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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回 丝竹吟,子规啼血 ...


  •   丁原料到众人身在“忆仙谷”,由仇胭脂带队领着“寒梅三心阵”进入谷中。五人破阵,冷如云和上官无痕也被丁原和仇胭脂缠斗,颜丹凤和红衣便要趁机上前抢夺雨烟手中的“烟雨图”和“来凤琴”。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叱道:“住手!”一道长长的青缎直飞而来,前端系着玎玲作响的金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荡开了柳叶刀,随即水袖一转,打着旋儿,铺天盖地向红衣卷去。这一招,正是寒露自创“凌波神功”中的“冰天雪窖”。
      红衣以为是寒露在此,惶然叫道:“白寒露?”
      谁料来人水袖一收,容色清雅秀丽,竟是柳清商!
      颜丹凤当场愣在原地,喃喃道:“丹柔?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
      柳清商淡淡一笑,道:“丹凤师姐,此言差矣。我已破门而出,也按规矩服下‘生死不欲’。这个世上,再无颜丹柔!”
      仇胭脂本和上官无痕打斗,见到柳清商也是大惊失色,回头过来讶然冷笑。“难怪他们的毒都能解了,原来是你这个叛徒!”
      原来,在得知敌人到来之时,柳清商便匆匆和楚云茗商量,自己暂时不出现,在危急时刻再现身相助,果然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颜丹凤仍不敢相信。“‘生死不欲’毒性极强,绝不可能有解药!你到底是怎样解毒的?难道你的功力,已经在爹之上?”
      “我哪里比得上义父?”柳清商望向阵中奋力作战的楚云茗,幽幽道,“只有世间真情,方能解这种生不如死的毒药……”
      紫璇叫道:“清商!一定要护好琴图,别被他们抢去!”
      柳清商顿时神色一凛,使出妙招“玉洁冰清”。左手一挥,玉缎向颜丹凤环绕而去。右手在奋力一舞,金铃铛一荡,向红衣袭去。在两人仓皇应对之时,再双手齐挥,左绫如行云一般旋转着向颜丹凤袭去,右缎则挥得笔直,如铁铲一般,向红衣铲去。金铃清亮如冰,青索碧绿似玉,却是以一敌二的妙着。
      颜丹凤疲于应付,心中却暗道:果然妙招!比二师姐的“水蛇鞭法”更是精妙!她也知此乃她情敌白寒露所创软索攻势,其实不知这是当年少女时期的寒露和童鹤仙研究许久的结果,既含有寒露武学奇才初生牛犊的天赋,又饱含童鹤仙几十年江湖经验的老道。此刻再加上另一奇才柳清商的临时发挥,更是威力无穷。
      红衣在两月前曾见识过柳清商的武功,当时她仅凭两条柔弱袅娜的柳枝便打败她和丁原二人。没想到如今她更是功力大进,手中青索比双鞭更甚,只见她只是云袖破空一掷,软索夭矫灵动,便如同千军万马一般难于对付。心中慌神,更是大落下风。
      柳清商凭借新练之“凌波神功”大胜颜丹凤和红衣二女,这都被仇胭脂瞧在眼里,心中愤愤不平:没想到她居然没死,还练成了这神奇武功!待我得到了‘琅環洞天’秘籍,看她能奈我何?想到这里,余光便瞥到轮椅上雨烟手中的琴图二物。
      她极想上前抢夺,奈何眼前上官无痕剑光凌厉,斗得甚紧。她心念一动,想到方才丁原的气恨,便知雨烟已嫁给眼前之人为妻,那何不采用“围魏救赵”一招?想到这里,右手轻舞,那金蛇打了一个卷,缠向了他左臂,正是“水蛇鞭法”中的“云舒霞卷”。他一个翻身避过,灵蛇鞭趁机一卷,缠向近旁雨烟手中的宝琴,这也正是“云舒霞卷”的精妙后招。
      丝竹忙推着轮椅向后退去,但已退到竹篱那丛篱笆之旁,已是退无可退。
      上官无痕见状,“白玉寒光剑”一转,一招“鹤唳风声”,从上划下,忽忽生风,剑尖直指她胸口“中庭穴”,以逼仇胭脂后退。
      仇胭脂就地一个翻身,双手将灵蛇鞭抛入空中,那长鞭有如丝绸一般在半空飘舞。雨烟见她忽然弃鞭不用,不由一愣。
      而就在这时,仇胭脂双手齐挥,数支毒镖毒针一齐飞出,有的直冲过来,有的飘入半空再徐徐而落,瞧得人眼花缭乱。这一招,正是“唐门”的暗器绝招“漫天花雨”。当年颜端练至登峰造极时,一双手可同时打出六十四个部位,防不胜防。此时仇胭脂功力不够,但已足以惊得上官无痕大骇,这些毒镖毒针但凡有一件射中雨烟,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连忙挡在雨烟身前,使出了家传的“天罗地网”。剑风凌厉,以无形剑气结成的罗网,挡住了所有暗器,同时,这些毒器都纷纷落地。
      红衣也瞅见这一幕,顿时明白仇胭脂所想,突然转身,手中长鞭一卷,将雨烟手中的宝琴挥入半空,直直朝阵中飞去。
      就在同时,柳清商的长索已然袭到,她的后背被金铃击中,身子向前跌倒,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柳清商重创红衣,又想去救宝琴,但已是来不及,旁边的冷如云纵然轻功了得,也为时已晚。“来凤琴”直直地飞入“寒梅三心阵”阵中心,松涛道人凌空一飞,手中拂尘一卷,将宝琴稳稳接住。
      这一变化令阵中各人都是一惊。他们先前专注破阵,阵外的一切都无从得知,而此时一见宝琴落入松涛道人之手,都是大震。
      叶尘枫不由分说,双掌齐攻,一招“顺水推舟”,掌风呼呼,来势汹汹,拍到松涛道人小腹。
      松涛道人嘴角勾起阴骘的冷笑,左手抱着宝琴,右手拂尘一挥,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划出,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般的弧度。这是他这一套“绕指柔”中最绝妙的一招,名为“秋风拂水”。这一招威力无穷,他最近数月在修炼“寒梅三心阵”之时刚刚练成,这是牛刀初试。
      叶尘枫一心要夺回宝琴,陡见这精妙绝招,骤然大惊,如若手中有剑,还能想法挑开,但此时掌力未及,已被拂尘击中胸口。虽是拂尘柔丝,但二道的拂尘乃乌金玄丝特制,轻软却遇铁不断,能以柔制刚。不仅遇铁不断,还能反将钢铁缠得变形。之前他数次被绝世宝剑破了万缕柔丝,此时总算遇到了并无兵刃的叶尘枫,这一招终于一击即中。
      这一招拂尘,仿佛铁锥石锤一般一记重击,他只感胸口“轰”地一响,剧烈的疼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化为鲜血一口呕出,顿时染红了那浅灰色的面巾!
      “师兄!”紫璇吓得大呼,不顾一切地就要直接冲过去。
      紫璇夺走了冷如云的真心,仇胭脂恨她入骨,是以上次才会那般折磨她。而此时又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她来不及拾起地上双鞭,右手一挥,使用“电光火石”之法发出暗器毒镖,当真极快如电,在电光火石之间毒镖已飞至紫璇胸口。
      “紫璇!”冷如云大惊,疾呼出声。
      仇胭脂和红衣见状,嘴角都勾起得意的冷笑,这一毒镖,料定旁人无法相救,镖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紫璇是必死无疑了!
      谁知,她俩的笑容弧度还没有勾满,却都僵硬在嘴边。原来,这支毒镖本应插入紫璇胸口,谁料竟然向撞上了硬物一般直接落在她的脚下。她竟然毫发无伤!
      “这……”仇胭脂又惊又怒,顿时想起数月前冷如云以身为紫璇挡了红衣那一镖,也是丝毫无损。
      红衣登时惊觉,也终于明白原因,气恨无比,颤声道:“冷大哥!你把宝衣给了她?”
      冷如云一剑格开丁原长剑,一个翻身来到紫璇身边,揽住她腰,飞身落下,将她护在身旁,问道:“你没事吧?”
      紫璇脸上一红,退开两步,垂下眼帘。“没事。”
      叶尘枫身在阵中,受伤之后听到紫璇和冷如云先后疾呼,担心紫璇有危险,忙抬头眺望。而松涛道人哪会放弃这良机,一招“星罗棋布”,拂尘又中他小腹,千丝万缕如星罗棋布一般,每丝每缕都含有深厚内力,殊不逊于宝剑利刃,令他伤上加伤。
      而他这一受伤,又给了周围帮众有机可乘,一人使剑划伤了他左臂,一人使刀砍中了他小腿。
      “师兄!”紫璇身在阵外,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见叶尘枫接连受伤,已无法继续破阵,柳清商飞身而起,从空中一路飞来,如若仙子,已飘落到阵内叶尘枫身边,低声道:“叶大哥,我来替你!”
      叶尘枫明白她意,便奋力起身,从空中飞出阵外。
      紫璇连忙上前扶住他手臂,见他全身多处受伤,面巾上染满殷红的鲜血,心痛万般,急得就欲落下泪来。“师兄!你怎么样了?”
      上官无痕过来低声道:“紫璇,你扶叶兄进屋裹伤,这里我们来应付。”
      紫璇仓皇点头,忙扶着脚步蹒跚的叶尘枫往屋内而去。
      柳清商的加入也让阵内四人为之精神一振,她与楚云茗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目光之意。两人一齐出招,合攻松涛道人和寇墨闻。先前商讨破阵技法之时曾讨论过,楚柳二人一刚一柔,又心意互通,完全可以戮力制敌。此时他们也是初次配合,却极为默契。
      楚云茗方使出一招阳刚至极的“琴心剑胆”,柳清商就紧接着一招柔中极韧的“流水落花”。
      宝剑中宫直入,如风驰电掣一般,刺向寇墨闻心口。这一招稳健笃实,转瞬间森寒的剑光逼到身前,他只能勉强闪避;一道软索从绷得笔直,从侧面直扫过来。他已是避无可避,已中了一招。
      紧接着,“青釭剑”一招“不蔓不枝”直攻,向上一撩,雪亮的剑尖已轻触松涛道人咽喉。他大惊翻身,回过身来,青绫向前长长一展,这招“傲雪欺霜”也让松涛道人已退无可退,只能奋力挥舞拂尘,护住上盘。
      这两招一过,先前叶尘枫落败的劣势已被他俩扭转,重新回到势均力敌的阵势之中。
      而雲剑飞和凌若夕也使出“凝霜剑法”,将松柏道人逼得节节后退,若不是他俩同时需顾忌阵边众人偷袭,已然将松柏道人打败。

