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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桃花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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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无盈在洞口等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天上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我赶忙拉着无盈找地方避雨去。在离狐丘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古木,树根处有个大空洞,恰好可以容身避雨。
我二话没说就钻了进去,没想到脚下一空,我竟顺着树洞栽落下去。只听得耳边无盈一声惊呼
“师弟”,我便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我落下没一会儿,无盈也跟着跳了下来。
树洞的下面黑漆漆的,无盈从袖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抖,将整个空间照亮。我这才发现老树洞底下竟是一条密道,我们所在之处是个不算宽敞的地方,我四处查看了一下,除却头上那个树洞,这里还连着两条路,不知通往何方。
无盈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拍拍身上的泥土,和无盈双双抬头仰望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只见黑黢黢的头顶上方露出一点微光,外面的雨声从这条百来米长的密道中传来,模糊又沉闷。
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我们绝对出不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被困此处,大师兄出来以后找不到我们一定会焦急万分。”无盈皱着眉头,担忧道。
我想说无亏碰上九尾妖狐之后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但现在却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我有一个更大的担忧。
“二师兄,我听说狐狸生性狡诈,一个巢穴有许多入口,而且最喜欢土丘和树洞。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进了狐狸的老巢了?”
听我这么一说,无盈朝四处探看了一番,最后同意了我的看法。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靠近无盈。
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怕什么来什么,没想打我千挣扎万推脱,结果还是落进了人家的老窝。
无盈思索了一会儿,提议道:“洞我们是无论如何都爬不出去了,既然到了狐狸的巢穴,不如我们索性就闯一闯,说不定还能遇上大师兄。”
我虽不愿冒险,但除此以外似乎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正当我俩准备出发时,又遇到一个难题:这个洞有两条岔路,走哪一条呢?
我看着面前两个黑黢黢的洞,觉得甚难抉择。正当我想要用最古老的“点小兵”之法在两个洞之间点一点的时候,无盈却在一旁盘腿坐下。
我低头,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把蓍草,在两手之间倒腾来倒腾去,这样来回十多次,他左手一指,说:“走这边。”言语间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
无盈一向谦恭礼让,说话做事总是谦虚再谦虚,恭谨再恭谨,很少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在左边的洞中走了一会儿,我禁不住问他:“二师兄,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呢?”
“我刚刚是用蓍草占卜吉凶,从卦象上看,右边的路是通而不出,而左边是困而后生,所以走左边。”无盈回答我。
“原来如此。”我不住点头,基本上,我一句都没听懂,“什么是通而不出,什么又是困而后生?”
无盈又向我解释道:“所谓通而不出,就是四通八达却没有出口;而困而后生就是虽然会遇到一点阻滞但最后还是会成功。”
“简而言之,如果刚才走右边就会进迷宫出不来,走左边就会遇到危险但不会死?”
无盈点点头,“嗯,差不多。”
我不动声色的贴近无盈:“遇到危险你一定要保护我呀。”
无盈十分恳切的说:“无心师弟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那妖狐伤害你的。”
我多么感动,有个老实人在身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如果换做是无亏,他必定想也不想就把我抛下。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其间又遇到几次岔路三岔路四岔路,皆在无盈一把荒草神机妙算之下解决了。我捉摸着无盈二师兄占卜的技艺真是好用,解决完九尾妖狐的事情之后,我一定要跟他学上一学,以后独自行走江湖,也算有了一门技能,坑蒙拐骗什么的也容易些。
