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坑坑坑坑》周白

22、戒爱情

　　青蛙变王子当然是好的，可是若对方不是公主呢？

　　他想：我同他讲爱的时候，他要同我讲道理。我同他讲道理的时候，他又要同我讲爱。
　　爱情和理智可以同时存在么？他不知道。
　　或许别人可以，但他不行。
　　爱本无道理。

　　高中毕业那一年，庄左右把苏饶带回家。
　　他同自己的母亲说：“妈，我要同苏饶在一起。”
　　庄女士像糟了雷劈，险些尖叫出声。
　　她并不是震惊于庄左右的性取向，如今社会开明，政府十几年前已经通过同性结婚的法律。庄女士并不是一位顽固不化的母亲。
　　她无法接受，完全是因为苏饶这个人。
　　苏饶只比庄左右高一点，但身躯足足有庄左右三个大。当然胖的人也可以是可爱的，但糟糕的是，苏饶并不属于那一类。
　　他有一脸青春痘。红肿密集，叫人看了起鸡皮疙瘩。
　　这幅尊容已不是“其貌不扬”一词可以形容，简直是猥琐。
　　庄女士想：即使庄左右爱男人，但那个人绝不该是苏饶。
　　庄女士铁青脸说：“我不同意。”
　　庄左右丝毫不给庄女士面子，他将刚刚的话又说一遍：“我会和苏饶结婚，我已满十八周岁，完全可以负责自己的行为，不需要你同意。”他话音刚落，庄女士一个巴掌已经落在他脸上，那样用力，庄左右半边头都偏过去。
　　这把苏饶吓一跳。
　　原本庄左右说要带他回家摊牌，他还以为庄家十分开明，不会十分为难他两个。没想到情形这样激烈。
　　苏饶起身挡在庄左右前面，他开口道：“伯母，请听我说……”
　　庄女士本已怒极，看到苏饶那一张脸，火上又添油。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拐走她的儿子？
　　庄女士随手抄起一旁的台球杆打在苏饶身上，饶是苏饶一身肥肉，这一下也叫他痛得呼不出声来。
　　庄女士恨恨的说：“谁是你伯母！”说着又挥起球杆朝苏饶身上打。
　　庄左右却一下子扑到苏饶身上，生生挨了这一下。
　　苏饶喊：“左右！”十分焦急心痛。
　　庄女士也停了手。
　　她扔下手中球杆，恨铁不成钢的说：“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庄左右与母亲冷战。
　　苏饶对这件事十分抱歉，他愧疚的说：“都是因为我。”
　　庄左右完全不在意，他愤愤的说：“是我妈不对，你这么好，她凭什么不喜欢你！”十分为苏饶打抱不平。
　　苏饶苦笑：“她嫌我丑，配不上你。”
　　庄左右捧着苏饶的头左右看看，稀奇的问道：“咦，你丑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苏饶说：“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说。”
　　高中三年，班里的女生都躲着他，男生更是在背后给他起外号，喊他“癞蛤蟆”。当初庄左右同他走到一块，吓坏一批人。
　　大家纷纷以为庄左右脑袋出了问题。
　　庄左右亲一下苏饶的嘴唇，靠在他怀里。
　　他说：“因为我与众不同。其他人只看得到你的外表，但我看得到你的心。”
　　苏饶静静的抱着庄左右，他想，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爱我。

　　整个暑假庄左右都同苏饶在一起。
　　庄左右嗜辣，餐餐无辣不欢。
　　苏饶为他做麻辣鸡翅与水煮肉片，庄左右一边吃一边用手扇风，像一个小孩子般可爱。
　　他的嘴唇鲜红湿润，仿佛一朵等待亲吻的玫瑰。
　　苏饶探身过去亲庄左右的嘴巴，嘴唇对着嘴唇，微微的辣。
　　庄左右先是一惊，然后狠狠瞪他：“我正在吃东西！”
　　苏饶笑：“可是我想吃你。”
　　庄左右一下子脸红，骂苏饶：“你越来越流氓！”
　　苏饶低声笑说：“只对你一个。”
　　庄左右想，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像苏饶那样为我做麻辣鸡翅和水煮肉片。
　　庄左右这样嗜辣，偏偏胃一向不好。
　　有时他犯病，脸色惨白，在床上缩成一团，疼得说不出话来。
　　苏饶抱他在怀里，用手轻揉他的胸口，一边轻声同他说话，让他分散注意力。
　　庄左右紧紧闭着眼睛，他搂着苏饶，只能喃喃：“我疼，我疼。”
　　他额角都是细密的汗水，将他细碎的短发都打湿。
　　苏饶低下头，用嘴唇细细摩挲庄左右的脸庞。
　　有那么一刻，他要比庄左右更加痛楚。
　　他默默的祈祷：神哪神哪，我爱这个人，我愿替他承受所有痛苦，哪怕只换他片刻欢颜。

　　庄左右喜欢扒在苏饶厚实的背上，让他拖着自己，苏饶走到哪里，庄左右走到哪里。
　　庄左右有时希望他们是连体婴儿，永远不分开。
　　他揪着苏饶的耳朵问：“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苏饶拖着庄左右在客厅里转圈，一边乖乖的回答他：“爱你，苏饶永远爱庄左右。”
　　午后的阳光那样温暖，庄左右的脸颊贴着苏饶的背，他俩就慢慢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像那样就可以走到永远。

　　庄左右同苏饶考进同一间大学，念同一专业。
　　苏饶走在学校里，引得诸多路人注目。有人迎面走过去，脑袋还不住转过来看。
　　苏饶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仍无法视若无睹。他心中永远有自卑感，无法消弭。
　　庄左右若无其事的抓住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
　　有谁敢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庄左右立刻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直至对方不自在的转过头。
　　每次看到庄左右斗这副似斗志昂扬的小公鸡的模样，苏饶都忍不住笑。
　　苏饶对庄左右说：“其实你不必理会他们。”
　　庄左右说：“那怎行！有我在，怎么允许别人欺负你？”
　　庄左右爱苏饶，所以不能看他受一点委屈。

　　苏饶住在校外，庄左右住学校宿舍。
　　因为庄女士始终对苏饶冷眼相待，他们俩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同居。
　　庄左右因学校食物淡而无味而郁郁寡欢，苏饶便每日在公寓做好饭菜带来学校。
　　每天中午，两人坐在无人的教室中吃午饭，庄左右一边吃一边发出幸福的声音。苏饶看见庄左右满足的笑脸，幸福的甜味几乎自胸腔那个位置溢出去。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的视线永远追随他的身体，他的一个微笑便让你整个下午魂不守舍，深夜里的辗转反侧也只是因为他不在你身边。
　　爱情多么奇妙，它叫一个人身不由己。
　　苏饶拿起庄左右的一只手，与他十指交缠，然后贴在自己脸上，一动不动。
　　苏饶轻声说：“多么希望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声音好似遗憾的太息。
　　庄左右同他开玩笑：“假如成真，如果有一天我不要你，咱俩岂不都糟糕？”
　　苏饶立即说：“不许你不要我，我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你怎么敢不要我？”
　　两个相爱的人，早已不分彼此。
　　因为我的心脏只为你而跃动，若是分离，我的一颗心，将无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