      紫璇扶着叶尘枫回到寒霜房间,慌乱地取出雲剑飞带回来的“风灵续创膏”,一边颤声问道:“师兄!我看看,有没有中毒?”
      叶尘枫此时仍然有些眩晕,但仍安慰道:“没事,这些伤,都不太重。”
      “还说不重?你都吐血了!”紫璇为他解下血染过的面巾,露出他惨白的面庞和溢血的嘴角,忙掏出丝绢为他擦拭脸上鲜血,急道,“你快脱下衣裳,我检查伤口……如若是黑血,就立即再服‘雪玉回天丹’。”
      叶尘枫只得依言褪下上衣,露出上身和臂膀。紫璇仔细察看,见前胸被拂尘击中之处出现极大一块淤青瘢痕,还渗出鲜血,而小腹被击中之处则是数十条长长血痕,触目惊心。虽然都是鲜血,似乎并未中毒,但她仍然心惊胆战,拉着他手臂,已是泪凝于睫。
      “师妹,你别担心。皮外伤而已。”叶尘枫柔声安慰道。
      “伤得这么重,还说皮外伤?”紫璇忙小心地为他敷上点苍金疮药,仍然心有余悸,颤声道,“师兄!是不是很痛?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点痛不算什么,不用担心。”叶尘枫拍拍她手,以示安慰。
      处理好胸腹伤口之后,紫璇取出白缎替他包扎手臂伤处,又跪在他身边为他包扎小腿伤口,却赫然发现,腿上伤痕的血迹却是乌黑如墨。
      “有毒?”她的手陡然一停,心中大恸,捧着他的腿泫然泪下。
      叶尘枫也低头发现,心中暗叫不妙,不知是中了何种毒药。
      紫璇抬起眸子,泪光闪闪,惶然道:“师兄你快服下‘雪玉回天丹’!待会让清商来为你解毒!”
      叶尘枫也忙从怀中取出白长春的白色瓷瓶,紫璇一把夺过,将里面仅余的两枚尽数倒出,塞入他口中。他本道:“一颗就好……”
      她却不由分说,都喂入他嘴里。
      见她双手颤抖,两眼含泪,对自己的关心已然至极,他心中自是感动,勉强一笑。“两粒都服下,应该没事了。待会再请柳姑娘看看……”
      话音未落,紫璇却已扑到他膝盖上失声痛哭。“师兄!你千万不能有事!我……我真恨不得中毒受伤的是我自己……”
      见她仍如往昔一般如此看重自己,叶尘枫心中一暖,轻轻抚摸她的柔发,温言道:“傻丫头,放心,我没事。柳姑娘也说了,阵边的毒都能想办法解去,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真?”紫璇抬起眼眸,含泪瞧着他,脸颊犹自挂着晶莹的泪珠。
      叶尘枫向来都视她如妹妹一般疼惜,这时也温柔地将她扶起在身边坐下,轻轻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自然是真的。师兄不会骗你。别哭了。”
      紫璇这才稍加放心,扶他起身到窗边,眺望门外的众人。

