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现》有钱途

1、第 1 章

　　清早，黎屿裴踩着灰色的石阶走在小路上，两边是矮矮的石砌的墙，墙角还露出几抹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街巷还回响着老翁卖东西的叫和声，天边是点点云烟，那是张阿姨家做早餐的香气。
　　黎屿裴望天边眯了眯眼心想：这是要下雨了吧。应了他的想法，天上落下一点两点雨滴紧接着错乱的砸了下来，黎屿裴对自己的乌鸦嘴感到好笑，同时加快脚步寻找躲雨的地方。
　　赶巧，不远处有个可以躲雨的屋檐，黎屿裴连忙赶去，说实话他一眼就相中这片地，因为它十分干净，似乎它的主人是个手巧的人，给这块地挂上用鲜花镶嵌的风铃，别样又精致，这刚好有个站脚的位，似乎是把这块地专门留给躲雨的人。
　　黎屿裴抖了抖身上被雨淋湿的地方，幸好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没被淋到，毕竟是他有意识的保护。本来吃完早餐黎屿裴就打算散散步拍一拍这个刚来的地方，这别与他之前的住处，像个世外桃源，这里让一切都变得缓慢，很适合旅游散心，很像木心写的从前慢。
　　就在黎屿裴欣赏着这座小城的雨景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阵悠悠的古筝声，勾起黎屿裴的好奇。黎屿裴打量着声音的来源，发现正好是这个小院传来，在他左手边一扇半掩着门。
　　黎屿裴轻轻推开，入眼的是一个穿着白青色的长衫，半扎着头发的青年，入坐在凳子上，纤纤细手在一根根琴弦之间自由的穿梭跳跃，古筝声清韵婉转悠扬动听搭配上渐渐的雨声叫人十分的投入。
　　黎屿裴不自觉的拿起相机拍下这个美好的瞬间，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到来，琴声缓缓落下，那个青年抬起头来看着黎屿裴。
　　“不好意思，未经允许擅自让你定格进我的相机中。”黎屿裴语气有些不足，毕竟这确实是个不礼貌的举动。
　　那个青年像是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这位先生你先进来吧，在外面淋了雨不大好。”
　　直到走近，才发现青年长得清秀，一双丹凤眼，凑近点还能看见眼下的泪痣，整个人灵动起来。
　　“鄙人黎屿裴，今早本是想去拍照的，不巧碰上雨天，在这落脚”黎屿裴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贺长安，幸会”贺长安勾起嘴角，眼睛微眯着透露出一丝笑意。
　　“黎哥，看你衣服湿了要不你和我进来换身衣服吧，不然这样也难受。”
　　黎屿裴跟着来到屋内，跟主人气质一样，屋子打扫的很干净，陈列整齐，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还专门摆着几束鲜花让整个屋子变得生动。
　　贺长安从房间里找来一件浅色衣衫，“这刚好是我买大的衣服不知道能不能穿上，黎哥你先试试吧。”
　　黎屿裴谢走进卫生间换衣服，出来一下道变了样，很少穿过浅色的衣服，还有些别扭，不过还是很适合，有种书生气质。黎屿裴长相也很出众，这算是锦上添花了。
　　贺长安跟黎屿裴聊了一会，从另一边来了个老人，“姥姥！”贺长安看来人立马上去搀扶，黎屿裴也连忙上前。
　　贺长安的奶奶精气神还是很足的，在她身上透露出庄家小姐的气质，一头还是乌黑的秀发只夹杂一丝银发。
　　“哟，这是来客人了啊。”
　　黎屿裴向奶奶解释了一番，“正好，我熬了姜汤，小黎你和长安一人一碗吧”
　　黎屿裴连忙道谢，但他看见贺长安眉头一皱，心中浅浅一笑。
　　接过姜汤黎屿裴一口喝下，瞧见贺长安还在做心理建设。
　　“这么大了还怕喝姜汤啊，贺小先生。”
　　“我那时先监督你喝完先。”
　　这激将法效果不错，贺长安皱着眉头一饮而下。然后就看见一只手朝他伸过来，贺长安不解地看着黎屿裴。
　　“碰一下”
　　黎屿裴打开手，掌心中是一颗蜜饯，“吃颗甜的，缓缓。”
　　“你当我是个小孩啊。”说是这么说，贺长安还是接过，甜劲冲淡了姜汤的味。
　　雨下的不久，没一会就停了。被雨清洗过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湛蓝，还挂着淡淡的彩虹。
