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水手服》彭羽

1、缘起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起。

　　那日因未赶上校车。送小伟去学校的空挡，他忽然问我：你喜不喜欢蓝色水手服。我一时未曾会意。他拿起书包下车时兀自说：裘同学穿水手服不知多好看。关车门时又加了一句：裘阿姨也穿了一样的呢。哎。真好看。

　　至吃晚饭时我才弄清楚。小伟班上刚新来个美女同学。叫裘珠芋。每周五她母亲接她时会与她穿一样的衣服。上周五她们穿的是水手服。

　　小伟对着冬荫汤发呆。鲜艳汤色今日毫不引他赞赏。“真好看啊。。。”来来回回对着空中只有这几个字。我脑中浮现一个女人与一个七岁小童穿同色同系蓝色水手服的画面。。。。好看？！噫！吓死人！再想起鸡皮疙瘩。

　　我叫邵明中。都市新中年才俊一名。单身父亲。对座发呆的孩童正是我子邵正伟。他显少这样失态。我一早与他母亲分手。她不满婚后平静生活。热爱某种无拘束的自由。我好稳定与静。分歧始终太大。故此趁早和平分手。她自寻找她的热闹。得空便带小伟过去吃饭。

　　现代孩童十分懂事。自明白不再相爱便不能相处。他自愿跟我。两父子亦有滋有味。我亦有我的私生活。不觉家中无女人是生活缺失。他也从不自怜自艾。直至出现一个叫裘珠芋的小同学。他便羡慕人家母子可穿一样的衣服。

　　我嗤之以鼻。他尽不理我。
　　“今日她们穿旗袍。紫色。许多男生偷看她。”
　　“呵！今日是白色功夫衫。不知多精神。”我瞄从镜中看他。在后座他不知多精神。
　　“是粉红的蝙蝠衫嘞！裘珠芋真可爱。。”
　　“我还是最爱水手服。”他最终结论。

　　转眼已经两个月。我儿深深为那小美女着迷。且严格要求自己，每日务必打扮得如小绅士，讲究细节。我看在眼中，十分不可思议。小伟过早沦陷，可怜的心一定要失望。可那裘家母女究竟何人。这么花心思的生活，绝不是有钱财，有时间就可以的。国际学校中。打扮似洋娃娃的女学生与母亲不知多少。何故一件衣衫就收买了他？咄！女人衣服的功效。

　　我在设计所上班。做房屋设计。今日女秘书穿条到脚踝的黑裙子，蓬松式样。风格炯异，但十分不登样。我接小伟的话说起那条裙子。
　　他随便问问我几句，便指出，那是波西米亚棉长裙。
　　------小伟母亲是此城中数得上名字的服装设计。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有印象店。也是精彩人物。我们在朋友聚会中认识。她太热闹，我自认性格严峻，当初她却偏爱。。。。话远了。小伟时小在母亲工作室听名家耳目渲染，讨论定装色系，对服装也算头头是道。一早识的何谓纱笼，何谓米兰抄版，何谓半亚麻半纱，以及设计师偷剪人家纸牌何用。

　　“何秘书姐姐上班不敢穿艳色。波西米亚确实也是深色好看，但黑色？不知所以！裘阿姨倒有一件深宝蓝色波西米亚蓬裙，那才叫美丽。。。。”一脸沉醉，其口气活似其母评判他人设计。

　　我自穿我的黑白蓝灰。不求新鲜。为人一样严谨。说起女人的衣服。骇怕。自年轻时代第一位女友起，动辄是大小衣服不停的买，塞完一柜又一柜，无钱买房，月薪大几都花在冶装上。对着镜子留连忘返。一日有人说衣服配色不对，心情便也不能好。车厢后更有折叠箱另置衣裳—---以免撞衫。其后的女友更有房间衣服扔得一地都是-----出去时她并不是这样的人......一旦与你太过熟络，便都抓住你去买衫，看她换衣服，问个不休：这件可好看？与刚那件佗领式样又哪个更好？可显得腰肢细？我并不记得佗领式样又是哪一件。花样太多，数不过来。为何不问我本人她腰肢可细？衣服衬腰细和实码始终只与我有关！童话中木筒圈凯娣修饰成教堂公主后王子依旧看她是木筒圈凯娣。
　　我疲惫。

　　年少时，尚觉得女性对着镜子辗转忘返，着新衣时双眼发亮，极具女性美态。稍微年长，若见女性太在意装戎则心中另有评价。真女子选衣必当从容，豪爽。嗔痴反复的娇态只适宜16至20的女子。而不会穿黑白灰简直是罪过。

　　第一次见小伟母亲时，她穿灰珠色针纱衫，衬式样简单珍珠耳环，在一群名媛中却不知显得多沉静。她学设计，反倒厌倦花样，衣柜清一色灰白黑，式样鲜登，也依旧让人眼前一亮。毫不忸怩。至要紧是选衣服干净利落，我忍受不了女伴挑三拣四，让我陪逛街？如今已是不可能。

　　我对裘家母女，不，是裘家母亲（小儿自不懂什么），从衣见人不怀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