      而阵外阵中的形势再次变化。
      冷如云独斗颜丹凤,而红衣不忍和他相斗,便回身和丁原合斗上官无痕。他俩皆武功卓绝,又有宝剑在手,稳占上风。
      而仇胭脂则纵身一跃,直接飞入阵中。如此一来,“寒梅三心”骤然变为四心,形势再次大变。方才因柳清商替换了叶尘枫,双方重新分庭抗礼之势再次被打破。
      仇胭脂这一入阵,首先猱身上前缠斗的便是凌子规。
      只见他长笛斜上,从她挥舞不止的长鞭中探得空隙,直指向她肩膀。这一招便是凌家家传的“高山仰止”。
      仇胭脂见他身法灵动,认穴甚准,不敢轻慢,也全神贯注地使出“水蛇鞭法”应对。
      红衣见已陷焦灼之中,心念一转,一个虚招从上官无痕的剑招中脱身,故技重施地一鞭挥向雨烟。
      上官无痕大惊之下,急欲飞身过去。
      而不会武功的丝竹见雨烟就要身受这一鞭,想到雨烟为救自己受苦良多,不顾一切地扑到雨烟面前,以背相挡。
      “丝竹!”雨烟恨不能动,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上官无痕的剑光已到,一剑将红衣的长鞭从中斩断,再上前扶起丝竹和雨烟。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人影一晃,丁原已趁机用长剑一挑,将雨烟手中的画卷夺过,飞身落在不远之处。
      阵中的凌子规听到雨烟惊喊丝竹,以为丝竹遇险,在专注打斗之中蓦然抬头。
      大战之中哪容如此分心?先前叶尘枫便是由此受伤。仇胭脂见此良机,灵蛇鞭长驱直入,一招“珠围翠绕”,蛇头打着卷儿向他吐着信子,竟击中他脖颈,在他后颈处咬了一口。顿时,黑血溢出。
      凌子规只觉颈上隐隐一痛,但也无其它异样,也瞥见丝竹并未受伤,放下心来,专注迎战。一招“釜底抽薪”,身子一侧,出剑迅疾,玉笛直指她的咽喉。
      这一招可谓以牙还牙,仇胭脂立马遭到现时报,被点中喉头穴位,一阵排山倒海的恶心之感直涌上来,险些呕吐出来。
      松涛道人反身扶住她,道:“琴画俱已到手,可以撤了!”
      “不行!”仇胭脂受伤之下,更是勃然大怒,转头间见柳清商流云飞袖,更是急火攻心,叫道,“堂兄!此女是本派叛徒,你帮我清理门户!”
      “唐门”众女,均喜迁怒,就如当年颜丹凤受楚云深情伤之后,将对寒露的妒忌之心发泄在紫璇身上一般,仇胭脂也将近来自己所承受的所有气恨都发泄到柳清商身上。
      松涛道人对这个堂妹甚是佩服,一向言听计从,于是喝道:“松柏师弟,你去对付她!”手中拂尘挥舞,又一招方才挫败叶尘枫的“秋风拂水”,直直攻向楚云茗。这一招果然精妙,,仍被逼得手持宝剑的楚云茗退到将花瓣一角,和柳清商相距甚远。
      松柏道人也素来敬服掌门,得他吩咐,自然不顾一切,撇下尚在打斗的雲剑飞和凌若夕二人,直向柳清商发招。
      而就在这时,仇胭脂从怀中取出一支极短的笛哨,吹出一声凄厉的长哨。
      忽然之间,风声大作,阵边众人本来是站在原地攻击他们的,这时却突然迅速跑动起来,花形未变,却散得更开了,将他们九人一齐围在阵上。他们却不停地换位,从这瓣移到那瓣,动作甚快。一时间,阵边的五色烟尘更是弥漫浓重,杀气更胜。
      雲剑飞和凌若夕想去追击松柏道人,已是无暇。因阵边众人或用长剑,或用大刀,或用掌力来攻。而且不住移位,这人一掌劈向肩头,避开后还不及还手,这人已不知移到哪一处去了,紧接着另一人又一剑刺向小腹,又一人一掌斩向头颈,当真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此时天色也黯淡下来,夜色四合,已看不太清楚,整个阵法更显得诡异可怖。
      目前的情景,有如当年的“寒梅双心阵”一般。阵心四人,虽属不同门派,但这些日子以来一同修炼的都是至阴至寒内功,阵边诸“青城”、“华山”、“唐门”弟子均是一脉相承的阴寒内力。他们内力不深,分开时尚不觉得,可这一融合在一起,就积少成多,何况又是在这精妙的阵中,自然就更寒气逼人了。
      但阵法运转,破阵的五人都感体寒无比,阵法的威力更是明显,难怪就连童鹤仙如此功力都丧命于此。
      阵中的松柏道人更是骤然功力大增,有如注入无限功力加身一般,手中拂尘挥舞得有如钢鞭,柳清商的“凌波神功”再难施展,只能节节后退。
      松柏道人已杀红了眼,拂尘一挥,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划出,再次使出新练的绝招“秋风拂水”,柳清商惊惶之下只能侧身躲避,但这一招实在绝妙难避,她背后仍中了一记,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倾。松涛道人等的就是她这一倾倒,立时拂尘倒向上卷,挥向她头颈,这一招正是“绕指柔”的绝招“鸿飞冥冥”。
      柳清商本已受伤,手中青索还未挥出,脖颈已被千缕乌金玄丝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商儿!”见柳清商被制,楚云茗邃然大惊,就要飞身过去相救。
      “别动!”松柏道人两眼通红,瞪得滚圆,喝道,“你上前一步,我就勒死她!”
      楚云茗陡然停住,焦虑万般,一颗心急得砰砰直跳,就快跃出胸膛。
      柳清商自背部中招之后,直感全身真气外泄,再无力气挥动青缎,双手扯住拂尘,想要拉开却全然无力。
      仇胭脂咬牙叫道:“杀了她!”
      颜丹凤一怔之下,心中不忍,急道:“二师姐!她毕竟是爹的义女,手下留情!”
      松柏道人得此指令,本欲痛下杀手,又听颜丹凤相劝,便仰天大笑,手中缓缓加劲,缠住柳清商脖颈的拂尘越收越紧,已赫然能见无数道殷红的血痕。