　　黎屿裴瞧着时间便跟贺长安和奶奶告别了，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刚好贺长安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挥手告别。
　　这几天，黎屿裴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还衣服的，只是刚好雨季连下了几天的雨，加上自己虽然还没到工作时间但是医院那忙自己也搭把手没有空闲时间一时拖了一阵。黎屿裴翻着相机里的照片，看着相机里的青年，想着青年的一颦一笑心中也很欢喜。
　　“屿裴啊，记得今晚来我家陪我生日啊！”电话响起，是自己的好友习程星。
　　黎屿裴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决定出门给自己好友买束花。
　　“阿娘，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卖花的吗？”黎屿裴在路口看碰到一个大娘，自己没来几天确实对这地方不熟。
　　大娘也是热情，“这里最好的花店那就是小贺开的呀，就在不远处，你往右拐进到那边的小巷就可以看到啦，我保证那里的花又鲜又亮，准你喜欢呢。”
　　不知道得还以为大娘搞宣传呢，黎屿裴也乐着道声谢便去寻路。
　　拐过右道确实看了家花店，黎屿裴推开玻璃门，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这跟贺长安家门前的一样啊，黎屿裴心里想着，刚好也看见正在摆弄花的贺长安。
　　贺长安听到声响抬起头，也看见黎屿裴，“这么巧，黎哥。”黎屿裴也觉得震惊，“你这是？”
　　“昂，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家花店我开的，来的好不如来得巧，刚好我正在做鲜花饼，等一下给你尝尝 ”贺长安给黎屿裴沏了壶茶，“你要买什么花吗”贺长安今天把头发全都梳上，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胸前还别着一束白色的花。
　　“朋友生日，想着送束花给他。”黎屿裴解释道。
　　“男的女的？”贺长安带着挑逗的语气。
　　黎屿裴也笑了笑，“男的。贺小先生这么八卦吗”
　　“瞧着黎哥的外貌，什么样小姐能入得了你的眼啊”
　　“可别打趣了，能入得了你的眼就好了。”黎屿裴说完像是掩饰什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贺长安笑着没说话。
　　两个人又交谈了会，周围的一切被他们屏蔽在外一般。
　　都没注意到店员八卦的眼神，“店长，小顾问你两什么关系呢！”贺长安和黎屿裴的对话才被打断，看向那个说话的店员，她也是贺长安的朋友，所以直直的打趣着，那个姓顾的店员反而不好意思的躲在她身后。
　　“朋友啊，不然你想什么关系。”贺长安道，不过听到这句话黎屿裴反而心中有些酸意。
　　鲜花饼好了，卖相味道都很好，贺长安还给黎屿裴打包了一份，然后帮他挑了束花。
　　“就送到这吧，见面两次都在你这蹭吃蹭喝，明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正好还你衣服。”
　　贺长安依然是笑着，“那，加个联系方式？”
　　“我的荣幸。”
　　在那之后两人的联络十分的频繁，黎屿裴每次有意无意的路过花店，跟贺长安打招呼，贺长安也时常会邀请他来到家里，听他弹琴，品尝花茶，贺长安的奶奶也很喜欢黎屿裴，黎屿裴会和她分享自己拍过的照片去过的地方。
　　再后来，黎屿裴就知道了这个经常笑的很开朗的青年原来患有心脏病，回想那一天，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刚好他有事情去到了医院碰巧遇到了来换药的贺长安。“长安？”
　　听到声响，贺长安转过头就看到了黎屿裴，贺长安还是笑着说只是心脏有点小问题，但是从他的病历上看这个心脏病很有可能随时突发别的状况，那时候看着面前这个青年，黎屿裴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疼了起来，感觉他像昙花一样，只有一现。
