式?”
“……”陈默坐了起来。他不想回答那个人的一个字眼,咬牙打算起身继续往那边走。
但是他的两个手上都有伤,现在背也有点疼,要是用手支撑着腿站起来,带着泥土碎屑的衣服碰到伤口肯定比摔下来还要疼。陈默勉强站起来,之后便蜷起手,大概是疼痛影响了他的思维,陈默伸手甩了一下手,之后试图抬腿从沟里出来。
他一只脚跨出去,另一只脚往外蹬。水行屿在旁边看他直挺挺的往天上一冲,之后又以山倒的姿态直挺挺的落回去。
陈默的头重重的撞在地上,疼得他蜷缩。水行屿不清楚他在这边老打滚做什么,不过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他倒是很痛快,一脚跨进沟里,然后站在陈默的旁边,将一只脚放在陈默的身上。
“拿开。”
“你求我啊!”水行屿恶意满满的说,他的脚踩在□□上,软软的,非常有感觉。
路过的大雁说凡人很会享受,扒了他们的皮做衣服裤子,有时候还会在脚下安排活人,以免他们的鞋子被坚硬的土地磨损。水行屿本来也不觉得用自己的脚接触身体有什么好的,但如果是这样踩在别人的身体上的话,这种软绵绵的感觉倒是让人非常舒适呢!
见水行屿迟迟没有动作,陈默果断抓着水行屿的腿,把他摔到一边。水行屿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扶着田埂恼怒的回望过去。
陈默还没站起来,他捂着手像是刚刚因为水行屿而扯到了伤口,没有注意到水行屿已经过来了。
水行屿想到,自己动用灵力的话会被朱黎知道,而且这个人貌似和朱黎有关系。他本来想就现在解决陈默算了,但仔细一想,从未经过系统学习和任何实战的自己绝对不会是陈默的对手。
与其发泄一通后被乱拳打死,水行屿还是想活的更久一些。他过去把还处在防备状态的陈默从沟里提了起来。
陈默好像伤到了脚踝,走起路总是一晃一晃的,叫水行屿恨不得把他从肩膀上丢下去。
他不愿与水行屿太亲近,反而叫水行屿暴躁,如果因为不喜欢就疏远,那他就要越发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水行屿把总是往外拐的陈默往自己怀里拉,陈默没能防备住,两人从并排走的姿势变换成一前一后的姿势。
大概是陈默太高了对于水行屿有点碍眼,水行屿直接一个错身将陈默甩到了背上。陈默的手还伤着,无法把水行屿推开,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以旋风般的速度离地后,又趴到了水行屿的背上。
“……”这个姿势陈默有点使不上力,他垫了垫脚。水行屿即刻会意的矮下身,手在下面找了一个可以托举的折角,然后把背上的人举了起来。
陈默的重心彻底往前移,为了防止摔倒他不得不将手挂在水行屿的肩膀上,同时水行屿起身,把陈默背起来了。
比起第一次被背,陈默没有那么惊慌。不过水行屿倒是挨了两个袖子的洗礼,弥漫于周围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让水行屿深深的吸气。
朱黎的身上是有味道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水行屿以为那香气只是自己长期没有接触其他人而产生的幻觉,但此刻他在闻到与朱黎不同气息的陈默后,反而笃定了那味道不是别的,正是经过正统修行后从真元扩散出去的灵力场。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力量的一部分,却没想到它是有味道的。
而且,陈默的味道比朱黎的更温馨些。
该死的,天上的人平时见到的都是这种级别的好东西吗?难怪他们挤破头也要飞升。
水行屿觉得自己要是飞升上天了肯定会被那边充盈的香气熏的头脑发晕,他微微侧头,陈默仿佛无所觉一样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依旧抗拒着,表明两人之间没有那么亲近。
“喂,告诉我怎么飞!”
陈默不及时与他搭话,叫水行屿多多少少有些困扰。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水行屿又道:“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背到朱黎那边,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陈默无奈,只能跟他讲。
水行屿的天赋不差,口诀听了两遍就能运用。有他在,陈默不用再徒步翻山越岭,没过多久就找到一个村子。
水行屿试图去问话,但被陈默拽了回去。他低头看陈默还带着伤痕的手,觉得这小子真是铁打的。
要是他受了伤,高低得砍个人发泄一下。
村口有一个碑,刻满了人名。因还在下雨,村子里可以看见的人不多。陈默瞄着周围那些还在走动的村民,水行屿在盯他。
不多时,陈默注意到了有个小女孩在雨中一边哭一边喊:“弟弟!……弟弟!”
不知为何,陈默一下子就确定了这个小姑娘是严照的姐姐严苗。
严苗脑袋上的头发长短不一,她的眼睛很飘忽,虽然是在找人但看起来更像是在防止有人突然冲出来打自己。
她在村口徘徊了很久,望着起起伏伏的山,缩着身子。片刻后,严苗蹲下身,将被雨水淋得刺痛的小腿外的裤腿卷起来。
陈默隔的不远,能看到严苗两条小腿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鞭痕。
水行屿眯了眯眼,道:“小男孩身上的伤可比她少多了,看来,他们的那个爹不算是好东西。”
“和擅长抛妻弃子的妖族人比,也差不多。”陈默道。
水行屿看他一眼,笑:“善心大发?你们修仙者有时候还真闲!”