      “商儿!”楚云茗急火攻心,就欲上前,却又担心松柏道人一招致命,不敢妄动,痛得心脏肺腑皆搐成一团,漫漫生出一股寒意,冻得整个人格格发抖,几乎不能动弹。
      眼见拂尘的乌金玄丝越缠越紧,柳清商就快喘不过气来,她也心知如此下去自己必窒息而死,凄然望着楚云茗焦虑急切的脸庞。
      蓦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物,右手松开青缎,向下一垂,左手也伸入右袖中,从袖中滑落出一柄极小巧的短剑,剑鞘已然拔出,用尽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气,猛地向身后的松柏道人心口狠狠插去——
      “啊!”松柏道人惨呼一声,手中陡地松开,身体向后连连退却,脸上尽是惊异而不可思议之色,不明白她从何处拿到了这极为锋锐的利器。
      柳清商由此终得解脱,挣扎着扯下缠着颈部的拂尘玄丝,但也伤得极重,身子摇摇欲坠。
      “商儿!”楚云茗忙飞身上前,一把搂住她就要跌倒的身子。
      而松柏道人退得踉跄倒地,咬牙一把拔出胸口的短剑,狠狠扔在地上,怒道:“你……你施诡计……”
      柳清商靠在楚云茗怀中,嘴角溢出鲜血,仍心有余悸。原来,这柄短剑乃是楚云茗的传家之宝,削铁如泥,且精致短小,他赠予她之后,她便一直珍藏袖中,没料到今日却救了自己一命。
      这一剑刺得极深,松柏道人胸口鲜血喷溅,他也惨叫一声,倒地之后不再动弹。
      松涛道人大惊失色,将手中的“来凤琴”往仇胭脂手上一塞,两步抢过去扶住他,叫道:“师弟!松柏师弟!”
      “师叔!”阵周的“青城”弟子也是大急,纷纷奔到他身边痛哭。
      如此一来,这“寒梅三心阵”已不成阵形,自然溃散。
      见本可杀死柳清商清理门户,但功亏一篑,仇胭脂气恨不已,不过手中已持“来凤琴”,“烟雨图”也入丁原手中,便喝道:“今日到此为止,走吧!”
      她话音未落,只感眼前一晃,一蓬金针迎面而来,她本可用手中“来凤琴”格挡,但如此宝琴关系武功秘籍,怎可损其一毫?于是她右手将宝琴往外一挥,左手长鞭挥动,将金针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个黄影一晃,她手中的宝琴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去,定眼一看,原来是凌子规发针转移她注意,又飞身抢回了“来凤琴”。
      这两招只在兔起鹄落之间,仇胭脂正要发作,发现松涛道人已抱起松柏道人尸身,带着众弟子飞身离去。
      而就这一刹那间,雲剑飞、凌若夕、楚云茗扶着柳清商已聚在凌子规身边。
      “三夫人!回去从长计议!”只听丁原朗声叫道。
      颜丹凤和红衣也飞身过来,一左一右拉着她凌空飞起。原来,他们见松柏道人身死,仇胭脂和红衣、寇墨闻也受伤不轻,虽然被夺走宝琴,但“烟雨图”已然到手,便先撤走再说。
      而柳清商受伤甚重,他们也无力追击。幸好“来凤琴”已为凌子规夺回,他们抢走的“烟雨图”乃是雨烟临摹的赝品,宝物尚无损失。
      紫璇也扶着叶尘枫匆匆从屋内奔来,见她受伤,急道:“清商,你怎么了?”
      柳清商只觉脖颈伤处极为疼痛,而全身真气也不断外泄,若不是楚云茗揽着自己,几乎就要晕倒。她勉力抬眸,两手已无力气,只能低头瞧了瞧叶尘枫的几处伤口,道:“放心,小腿上的毒并不重,服下‘雪玉回天丹’,再运功逼毒就好……”
      听她也这么说,紫璇才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
      楚云茗见她说完这几句话,已是气喘吁吁,柔弱无力,焦虑地道:“商儿,我带你回房疗伤。”
      凌子规也捧着“来凤琴”过来,交给紫璇,道:“木姑娘,宝琴你先收好。”
      “幸好哥哥从那仇胭脂手里抢回来了,否则就麻烦了。”凌若夕在一旁接口道。
      丝竹却发现凌子规的双眉之间,赫然出现了一点有如朱砂的淡红圆点,令他俊朗的面庞更多了一分温柔,诧异地道:“子规,你额中怎么突然长了一颗红痣?”
      柳清商本在楚云茗的搀扶之下就要离开,听到丝竹这话,惊得浑身一颤,忙回身道:“快让我看看!”
      见她忽地慌乱,众人也跟着一阵惶然。
      柳清商查看他脖颈上的伤口,又勉力伸手为他把脉,脸色陡变,惨白如纸,双手微微发颤。
      凌子规心知不妙,问道:“柳姑娘,但说无妨。”
      柳清商抬起双眸,已是盈盈含泪,颤声道:“你中的,是‘唐门’‘凝血一点红’之毒。凡中毒之后,眉心便会出现一点红痣。身体并无异样,但……会在两个时辰之后……毒发身亡……”
      众人都大惊变色。凌若夕仓惶拉住她,带着哭腔道:“柳姐姐,你有办法解毒对不对?你能救哥哥,对不对?”
      柳清商凄然摇头,含泪道:“我已研究许久,还是不知如何解毒……”
      凌若夕大恸,泪落如雨,颤声道:“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柳姐姐,求求你!你想想办法……”
      “我……”柳清商也落下泪来,还想再说,可突然间气血翻涌,呕出一口鲜血!
      “商儿!”楚云茗大惊,发现她已急火攻心晕厥过去,忙道:“我先带她去疗伤!”将她拦腰抱起,飞回木屋。
      “柳姐姐……”凌若夕含泪望着他们的背影,再转头瞧向凌子规。
      凌子规脸色惨然,却依然保持镇定,道:“夕儿,生死有命,何苦再为难柳姑娘呢?”
      “子规……”丝竹一手扶着他,眸中尽是凄绝哀伤。
      凌子规右手揽住她肩,温言道:“还有两个时辰,足矣。”
      “哥!”凌若夕也绝望地靠过来,凌子规左手也将她搂住,任她失声哭泣。
      众人呆呆地注视着他们,内心都极为焦虑,又一阵苍茫。