　　后来在相处的时候，黎屿裴会有意识的照顾到这个青年，也会陪他做一些适当的舒缓运动。
　　在之后的一天里，一个很平常的夜晚。黎屿裴匆忙的赶到花店，手里捧着一本相册。
　　那是贺长安记得非常深刻的夜晚，他看到黎屿裴喘着气，却又小心翼翼的递给他这本画册。
　　黎屿裴说，这是他多次的未经允许，也是他多次的情不自禁，他希望把美好定格下来，变成永恒，而这份美好就是贺长安本身。
　　画册里有弹着古筝的贺长安，有在花店摆弄着花的贺长安，有笑着，害羞着的贺长安，还有两个人一句一段的聊天记录。
　　贺长安也深刻的记住在他面前无措又满怀真挚的黎屿裴。
　　“贺小先生，我确实不知情从何而起，可能是第一次在雨中遇到你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花店见到你的时候，可能是你弹古筝的样子，也可能是你动人的眼眸。我说不出到底是什么让我恋恋不忘，但我肯定的是让我深情的是你这个人。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给我这跳动的心打一针镇定剂。”
　　在之后黎屿裴也没有改变什么，只是会在一些平常的日子制造一点小惊喜，他知道这会让贺长安觉得尴尬，也会给他一些空间。
　　黎屿裴不知道，其实贺长安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眼中人便是心上人。但他不是一个草率的人，他也怕因为自己的心脏病而拖累了对方，每次的见面也是他迫不及待，期待万分的时候。
　　再后来，贺长安邀请黎屿裴到他的小花园中，那是贺长安种植花的地方，也是贺长安最喜欢的地方。赶巧，又是一个雨天，贺长安为黎屿裴弹了一曲，最后在曲落，告诉了黎屿裴答案。
　　他们在雨中相吻，周围鲜花绽开为他们作伴，那一刻，他们格外的幸福，花香也弥漫在雨中，尽显烂漫。
　　确认关系后，他们也更是亲密，他们像寻常的情侣一样约着会，牵着手，贺长安每天格外的挑出一枝花送给他的伴侣，黎屿裴也会每天为他的先生拍一张照片然后洗出来挂在他的房间里。
　　一般贺长安没事的时候会到黎屿裴的房子住，黎屿裴的房间也逐渐多起一些东西，比如鲜花，古筝还有贺长安的衣服，鞋子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黎屿裴带着贺长安见过了习程星，对于好友的脱单感到十分震惊也表示祝福，他们一起吃了饭，习程星在他们走之前，偷偷塞给贺长安一个红包，说是他们那边的风俗，是图个吉利。
　　之后，贺长安也是在习程星那知道，黎屿裴其实是主刀医生，因为一次医闹正好对方是黎屿裴主刀，后来事情闹大了，虽然是对方做错，可最后黎屿裴也不在主刀，也慢慢淡出医生职位。
　　可是，有一天，贺长安和黎屿裴散步的时候碰到一个突发晕厥的人，黎屿裴立马上前查看，并用最快的速度准确的做好急救措施，最后赶上了治疗时间。
　　贺长安承认那一刻，黎屿裴是发光的，医者是需要强大的责任感，而黎屿裴有，他认为，只有黎屿裴穿上洁白的医服时才是完美的。
　　后来贺长安也时常鼓励着黎屿裴去坚守自己的初心，他知道黎屿裴其实还是爱着这份岗位的，他也知道，其实黎屿裴在背后也一直收集着关于他心脏病的资料，也走访过很多地方去找寻答案。
　　黎屿裴还是穿上了他的白大褂，去坚持他的梦想。不过贺长安和黎屿裴的相处时间也变短了，毕竟在这个小城医疗方面还是短缺，黎屿裴时常加班到很晚，但黎屿裴还是会抽出时间陪贺长安，每到半夜，黎屿裴总会带着一袭风尘疲惫投入到他小先生的怀抱里。
　　只是最后，好景不长。有情人终究会在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下被相隔两岸。
　　他们的事情被贺长安的奶奶发现了。
　　贺长安记得，那又是一个雨天，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灯火依然通明，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打开门，就看到他的奶奶严肃的坐在屋内。
　　“姥姥，怎么还没睡。”
　　“长安，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黎屿裴在一起了！”
　　称呼变了，贺长安也知道事态严重，但他还是承认了。
　　“你们给我马上分开，你们可都是男人！成何体统！”贺奶奶按耐不住，拄着拐杖狠狠地敲地，同时也狠狠砸进贺长安的心。
