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穆水轩

1、第1章

　　奇异的、没有风的天，晴雨交加的上午。太阳跳出云层，在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绿叶片上镀上一层光芒。
　　此处是一片三面环山的景象，密林将平摊油绿杂乱丛生的地面掩盖，从一侧往天去的山笔直上去，不见一根多余的草。中心的高耸陡坡让两侧的崖显得不那么险峻，其间曲曲折折的山路蜿蜒蛇形，像缠着苍天树的柔弱藤。
　　从一处山洞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面前不远处开阔的湖面，滴答滴答的雨化成潮重的露滋润草地，时年谷雨时节，鲜嫩夺目的花朵与蘑菇一团一团的集结在一起，煞是可爱。
　　鸟兽开始走动了，它们偶尔飞来一只两只，停在还未干透的树梢上，清理清理还有些湿润的羽毛。这些鸟儿们特别可爱，长得小小的，身姿呈流线型，尖尖的鸟嘴和炯炯有神的目光，像是人一样。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你是谁？”
　　这下轮到站在树下的小妖张大嘴了，他很吃惊一个看起来如此普通的鸟儿怎么会说出如此流利的凡人之言。“我我我……”
　　紧接着，在另一个枝头上又想出一个声音：“与这小毛头多费什么口舌？直接问金乌在哪里就行！”
　　小妖对这更加嚣张的声音十分畏惧，他很害怕自己会遭遇什么不测，只是抬头追寻一般的找寻着声音的影子。
　　在另一片被树叶挡住视野的一个小小的枝头上，立着一只鲜红如火的小鸟，它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可爱，感觉光是见了他一面，就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了。
　　小妖很是羡慕他能有这么漂亮的羽毛，感觉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不像自己，一身灰溜溜的，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泥……
　　“喂！”那赤红的小鸟高叫道，发出的声音嚣张又高傲。“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
　　“我，我……”小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瑟瑟缩缩的，看到那两只会说人话的鸟儿张开翅膀准备起飞，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张开双臂，一副不想让他们靠近的样子。
　　就在红小鸟打算继续逼问他的时候，另一只羽毛颜色比较暗淡的大妖已经化成了人形。这身形高大的男子脚尖点在地上，飘逸的下摆随着下落的动作垂在身侧，雪白的缎与漆黑的纱交错叠在一起，其间绣着河水山峦，往上是坚实牢固的腰封，黑白交叠的领与收势急促的剑袖将手臂衬得修长有力，脸……
　　小妖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冒犯到别人了，赶紧低下头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两位大神说的金乌是谁，要是两位是来找金乌的，你们尽管把人带走就是，我绝对没有私藏他！”
　　他好害怕，明明那些凡人见了他们妖怪都怕得要死，怎么到了如今却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他本无意去伤害那些无辜弱小的民众，但也没做错什么坏事吧，怎么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想来自己在这世间活了五百年，转眼间就要被大妖当成私藏宝物的罪犯，这一转眼的变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实在是荒谬。
　　他会死吗，会被鞭挞还是谴责，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就在小妖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听到那先一步变成人形的男子对旁边的小红鸟说：“朱黎，好好说话。”
　　小红鸟听了他的话，也变成了人形。
　　他穿着一身飘散如烟的红，落地的足还未站稳，就疾步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小妖知道自己不该拦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扑了上去。
　　他的手才碰到对方，才意识到不是对方太高了，而是自己的视线太低了。赤红小鸟的人形没有很高，两人撞在一起的时候，小妖清晰的看到那张从未见过的鲜艳夺目的脸撞进自己的眼里。
　　那鲜艳的眉，那盛气凌人的凤目，飘起来的发荡在他的指尖，不似女子却胜似女子的容颜高傲又目中无人的瞥了自己一眼，像在看一只蝼蚁。
　　“让开！”他掀了唇，将还不能做出反应的小妖推倒在一边，抬腿大步的往里走。
　　小妖从片刻失神的跌坐中反应过来，转身快速的去抓他。
　　他根本抓不住那一片红，潇洒又坚毅的走向远离自己的方向，甚至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无论从哪里对比，都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随后进来的陈默看了他一眼，见小妖往后跌坐，伸手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在历经惊讶彷徨，到怅然若失后，小妖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陈默时，被朱黎漂亮的脸惊艳的神情已经退却了大半，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污泥被陈默毫不介意的凑近，心里藏着莫名的感动，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柔和。“没事……多谢你。”
　　陈默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客气……”他一侧头，看到朱黎面对着躺在地上看似无生气的小女孩蹲下身时，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山洞里又冷又潮，这小女孩的头上身上随处可见的伤口，要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指望她能快点好，可能有点难。朱黎替她烘干了衣服，转头问那站在洞口的脏脏男人。“金乌呢？你别告诉我她就是。我没听说过幼年金乌的体态已经能达到百分百拟人的水平了。”
　　小妖说道：“他现在不在这里，但是等一会就回来了。”在犹豫了一瞬之后，他道：“我不知道他是金乌，我以为他只是一只乌鸦”
　　“行了。”朱黎站起来，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一边的陈默也走了过来，见那女孩小小的，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真可怜啊，本应该在家享受父母宠爱的女孩，如今却只能孤零零的被人救起来，要不是有他们两个在，估计这小孩早就去世了。“我也不想听你再解释有的没的，我只要金乌，至于这小孩。”
　　陈默看了那女孩一眼，对朱黎道：“光是烘干衣服应该还不够，出血量这么大凡人很难挺过去，更何况这是一个小孩。”
　　“……”朱黎觉得这也太麻烦了，但还是不得不过来帮这个脆弱的女孩检查了一下伤口，顺带用了一下净身决。做得差不多了，朱黎没好气的转头盯陈默，语气特别冲的大声道：“行了吧！真是婆婆妈妈的……”
　　陈默这才不再多说，朱黎他总是这样嫌弃这嫌弃那的，不知道还以为其他人跟他有仇一样。
　　小妖觉得他们不应该对柔弱的凡人如此轻视，至少在所有妖精能够修行的正道法则上，首要的一条都是不能伤害凡人。“那个，我有个小建议，能不能找个能治病的看看她？她好像不行了。”
　　听到他的话，朱黎差点暴走，这是什么意思，命令他吗！想当初他可是花费了好长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又沦落到别人命令他的地步了？还是被这么次等的小妖……
　　真是……
　　陈默觉得小妖说的很有道理，低头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实是有点发烫。他尝试着将小孩抱了起来，在确认不会伤到她之后，才缓缓站起来。“师兄……”
　　朱黎只用两个字警告他：“金乌……”
　　小妖赶紧表示，“他马上就回来了，您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现在出去找他，您看这样成吗？”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