      楚云茗横抱着柳清商回到寒霜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又从她的药箱里取出她新制的 “雪玉回天丹”塞入她口中,见她已无法吞咽,只得出手点了她喉头穴道,运真气将药丸逼入她咽喉之中。
      见她服药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检视她伤口,见她雪白的颈部遍布着无数道细痕,还渗出黑血,心疼不已,抚着她苍白的脸颊,柔声唤道:“商儿!商儿……”
      但柳清商气血攻心,已无知觉。他伸手探她脖颈脉搏,察觉甚是微弱,心中大急,连忙翻身上床,扶她坐起,按住她背心“灵台穴”,将全身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

      众人簇拥着凌子规回到堂屋,扶他坐在太师椅上。
      雲剑飞取出瓷瓶,交给丝竹,急道:“孟姑娘,快给凌大哥服一枚‘雪玉回天丹’!”
      丝竹颤抖地打开瓶塞,正要倒出来时,被凌子规伸手拦住了,他淡淡笑道:“既然柳姑娘说此毒无药可解,料想服下也无益处,还是留给你们将来破阵之用吧!”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中一酸。
      此刻面对大限将至,纵然凌子规向来洒脱不羁,也心中难舍,抬头望望众人,见雨烟紫璇都眼中含泪,更别提丝竹和凌若夕泪落如雨了。长叹一声,怅然道:“我本欲和各位长留此地,欢聚一堂,谁料世事多变,终不能如愿。”
      凌若夕跪在他身边,伏在他膝盖上,痛哭失声。“哥!你别这么说……你肯定没事的……待柳姐姐醒来,她就会替你解毒的!”
      凌子规轻轻抚摸她的头,温言道:“有些劫数,乃命中使然,无法逃过。既然尚有两个时辰相聚,我们更应好好珍惜。大哥!”
      上官无痕忙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和他两手相握,心中隐隐作痛。“子规!”
      凌子规惨然一笑,道:“方才破阵之时,我已发现他们‘寒梅三心阵’的玄机。此阵除了刀剑淬毒和四周毒气之外,阵中三人才是中心。他们功力互通,俱是至阴至寒。适才我们虽和他们分斗,但他们功力尚连为一线,每人的功力都比平时大增。下次破阵,得想法将他们三人分别引到阵边一角,隔得越远越好。”
      见他此时不顾自己中毒,仍指点破阵玄机,上官无痕心中更是一痛,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方才仇胭脂入阵之后,阵势又有了变化,她才是此阵的核心。如若下次她再入阵,我们可以再专以二人合力攻她,只要将她制住,此阵必破。”凌子规再分析道,“先前松柏道人突然功力大增,重伤柳姑娘,我想就是仇胭脂将阵中二人的功力都引到他身上,又使了什么毒让松柏道人短时间癫狂发怒,内力增加了一倍不止。”
      “好。我们下次破阵,一定首先擒住仇胭脂。”上官无痕两眼含泪,正色答道。
      凌子规又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在他们发狂之时,我们要以不变为变,避开他们极盛时的锋芒,再伺机而动。”
      上官无痕重重点头。“好,我们都明白了。”
      凌子规又道:“除了阵中三人,阵边寒梅花瓣也不要小觑。阵边的五片花瓣,有如五门,可以将阵中之人封死其中。但依阵法而言,应该有一门乃是生门,最容易击破。可惜,今天他们运转不多,我没能看出来……”
      上官无痕紧握他手,哑声道:“子规,你别再劳神了。”
      “大哥!”凌子规勉强一笑,诚心地道,“虽然我最初是为了‘烟雨图’故意接近你,但和你结拜以来,得你真心相待,真是我的造化。又得雨烟以身相救丝竹,我都铭记于心。如今,见你们终成眷属,雨烟也得以复明,我也放心了。只可惜,你和雨烟的大恩,我却无法报了……”
      “子规!快别这么说!”雨烟在一旁低声哭泣。“上官大哥和我今生能得你这个兄弟,才是我们的福气……”
      凌子规又向雲剑飞伸出手去。“剑飞,你过来!”
      “凌大哥!”雲剑飞两眼通红,到他身边跪下,握住他手。
      “你也是我的好兄弟!”凌子规微笑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凌大哥你说!”雲剑飞强忍泪水,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一定替你做到!”
      凌子规淡淡一笑,将膝边凌若夕扶起,温然道:“若夕和你向来投缘,我走之后,请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哥!”凌若夕更是泣不成声。
      雲剑飞转头瞧瞧她,正色道:“凌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若夕,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凌子规欣慰地一笑,轻扶她肩,柔声道:“夕儿,哥哥答应你的事,一定会为你办到。你长大了,将来哥哥不在你身边,也要学会坚强面对。”
      凌若夕鼻子又是一酸,但立即深吸一口气强忍眼泪,点头道:“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凌子规疼惜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这才转头瞧向丝竹,轻声唤道:“丝竹……”
      丝竹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听他轻唤自己,忙上前跪坐在他身边。
      众人知他们临终分别,都各自后退几步。凌若夕还拉着凌子规衣襟不放,也被雲剑飞轻轻拉开,揽着她退开。
      凌子规满是爱怜地瞧着她,两人四手相握。“丝竹,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早订终生。我本想选个好日子,和你成亲。现在,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丝竹陡然一颤,忽地想到数月前凌子规就提出想和自己成亲,自己却因误以为雨烟已死而执意拒绝。他当时便叹道:“我一直在想,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是担心,我们俩最终不能白头偕老……”
      没曾想,当真一语成谶。丝竹清澈的眸中泪光盈盈,哽咽道:“子规!你知道,我也一心等着这一天。那嫁衣,我也已经做好了……”
      凌子规温然一笑,柔声道:“你的女红自然是最好的。只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看到你穿上嫁衣的样子……”
      上官无痕在一旁听着,忙痛道:“既然这样,那让雨烟陪着丝竹去换上嫁衣可好?”
      “是啊!我也去!”紫璇一抹眼泪,推着雨烟过去。
      凌若夕也含泪上前拉起丝竹,颤声道:“丝竹姐姐,你就去换上嫁衣,了了哥哥这个心愿吧!”
      丝竹本不忍和他有片刻分离,但见他满含期待的目光,终于点点头,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回房去了。
      凌子规站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凄然一笑,转头瞧向冷如云。“冷师兄!这一年来,为了‘琅環洞天’,我们师兄弟一直聚少离多,这些日子才得以相聚。现在想起,实在蹉跎光阴……看来,我们昨日的决定并没有错。那绝世武功,怎比得上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冷如云走近两步,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眉间的朱砂越来越殷红,是那么触目惊心,也一阵心痛,点头道:“正是。”
      凌子规含笑道:“我和丝竹缘尽于今日,但能看到你和木姑娘两情相悦,我也十分放心。冷师兄,你放心,在黄泉见到爹和冷伯父,我自会向他们言明,相信他们都能理解。”
      言到生离死别,他语气如此平静,冷如云却是心痛如绞,伸手和他相握,颤声唤道:“子规……”
      上官无痕等几人在旁听了,也是一阵骤然心痛。
      此时,众女簇拥着丝竹出来。她那件新缝制好的嫁衣,流光溢彩,极为惊艳。此时更衬出她超脱尘俗的绝美空灵气韵。只是她的美本就风露清愁,那如水含泪的眼眸,闪着清澈激湘的波光,更是凄美绝伦,令人望之生叹心痛。
      凌子规向她伸出手来,轻轻牵住她,痴痴地凝视,柔声道:“果然!丝竹,你穿上嫁衣的样子,美得令人眩目。”
      雨烟忍住眼泪,颤声道:“既然丝竹已换上嫁衣,子规,不如你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吧!”
      丝竹一颤,就要含泪答应。
      凌子规却淡淡一笑,一摆手。“不用了。丝竹能为我穿一次嫁衣,已经足矣。如今我就要和她分离,希望将来她还能找到真心之人好好待她……怎能就这样捆住她呢?”
      丝竹一直强忍心碎,即使落泪也是无声,此时终于哭出声来。“子规!你明知我此生非你不嫁……”
      “我都知道。”凌子规握紧她手,两眼已然含泪,柔声道,“丝竹,我还有个心愿,想再吹奏一次为你而作的《丝竹吟》,再看你舞上一曲,好吗?”
      丝竹擦去眼泪,定定神,点头道:“好。”
      凌子规温然一笑,牵起她的手,一起步入木屋外的后院之中。
      “哥……”凌若夕还想紧跟过来,却被雲剑飞拉住。
      众人都伫立在木屋的长廊上,远远地望着二人。此时夜深未央,月华尤为清冽,洒遍整个幽谷,有如蒙上一层似水的轻纱,朦胧氤氲。
      凌子规轻轻放开她手,取出腰间玉笛横放于唇。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正是他特地为她而作的《丝竹吟》。
      丝竹垂眉含泪,在院中盈盈起舞。这支舞蹈在数日前为庆上官无痕大婚时她便舞过,不过心境已天玄地别。彼时他俩前嫌冰释,情意缱绻;而此时,却是凌子规临终别曲。她的舞姿依然曼妙,但凄绝动人,令众人望之均潸然垂泪。月光下,那飘起的红袖,那旋转的艳影,都在无言地诉说着生死相隔的痛楚。
      渐渐地,笛声低缓下来,曲调转为凄凉,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当真是“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丝竹的舞姿也由激越转为凄清缓柔,先前激起的白梅红梅落花,有如白雪红英一般搅着月光纷纷零落,撒在她殷红浓艳的嫁衣周围,更显凄凉落寞。
      一曲之后,凌子规已有些体力不支,便坐在后院的木屋阶前,朝她招招手。
      丝竹盈盈奔去,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道:“子规,你为我作的这一曲,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凌子规轻轻搂着她,柔声道:“丝竹,不要为我伤心太久,好好照顾自己,远离江湖,过自己的生活……”他无力的手颤抖着轻抚她面颊,那么冷的指尖,再没有他素日温暖的温度。
      丝竹泫然落泪,声音发颤,语气却坚定异常。“子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会永远在你身边……”
      凌子规自然听出了她话中含有殉情之意,喟然长叹,满是怜惜疼爱地凝视着她,正色道:“答应我!别为我做傻事。我希望你能平安地度过一生……在遥远的将来,我们自然有重逢的那一天!”
      丝竹凄然瞧着他,心中柔肠寸断,颤声道:“子规!没有你在身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我知你素来固执,只要心里不愿,不管我如何恳求,都绝不松口。”凌子规也终于抑制不住离别在即的痛苦,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扶住她肩,气息有点仓促,似帘卷西风,落叶横扫。“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你真的忍心再次拒绝我?”
      丝竹怔怔地瞧着他,两人幼时相处的点点滴滴重新浮上心头。是啊!自己执拗至极,无数次狠心拒绝他的恳求。如今,死别在即,怎能连他最后一个心愿都不答允?难道真的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吗?她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一阵灼热痛楚,心碎无比。终于,她正色点头,颤声道:“子规,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答应你!”
      凌子规此时已开始毒发,全身疼痛已是翻江倒海。见她终于承诺不会为自己殉情,心中大慰,伸手吃力地拥抱住她,极力舒展因痛楚而扭曲的面容。“丝竹!谢谢你!我虽然死了,但我的心会陪伴着你,永远……”他的声音渐次低下去。
      丝竹伏在他怀中,闭上双眼,双手也紧紧抱住他坚实的后背,最后一次感受着他给予自己的温暖,只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已是粉身碎骨。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皎洁的月色如水般倾洒,温柔抚摩上他的脸颊,愈加照得他的面孔如身边的白梅一样洁白而单薄,衬得眉心红痣更为朱红,那死亡的气息,茫茫侵上他的肌肤,乌沉沉地染上他的嘴唇。凌子规勉力地凑过头去,在她额间落下深深一吻……
      但是几乎在同一瞬,他的头,轻轻地从她的肩胛滑落,慢慢坠落至她的臂弯。他便那样无声无息地停泊在她怀中,再无一缕气息。