想象中波澜壮阔的未来蓝图还没来得及在我脑子里展开,无盈就伸出手阻止我继续向前走,他悄悄地说:“嘘,师弟,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无盈这么一说,我也立即紧张起来,竖起耳朵探听周围,果然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点声音,如同野兽的喘息,又似痛苦的呻吟,然而痛苦中又带一丝愉悦,激烈中仍含半点温柔。我侧着耳朵循着声音的源头一步一步的踩过去,努力想听清着到底是什么声音。走了没几步就见前方一个洞口,冷冷的清光携着一声声模糊的声音流淌出来,我和无盈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朝洞口摸了过去。
我扒在洞口向里看了一眼,只一眼,我便惊呆了。
洞中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明明是不见天日的地下,却满室明月朗照般的清光,映得石壁上古朴的花纹也浅浅流动起来似的。几弯浅水自周围汇入石室中央的碧玉池,池心一方孤汀,不大,仅止两榻大小,汀上生有一株桃花,兀自开得风华满枝,一树繁华,花瓣无风自落,落在水中,落在汀上,落在藤床边,落在床上抵死纠缠的两人之间……
啊呀,真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一惊之下赶忙收回视线,扭头一看,无盈师兄早已窘得红了脸,望着我满脸尴尬。
我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无盈愣愣的点了点头,双颊仍腾着两朵火烧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接触欢爱之事,足够他消化一阵,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
刚才惊艳的一瞥,我看得清清楚楚,桃花树下,藤床之上,分明是两个男人,白衣黑发,九重桃纱,啧啧啧,怎一个艳字了得。我忍不住又探过头去偷看。
在上的男人穿着一领雪色薄衫,领间袖口嵌着细致的银纹,那一张脸真是俊美的不似人间应有,尤其是那一双细长的眉眼,仿佛冷玉雕成,温润如斯深情如许。他低下头亲吻身下那人的眼睛,一路辗转,最后停在他的唇畔,最初只是轻轻舔舐,但他怎么也不餍足,越发狠了,一遍遍噬咬着底下那人的唇,仿佛要把他吞进肚里方才罢休。
直到那人低声呼痛,他才略略离了那人的唇,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底下的那人。他一身锦缎早已凌乱,一头青丝披在床上,印着桃花的衣襟半敞,落了些桃花在他怀中,与他自颈侧延伸至深处的吻痕杂在一起,乍一看也分不清是哪些是桃花,哪些是吻痕。
我听他长叹一声,抬手将白衫男子垂下长发别在耳后,眯着眼赞道:“眉如云绕远山,目若月临万渊,我流连人世二十九度春秋,还未曾见过风姿如你,只可惜神情略显清冷沉郁,也不知世间何人何事能教你消沉若此。”
我在一旁暗暗佩服他,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都被人吃干抹净了,还这么有闲情调戏人家,这么悠哉悠哉的,太不把贞洁当回事儿了吧。
白衫男子凝视着他,开口,情欲未消的嗓音喑哑低沉:“只要你答应今后都陪我身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就不再消沉。你答应吗,阿花?”
听到那一声千回百转情意绵绵的“阿花”,我的心情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囧”。我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两人,一个是九尾妖狐,另一个就是玉轻商!原来安青瑜真的没听错,那晚九尾妖狐喊得就是“阿花”。
“阿花”的昵称让玉轻商表情也有些抽搐,他对九尾妖狐说:“你还是叫我玉轻商吧,不然喊我的表字桃卿亦可,叫我‘阿花’,我还是不太习惯。”
“只要你答应陪在我身边,无论你叫什么我都不介意。”
又是一声叹息,玉轻商坐起身来:“不是我拘泥世间礼法,你虽然是个男子,却也着实风华绝世,叫我雌伏于你我也心甘情愿。只是你也知道,我新近娶妻,虽还未行夫妻之礼,但我也算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实在不好在外拈花惹草。我这人又散漫又随性,不知道你看上我哪里,这几天在这间石室之中,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也算了你一段心事,你就让我回去吧。”
一番话,似是无奈,也仿佛遗憾,总之惆怅的很。
九尾妖狐听了玉轻商这番话,本就漆黑的双眼更是深浓,一分怒意聚在眼底,但更深之处却是伤痛,他说的很坚决:“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浮琼,凡事都讲求缘分,今生你我有缘无分……”
玉轻商话未说完就被妖狐打断:“可是你说过你要等我的,你说你会等我找到你,我不过晚了一步!”
我看那妖狐十分激动,那一树桃花都被他惊得簌簌疾坠,几乎将他俩都埋在落英里了。桃花落了好一阵才消停,只见那藤床已变成了花床,床上两个人相顾无言,妖狐浮琼脊背绷直,紧紧抿着嘴唇,眼神悲哀一如天地崩裂。
玉轻商苦笑,探身上前,从他肩上拈起一片徘徊不去的桃花。
“浮琼,我从未说过那些话,说要等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在一旁看的正惊心动魄,玉轻商此话一出,我又迷惘了,这唱的是哪一出?难不成有千年修为的九尾妖狐掳错人了?
那妖狐浮琼倒是很平静,他看着玉轻商,一字一句的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真不记得也好,假不记得也罢,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如果我执意要走呢?”玉轻商也不笑了。浮琼一言不发,衣袂无风自舞,袖口的银纹仿佛两道凌厉的刀刃,在空气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