陈默白了他一眼。
大概是两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让严苗好奇的往这边过来了一些。陈默不太想被他发现,微微直起了身往后缩,他一退,就给了水行屿一肘击。
水行屿受不得一点痛,被陈默一撞,很快就伸手把陈默推了出去。
那边严苗还没靠近,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被踉跄着推了出来,他的脚根本没办法站稳,在严苗的面前表演了一下五体投地,把小姑娘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水行屿觉得她很吵,眼里闪过一丝嗜血。他出来,却笑眯眯的将陈默提起来,一副好人家的模样。“啊,抱歉,吓到你了。”
“……”水行屿的模样有点笑面虎,他笑起来反而惊悚,不过在孩子的世界里,大概世上的所有人只有表面的情绪,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不掺杂其他感情。
严苗止住哭泣,呆呆的看着这个和蔼的大哥哥。陈默被提起来和小姑娘来了个对视,她很明显的对自己有意见,看了两眼后就小步挪开,不想和陈默靠的太近。
陈默清楚知道自己的脸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会引起他们的不安,也没有对这个小姑娘发脾气,只是退开一段距离。
水行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小女孩缩了缩,“我叫赔钱货……”
她的模样也看不出和严照有关系,凭只言片语就确定这孩子是严苗,水行屿不敢笃定。而且,就算她是严苗,陈默又能救的了她吗?“我知道你弟弟在哪儿。”
小女孩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你们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吗?”
“不过,得从你身上要点东西。”
陈默试图阻止水行屿再信口开河,但被他踢了一下脚踝,只能闭嘴被水行屿搀扶着。
小女孩继续瑟缩,“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呀。”
“有啊,你的命!”
“水行屿,别太过分。”陈默道。
水行屿看他,眼睛得意的眯起,“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如果不是你要在这里看看严照的家人,我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严照?小阿照?小女孩低头思索,那不就是阿苗姐的弟弟吗?
她扭头看那边的两个男人,看起来比较让人害怕的男子居然是弱势一方。以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估计很难逃脱。
“你们……是来找阿苗姐的吗?”小孩怯生生且勇敢的说,“阿苗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们能不能不要伤害她?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不……不要拿阿苗姐的命!”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陈默的心里五味杂陈,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他瞥一边的水行屿,后者直接过去拽起小女孩。
大概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她做出挣扎的姿态,但却因为饿了太久没什么力气,只能被水行屿牵着走。
陈默一瘸一拐的跟上。
雨还没停,小女孩的哭声触目惊心,水行屿最近心情不佳,急需杀个人发泄一下。他把陈默甩开一段距离后,仔细打量这个根本就不算好看的女孩。
要是来个抽筋扒皮之类的酷刑水行屿反倒不乐意去看,因为他知道那有多痛。要他知道水刑是怎么操作的也必然会在她的身上试验一番。
龙的脖子不是他们的致命之处,水行屿不会知道小女孩的存在与自己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异。
唔,短时间内想出一击毙命的法子还挺难。水行屿还在认真思考的时候,陈默已经过来,将肚子咕咕叫的女孩藏到身后,挡住了水行屿令人惊惧的目光。
“水行屿,你别伤害她了,她是无辜的。”
“这世上没人无辜,”水行屿觉得他越来越烦人,“我被关在冰牢里的时候她还在娘的怀里撒娇,我痛苦了一生他们却还有零星的快乐,这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得受罪?凭什么几千年无人问津的人是自己?凭什么!
只要任何人在前半生得到了快乐,那他就是水行屿的敌人。陈默现在没有力量的事水行屿可是心知肚明,他一把把这个人拽到自己的面前,近距离的直视他。“你别忘了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置你于死地!”
陈默的手扳着他的拳头,试图将自己的领子从他的手里拽出来。水行屿没有很为难他,松开人之后继续提着小姑娘往远处走。
而那个小孩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突然悟了,一时间没出声。
不知走了多久后,陈默在后面又摔了一跤。他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跌在地上,泥水和草渣胡乱的涂在身上,无助与难堪将他掩埋。
水行屿看着看着,莫名的叹息一口,他过去把陈默提起来,上上下下的看着他浑身泥巴的样子,忍不住的讥讽起来:“你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发现吗?”
“不要你管。”
“……”嗤,谁管他了!
不多时,两人外加一个娃回到了避雨亭。天都黑了雨依然没停,小姑娘冻的发抖,嘴唇哆嗦着看着红衣的朱黎坐在其中,歪着头淡淡的问:“这谁?”