　　“奶奶，我认为爱不分性别。我和黎哥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而且我们都是成年人，这事态我们也清楚 ”
　　“清楚？你们这样叫人怎么想，你对的起你妈妈吗！当初你妈和那个男的生了你之后，他就急忙撇开关系去找他的情人，他是同性恋却还跟你妈在一起！难道你要跟他一样吗！安安稳稳娶个老婆过生活就好，如果不是黎屿裴你会这样吗！”
　　贺长安看着越说越凶的奶奶心里没了主，他是知道他爸的情况的，但是他不认为这能跟他和黎屿裴在一起联系到一起，从没认识黎屿裴时他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情，他也觉得自己怕是孤独终生，但是遇到黎屿裴后，他是幸福的。他同样讨厌那个欺骗自己母亲的人，他才不做那个胆小的人，不敢承认爱，但是奶奶也是他深爱之人，他两边都放不下。
　　黎屿裴也是第二天知道这件事，他赶到贺长安家的时候却被奶奶拦住，贺奶奶知道贺长安心脏问题她不敢放狠话，但对于黎屿裴，她态度坚决。她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跟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不同于平常人，在他们这个时代，对于同性恋是不认可的，更别说对于他们这个传统家庭来讲。
　　可再怎么说，黎屿裴也没有放弃，即使他的工作再忙，他也会抽空到贺长安的家里去照顾贺奶奶的心情也照顾贺长安。
　　但是，每次夜晚贺长安都会透过窗门，看见贺奶奶擦试着那个还没分裂的全家福，贺奶奶多骄傲的人，如今憔悴的不行。
　　贺长安心也很揪痛，他是不希望他的奶奶这样也不愿意结束这段感情。
　　就在这段感情陷入僵持的时候，长安的心脏病突发了。
　　黎屿裴记得那天，他刚好结束了一场手术，就有同事匆忙的告诉他，他的先生心脏病复发了，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脏也骤停了，他抓着对方的手询问贺长安在何处，同事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失态。
　　黎屿裴赶到的时候，贺长安已经被推到抢救室，门口有贺奶奶，有花店的店员，黎屿裴才发现自己十分的无力，不能照顾好贺长安。
　　黎屿裴申请进入抢救室，他消完毒后进入到抢救室看见了那个憔悴又瘦弱的贺长安，黎屿裴手抖得不行，眼眶湿润，其他的助手看见了，也只是朝他点了头，都在尽力的抢救 。
　　“长安...”
　　小城的医疗设备实在是短缺，而且当时的时代并没有对心脏病有过多的救治方法。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抢救，最后贺长安长眠于这个雨天。
　　他们相识在雨天，相知在雨天，相爱也在雨天，最后相离还是在雨天。
　　黎屿裴也不知道下一个雨天他的先生会不会回来。
　　其实他们从未说过彼此要分离,他们默默的扛下了这个时代所有的偏见，贺长安一直是一个很积极的人，是因为他有相爱的人，才能支撑着他一直活下去，一直与病魔抗争。
　　他偏爱古筝和花，是因为音乐和花朵能够让他安心，也能够让他感受到这个世间的温暖与情。
　　他一直是一个温柔儒雅的先生，他善待着身边的人。可是命运多舛，上天还是将他带走。
　　后来，他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离世，这些不过是他的回忆，在记忆的尽头，他看到最后黎屿裴当上了那里有名的心外医生，小城也变得繁华，医疗领域愈发专业，他的花开满了整座城，贺奶奶在他走之后的三年也跟着离开，她最后承认了黎屿裴，但贺长安认为这多少有些自私了，毕竟他也不在了，但他看到黎屿裴的眼神是欣喜的，也是后来，黎屿裴搬进了他们小院，会在下班后打扫院子，帮忙种植花，墙上的照片变多了，只是每一张都缺少了相片的主人，古筝声回荡在小院里，只是都带着些沙沙声，毕竟那只是个录音带。
　　黎屿裴一直觉得贺长安还在，毕竟花还开着。他在等下个雨天，他的先生的到来，一直到最后，他等来的雨天，却没等到他的先生，是迎来了一阵风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