      寒霜房内。楚云茗也为伤重昏迷的柳清商运功疗伤快两个时辰,全身真气内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他长吸一口气,就欲再次运功。
      就在这时,柳清商微微一颤,发出一声呻吟。
      “商儿!”他骤然心惊,一把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感有如软冰一般冰冷。
      柳清商终于恍然苏醒,颤声道:“云茗……放心,我不会死……”
      见她之前凶险无比,终于被自己从鬼门关硬拉了回来,楚云茗此时早已冷汗涔涔,痛彻心肺,抱着她已说不出话来。
      柳清商缓缓伸手,想去抚触他的面庞,突然想到了昏厥前凌子规额间的朱砂,陡然一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楚云茗也知她想到了凌子规,正要回答。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凌若夕凄厉的哭喊:“哥——”
      柳清商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身体中彻骨的寒冷与惊痛瞬间冻成一个大的冰坨子,坚硬的一块,硬沉地辗在心上。她脸色惨白,颤声道:“来不及了……”
      楚云茗也心中大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黯然垂泪。

      窗外后院,众人都凄然落泪。
      凌若夕早已哭成泪人,就要冲过去,雲剑飞紧紧揽住她,颤声劝道:“若夕,先别过去……”
      而丝竹只是抱着凌子规尚且温热的身体,坐在阶前,眼中流不出一滴泪来,一颗心早已痛得麻木,只喃喃唤道:“子规,我答应你。你也要等我……”
      就这样,众人都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在原地。

      时光渐渐流逝,从夜色未央到半轮月亮慢慢移到中天,再到晨雾缭绕,一缕冬日的朝晖斜斜射入谷中。这一夜就要这样过去了……
      凌若夕在雲剑飞的搀扶之下慢慢移近,跪在丝竹和凌子规面前,眼泪也已流干,颤声唤道:“哥哥……丝竹姐姐……”
      丝竹的心早已麻木,此时也不抬头,轻声道:“夕儿,你哥哥素来洒脱,又喜热闹。我想他定不愿孤独长埋土中,不如……我们将他火葬,让他化为一缕青烟,能常伴着我们……可好?”
      凌若夕点点头,颤声道:“好。都听你的……”

      于是,雲剑飞去取了之前砍好的柴火,在竹篱门口的草地上筑了一个木台。上官无痕横抱着凌子规的遗体过去,将他轻轻放下。
      丝竹只守在木台前,痴痴注视着他安详的面容。
      此时,柳清商在楚云茗的搀扶下过来,脖颈上已敷上点苍伤药,又用白绸裹住。垂泪自责道:“丝竹姑娘,对不起……是我没法救得凌公子。如若我没有昏迷,或许可以尝试以毒攻毒……”
      “柳姑娘,你已经帮我们良多。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毒发身亡了,哪里能偷得在这里和子规欢聚的日子?”丝竹一脸从容冷静,淡淡道,“正如子规所说,生死由命,这一切可能都是天意……注定他为破阵牺牲性命,又怎么能怪你呢?”
      见她似已勘破生死,神色淡漠,柳清商却一阵伤心,只得后退两步。
      上官无痕手持火把,走到她身边。“丝竹,你且……”
      “上官大哥,让我来吧。”丝竹右手取过火把,左手轻轻抚上凌子规冰冷的面庞,再一横心,点燃了木台的柴火。
      顿时,熊熊的火光照亮众人的眼睛,炽热的干灼又熏得他们就要落下泪来。
      “哥哥——”眼看着兄长熟悉的面容在火光中渐渐模糊,凌若夕凄然长叫,激动地就欲冲上去。
      “若夕!别过去!”雲剑飞一直关注着她,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揽着她肩,两行热泪也滚滚而下。
      上官无痕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丝竹的动向,生怕她一时激动而冲入火中殉情。
      丝竹见他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也明白他意,凄绝地一笑,道:“别担心。我答应过子规,不会做傻事。”
      既然她如此承诺,上官无痕稍稍放心,退开两步,回到雨烟的轮椅旁。
      雨烟含泪抬眸瞧了他一眼,又望向木台的火光。此时此刻,她和上官无痕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初见凌子规时的场景——
      在杭州“醉梦楼”中,他黄衫金带,衣袂飘飘,轻摇折扇,怡然含笑,英姿焕发,神采飞扬。如此翩然风度,震慑了所有人,令厅上的辉煌灯火黯然失色。
      上官无痕更忆起他与自己欢然谈天,言笑晏晏的神情;当自己答应结拜时,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当自己打算回京时,他眼中的依依不舍;当自己失去雨烟时,他不下于自己的伤痛哀怜……这一切,都似乎发生在昨天。他顾盼神飞的面容还在眼前不住晃动,但又仿佛在一瞬间融入到这熊熊火焰之中……
      丝竹伫立火前,任飞灰飘到自己脸上身上,红艳的火光,鲜艳的嫁衣更是衬得她容色白得几乎如透明一般,一点血色也无。蓦地,她决然脱下身上的嫁衣,伸手一挥,那美艳的华服似乎裹着她的灵魂落入熊熊火焰之中。
      “丝竹!”雨烟和上官无痕同时呼唤出声。
      丝竹回过头来,凄美的面容上含着有如薄雾一般似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道:“我已为他穿过一次嫁衣,终生都不会再穿。这衣裳自然无用了……”
      “丝竹姐姐!”凌若夕再也坚持不住,冲过去扑入她怀中失声痛哭。
      众人分散在他们周围,都黯然神伤。
      在这严寒凛冽的冬日,在这避世飘渺的山谷,也因凌子规的意外身亡而染上了一层阴云,罩上了每个人的内心,隐隐作痛,挥之不去……