水行屿用胳膊弄弄陈默,示意他吱声。陈默不言,低头去,半身的黄泥巴印映在朱黎的眼睛里,叫他无意间平添了几分暴躁。
“哑巴了吗?”他的声音压着火,叫陈默微微有些松动。
可谁料陈默还没开口呢,旁边的小姑娘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她跑的比之前更快,像身后有厉鬼追赶。
见猎物跑了,水行屿马不停蹄的转头去追。他一抓到小孩,小姑娘就爆发出惊人的尖叫,一边使出牛劲挣扎,一面用残缺的牙咬他。
水行屿嘶了一声:“小兔崽子,敢咬我?”他把小姑娘一推,作势就要一脚上去。
就在这时,一直不管事的王小晴冲了过来,她过去的时候,撞歪了水行屿,让他差点摔倒。小姑娘躺在地上还没能爬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个温柔大姐姐拉起来,抱到怀里。
“不怕不怕!”王小晴说,一边轻轻拍她的背。小姑娘瞪大眼睛,身体僵硬的趴在王小晴的背上,她虽然没有再尖叫,但精神依旧没有放松,只是窝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噩梦,小幅度的哆嗦着。
陈默对朱黎解释道:“她和男孩是一个村里的。”
“不是严苗?”
听到熟悉的人名,小严照钻了出来,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脏痕迹,穿着在外人眼里看来相当崭新的衣服缩着手指,看起来像活泼小狗崽。
看到那个女孩后,严照有松了一口气,扭头对朱黎灿烂的说道:“叔叔,她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
朱黎觉得他俩简直多事,没事再带过来一个小孩有什么意思,本来严照他就不想要。“你把他们送回去。”
严照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一开始都答应好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娘……”
“你闭嘴!”朱黎似乎真的很讨厌别人用女性化的称呼形容他,屡次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严照有点被吓到,缩着手无措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叔叔,对不起……”
朱黎不知道严照在打什么主意,不知道他是口误还是故意的,一天下来纠正了几遍还是老样子。“我不会惯着你一点,如果你再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就把狼引来,吃掉你。”
严照没有当场听进去,只是看着他点头。说实话,朱黎比他印象中的阿娘还要精美,虽然不知道出身如何,但肯定不会像阿娘一样天天挨阿爹的毒打。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老天公平一些,至少不要让阿爹太暴力,也不要让阿娘太要强。
紧接着,朱黎又望向那个小女孩,他看到王小晴缓缓将她抱着,直到那女孩完全放下戒心后安然的靠着不再发抖,只是安安静静的依偎在那里。“你不是要走吗,还是打算把她一块带上去?”
“可以吗?”王小晴斟酌着问。
朱黎啧了一声,“你少得寸进尺。”他说完,明显感觉到王小晴失落了起来。
水行屿猜到他们不会带上凡人,兴奋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已经决定好要让谁成为今晚的玩具。
陈默有点坐不住了,气息不足的开口道:“师兄,能聊聊么?”
朱黎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陈默,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勉强同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动,叫严照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伸手抓住朱黎的衣角,看到他右手一抖凭空变出一把伞来,惊得两个眼睛差点脱窗。
太阳不知何时落了山,天色阴沉。陈默在伞外,看朱黎慢步走到远离王小晴的地方后,良久没说话。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朱黎打破寂静,在夜里,他看见陈默始终紧攥的手,以及快被雨冲刷掉的黄泥印。
他为什么不用净身决?朱黎闭了闭眼,将背对着陈默的姿态转变为面对着他,陈默骤然感觉到压力,后退了半步。等他站定后,才意识到朱黎的手停在半空。
两人僵硬着,不知道对方刚刚做出那个动作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朱黎没再强求什么,默默收回手去。陈默很心不在焉,不能及时判断他的心中所想,只是问道:“你留着他,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功绩?”
“不全是。”朱黎没有敷衍了事,“如果人间的灾祸被全部清除,那我们妖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为了我们的后代考虑,我必须得这么做。”
陈默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点太强了,应该换个更弱的,不然其他人打不赢……”
“你知道这个?”
“嗯,师傅给我讲了。”
岩畅他怎么连这个都跟他讲……朱黎有些苦闷。虽然他不说是因为他不想让陈默去淌这浑水,却没想到岩畅他居然连这个都没隐瞒。朱黎低下头去,“我不想让你觉得成为一个修士是一个错误。”
在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朱黎又道:“我们……不是好人。”
修士之所以是修士,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从根本上就已经与普通凡人不同。年幼时灌输的都是要保护弱小善良的普通人,因为他们是整个世界的基础,是千百年来妖修的依靠与助力。但现在的事实是,如果想要培养世世代代的修士,就需要额外饲养灾祸,这些灾祸自诞生起就会不断地害人,然后被其他人消灭,再被他们那个时代的后人感恩戴德。
这一步是很没有必要的,灾难不会消失,但故意的培养会导致人口减少,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那些未被凡人涉足的妖兽领地不被侵占。年少的同化是为了让陈默成为修士,而成年后的异化则是为了让他清楚自己与凡人的差异,并彻底划清界限永不相容。
陈默垂眸:“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