      雲剑飞将凌子规的骨灰罐捧到丝竹面前,丝竹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将它搂入怀中,就似凌子规仍在身边一样。
      凌若夕也伸手去触摸那瓷罐,含泪唤道:“丝竹姐姐,你别再伤心了。相信哥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不伤心……”丝竹定了定神,轻声道,“各位,子规已去,我再留在这里只能给大家增添负累。我决定带着子规回家乡杭州……”
      凌若夕一听就急了,红肿的双眼又欲落泪。“丝竹姐姐!现在‘唐门’的事还没有解决,我们还没为哥哥报仇,你怎么能一个人离开呢?”
      丝竹神色淡然。“报仇?就算把‘唐门’的人都杀了,子规也不能回来。”
      上官无痕也道:“丝竹,你执意要走,我们也不能强留。可是这一路到杭州,山长水远,路途艰险,你一个孤身女子上路,实在凶险。不如再等些日子。待我们破阵之后,我送你回去……”
      雨烟也劝道:“是啊!丝竹,你是我们的弟妹,我们应该照顾你的。子规在天之灵,也会安慰。”
      可丝竹向来性子执拗无比,任众人如何苦劝,她就是不改变主意。自凌子规去后,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死了,尤如止水波澜不惊。
      当他们问到她回杭州之后如何生活时,她只淡淡道:“我要去为子规修道。希望来世,能够再续前缘……”
      见她已打定主意,凌若夕急道:“丝竹姐姐,你一定要回去,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丝竹苦涩地一笑,叹道:“夕儿,你方才还说要为你哥哥报仇呢!我是弱质女流,无力复仇。而你却是江湖女侠,为你哥哥报仇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又怎能安心跟我回去呢?”
      凌若夕顿时语塞,焦虑地和雲剑飞对视一眼。
      众人都很无奈,只能任她默默收拾行装。

      当天傍晚,残阳如血。上官无痕推着雨烟,和雲剑飞、凌若夕一起送丝竹离去。
      “丝竹姐姐!”凌若夕拉着她手,依依不舍。“你这一路,要一切小心。”
      “我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再有危险。”丝竹捧着凌子规的骨灰罐,一手将他的玉笛放入她手中,柔声道,“夕儿,子规的折扇我带走了,他平日向来扇不离手,我自然要带在身边。这支玉笛留给你,好好收着吧。”
      凌若夕低头瞧着这熟悉的玉笛,鼻子又是一酸,点点头。
      丝竹转向雲剑飞,嘱咐道:“剑飞,子规临终时将夕儿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委屈。”
      雲剑飞神色郑重。“孟姑娘,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凌大哥,一定好好照顾若夕,不会让她受伤。”
      “保重!”丝竹恋恋地松开她手,又走近雨烟面前,盈盈拜倒。“子规丝竹,拜别大哥大嫂!”
      雨烟连忙俯身去扶她。“丝竹,你何必行此大礼?”
      丝竹抬眸望着二人,真挚地道:“雨烟,你舍身救我,我一直没有正式拜谢。子规也本想着今后若有机会再报答深恩,却不料……已是天人永隔。你们就让我们一尽心意吧!”
      雨烟一怔,回头瞧向上官无痕,只能端坐受了她这一拜。
      丝竹三叩首之后,起身离开,神色决绝。
      “丝竹姐姐……”凌若夕追出两步,望着残照之下她孤独远去的背影,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大声叫道,“放心吧!你和哥哥尘缘未了,来世一定会再见!”
      “但愿如此!”丝竹一咬牙,也不回头,一手抱紧手中的瓷罐,一手握紧了那柄折扇,暗道:“子规,我们一起回杭州。我先去‘醉梦楼’取那两件物事,再找一个僻静之所,再也不问世事……我们永远不用再分开……”
      天地之间,茫茫郊野,仿佛只有他二人,相依相偎地携手前行……正是:“无缘结连理,不料长相离。惟闻丝竹调。未听子规啼。”

      “忆仙谷”内。这日,正是十二月十五,月圆之夜。
      柔和似絮,轻均如绢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淡白素雅的光圈,有深而浅,若有若无。皎洁的月华似水一般倾泻,洒满了整个幽谷。
      上官无痕抱雨烟上床,柔声道:“雨烟,你昨晚一夜没睡,快休息吧。”
      “你呢?”雨烟担忧地瞧着他。
      上官无痕为她盖好被子,轻叹一声。“我待会便来。”他离开房间,去厨房取了一坛绍兴黄酒,待回来时,雨烟似已入睡。
      他心中苦闷,打开坛盖,心中暗道:子规!让我们大醉一场!举起酒坛,仰头痛饮,脑海中却浮现出大婚前夕众人在谷中欢聚同饮觥筹交错的热闹。那时的凌子规,意气风发,当真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他还吹奏了《凤求凰》和《长相守》来贺自己新婚,丝竹在笛声中翩翩起舞……这些情景,不过是大半月之前,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天人相隔。
      雨烟撑起身子,默默望着他哀伤的背影,也不禁暗自哀叹。见如水的月华透过薄薄的窗纸倾泻入内,窗棂上的莲花镂空花纹也在地上映出斑驳疏离的影痕,一切是如此静谧优美。她不由想到那一句宋词:“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上官无痕不禁长声一叹,喃喃道:“子规……”又举坛痛饮。
      雨烟也明白他的痛苦,轻声唤道:“上官大哥……”
      上官无痕回过头来,深锁的眉头之下隐然有泪光闪动,见雨烟也是眸中含泪,心中又是一痛,放下酒坛,几步过去拉住她冰凉的手,无语凝噎。
      雨烟怔怔地瞧着他,眸中尽是似水的温柔和痛楚。“我知道你很想念子规……我也很想念他,也很担心丝竹。昨天此时,他还在为丝竹吹笛……”说到这里,也哽咽了,泪水簌簌而落,滴到他的手上。
      上官无痕心头大恸,将她搂入怀中,慨然叹道:“雨烟,子规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曾发誓要同生共死,可如今……”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凄凉婉转的笛声,听这曲调,竟是凌子规所创的《丝竹吟》。两人都是一怔,对视一眼,恍惚之间都当作是凌子规复生,心中一喜。
      但很快便听出曲调虽同,但旋律略有凝滞,可见吹奏者颇为生疏,且远远不如凌子规当初吹奏的风雅神韵,却隐隐流露出曲中本有的相思之苦。

      原来,在凉亭之中,凌若夕正手持玉笛,尝试吹奏兄长这一曲《丝竹吟》。可她极少吹笛,很是生涩,到后来已越来越不能成曲,只好放下玉笛,垂首哭泣。
      “哥哥!我真没用!”她心中愧疚,颤声哭道,“以前你教我吹笛,我只是应付。现在想吹奏你的《丝竹吟》,却吹成这样……哥!我对不起你!你答应过爹会照顾我,为什么又丢下我不管!”
      就在这时,一双靴子出现在眼前,仿佛就是凌子规平日的穿云靴。
      “哥哥!“她心中一喜,惊喜抬头,却发现来人是雲剑飞。凌子规平时待他极好,见他无人照顾,便也嘱咐丝竹为自己做靴子之时也为他做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穿云靴。
      见她满眼的惊喜又倏然黯淡,雲剑飞长叹一声,上前坐在她身边,安慰道:“若夕,你别责怪自己。相信凌大哥也不会因为你吹不好笛子而怪你……他也舍不得和你分开!”
      “是我对不起哥哥!我……我真的好想他……”凌若夕泪雨潸然。“从小到大,他什么事都依着我。我难过时,总有他逗我开心,安慰我……”
      “若夕……”雲剑飞只能满是怜惜地瞧着她,轻抚她背。
      凌若夕蓦地抬眸,满脸挂着晶莹的泪珠。“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早就死?”
      见她越发激动痛楚,雲剑飞心中也隐隐作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含泪道:“哭吧!失去了凌大哥,我也好难过。若夕!为他哭过之后,我们一定勤练武功,早日破了那个毒阵,亲手杀死仇胭脂,为凌大哥报仇!”
      凌若夕柔肠寸断,靠在他的肩头,泪落如雨,颤声道:“剑飞,谢谢你……我们一起为哥哥报仇!”
      雲剑飞也难抑内心的伤痛,轻轻搂紧她,也落下泪来。
      这一夜,本是月圆之夜,但人终不能团圆,众人俱是无眠。

      次日清晨,众人在议事厅相见时,都发现每人均面色苍白,眼下乌青。
      见凌若夕从房中出来,双目红肿,上官无痕便轻轻拍拍她肩,安慰道:“若夕,别再难过了。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破阵,为你哥哥报仇。”
      凌若夕低垂眼帘,点点头。“上官大哥,我明白。”
      上官无痕又叹道:“他们那‘寒梅三心阵’的确厉害,童前辈、石掌门还有子规,都因破阵而牺牲。我们也不能一味伤心,需得按子规的指点,继续练习破阵之法方可。”
      雨烟也接口道:“现在他们已发现我们行踪,这里不再安全了。幸而仇胭脂那边也受到重创,松柏道人也已死,料想几日之间元气难复,不会再卷土重来。”
      “但是叶师兄也受了重伤,还有柳姑娘!”雲剑飞担忧地道,“既然他们短时不会再来,我们还是先在这里养伤和习练破阵,练好之后再出谷去。”
      雨烟转向方从寒霜房里出来的楚云茗,问道:“云茗,清商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昨晚已替她重新上过伤药了。”紫璇插口道,“云茗一早又来替她疗伤驱毒,应该好一些了吧?”
      楚云茗方才为柳清商运功驱毒耗尽功力,此时面容憔悴,点头道:“是好些了。可毒素还未全清,功力未复,还不能习练破阵。”
      此时,冷如云从厨房过来,将一大锅清粥分给众人。原来,丝竹昨日离开之后,大家心中难过,均未用晚膳。雲剑飞为安慰凌若夕,也无暇去管。他虽心痛师弟之丧,也大清早去厨房忙碌。想他一代“无情剑客”,竟为了一众朋友洗手做羹汤,实在难得之极。
      雲剑飞连忙上前接过,关切地道:“冷大哥,熬粥这点小事怎么劳烦你去做?之后还是交给我吧。”
      紫璇见他神色依然郁郁,心中一颤,轻声道:“冷大哥,你辛苦了。”
      冷如云默默盛了一碗热粥,递给她。
      见他对自己仍是如此体贴,紫璇却不敢抬眸瞧他,低下头来,道:“我给师兄送去。”便端起瓷盘离开堂屋。
      楚云茗也道:“那我也给商儿送一些粥去。为了凌兄弟的事,她一直自责,也一天没有用膳。”
      冷如云嘱咐道:“云茗,你耗功力太多,也要多休息。待会,我去替商儿运功驱毒吧。”
      见楚云茗、柳清商和叶尘枫都无法加入练习,雲剑飞和凌若夕更是尚未走出失去凌子规的伤痛,上官无痕喟然长叹。“既然有伤,大家不如再休息两日吧!”

      仇胭脂等人在离开“忆仙谷”之后回到了苏州城内,住进城南客栈。寇墨闻和红衣伤势不轻,各自在房内运功疗伤。
      松涛道人带着众青城弟子张罗着松柏道人的后事,未在客栈之中。
      凌子规果然没有料错。仇胭脂一心除掉柳清商,本是为泄愤,自己的诸多毒药屡屡被她所解,更何况除了解毒,她对“唐门”武功、暗器手法都了如指掌,功力也不在自己之下,如今一套“凌波神功”威力也在“水蛇鞭法”之上,再加上当年她抢走了师父颜端的诸般疼爱,如此新仇旧恨叠加起来,她自然对柳清商要除之而后快。
      是以才在阵中要松涛道人除去她。她见松柏道人和柳清商相斗,便手指轻弹,暗自对松柏道人使了“唐门”的“独醉逍遥散”,此毒能让人就像喝醉酒一样失常,大发狂态,像喝醉酒一般,言行举止大显狂态,最终发狂而死。虽然会发狂,可内力会大增。有时,会超过自己内力的好几倍。即使柳清商不用匕首插中他胸口,他也会毒发而亡。
      不过这一切,松涛道人并不知情,仍然对这个堂妹言听计从。
      仇胭脂、颜丹凤和丁原三人关在房内研究夺来的那幅“烟雨图”。
      颜丹凤仔细察看墨迹,触摸纸张,怒道:“看这纸墨,虽然可以做旧,但看着还是很新,不可能是两年前的!”
      仇胭脂一怔,面颊因愠怒更是娇红。“这么说来,这是赝品?”
      “三夫人,你有所不知。”丁原哼了一声。“我那小师妹,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让她来临摹一幅‘烟雨图’,完全不在话下。上次我们下毒逼迫她交出图来,她也是临摹赝品来糊弄我们!”
      “实在欺人太甚!”仇胭脂一掌拍在桌上,杏眼中闪着诡异的寒光。“他们一次次戏耍我们,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颜丹凤知她素喜迁怒,如今因松柏道人死去而暂时无法重新布阵,本就气恨,只是不知她这次要迁怒到何人身上?
      第二十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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