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若世一梦遥》小庭花

9、相煎何太急

　　澈不记得怎生从那明黄的大殿出来，只记得，皇阿玛那声声历喝，最后回首抬头看了一眼澧，他眼中闪过一丝内疚，呵，心中苦笑，怎么可能，定是错觉，倘若真是内疚，又奈何做此，栽脏嫁害，无意见看着那头上赫然醒目的四个大字“正大光明”，平静地摘下顶戴花翎，重重一拜，复起身，缓步而出。朝房人渐渐散了去，安静的有些空寂，忽听一阵脚步声响，只见一薄底黑线滚边长靴，是他，心下冷笑，抬头看他道：“六皇子？怎么？可是来看我笑话的！那…恭喜了！你现在可满意了？”

　　澧本是与澈赌气，几日前澈携了折子非说是自己参了他，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些怨气，心想，四哥这般，我就来个顺水人情，素来知道澈的本性，料他也不会贪藏枉法，继而便拟了折子参他贪赃枉法，只是想教训他一下，结果不想歪打正着，真的搜出脏银，早朝之上皇阿玛大怒，将他禁足。澈早朝的那个眼神，一直萦绕在澧的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心情，恨，澈竟然真的做出这等事情来，自己还一味相信与他；悔，若知他真的有此行径，澧断不会置他如此，即便此事有违天理，但也实在狠不下心肠。澧边想边来到朝房，忽然转念一想，事事如此巧合，真的有些蹊跷，四哥几次一反常态，我等交恶的如此顺理成章，还有那赃银，澈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可不要是上了别人的套了，心里不禁一冷。忽然听到有人唤他，抬头一看是澈，他话里带了哀怨，澧竟然一时语塞，只得应付：“四哥，哪里的话，弟也…也罢，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弟做的过头了。”

　　“过头！”澈的心中暗潮涌动，真的没想到参自己的人竟然是澧，这个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弟弟，冷笑半晌不语，只是看了下四周，百草杂生初春的风，依旧是冷的，让人心中发寒，拢了拢衣袖，不咸不淡地道，“你这么说，倒是新鲜，这件事你心中自是有数，只是…” 澈顿了顿，好似叹息，“未曾想过我会有今日，更无想过会栽到你的手中，不过，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澈冷冷看着眼前斯人，原来多年的情意不过如此，自己心中一直还留着余地，只想就算是吵架拌嘴，终是有好的一日，看来只是自作多情了，澈说着话一步上前逼近澧。

　　澧看着澈苦笑的表情，实在有些无言以对，细想他也只是说的几句重话，也并没有陷害自己，自己竟然如此小孩儿脾气，失去理智，心中更是愧疚不已，最见他句句紧逼，心中忽然一点交错涌上，恨澈一世英名，却是贪赃王法的小人，倔强之气又上来，道：“四哥，这是何意，好像在怪罪弟一般，莫非那脏银不是在四哥府上找到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四哥这次让弟误打误撞，如果弟错了，那四哥呢？岂不是大错特错。”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想到你也知这话，真是好笑。”澈冷冷看着澧，心中怨念更深，脑海中一幕幕得闪过，眼神无尽的痛，浓得化不开，“不错，脏银，是在我府搜出的，也是，折子都写好了，自然要落实，要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你苦心经营的的这场游戏？不过，话说回来，哥哥还真是佩服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凑出这么银子栽赃，还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你还是要失望了，我只是禁足，也没什么，不过是梧桐深院索清秋而已，如今，我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赏满园秋色了。”澈谈笑言之，仿佛混然不关已，好似那个禁足之人是他人，宫柳横斜，他顺手折了一枝，手微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那枝条断了，抬眼，复言，“上次我不是说过，要找个罪名大点的，这种贪污纳垢的小计俩，还真是委曲了你，也小看了哥哥了！”

　　“四哥，如今竟然还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清白，真是滑稽之极，我若真要嫁祸于你恐怕你也不只是禁足，这次只是小惩大戒，不想你就露出了马脚，正所谓清者自清，四哥若是干净，便不会惹着脏水，现在还做狡兔三窟，真是笑话。四哥，回府别只顾着赏景，皇阿玛是让四哥反省的，不要辜负了皇阿玛的苦心。如果四哥以后真有了大罪名，弟绝不留情，这请四哥放心才是，哼！想折了别人的枝,当心折了自己的手!”澧本来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听他咄咄逼人，不免心中恼怒了起来，怒发冲冠，明明是误打误撞，非说自己栽赃嫁祸，岂有此理，如此诡辩，还大义凛然，真是让人气愤，心里无数遍的念着，四哥阿四哥，难道澧在你的心中就是这般不堪，能做出这等陷害之事！嘴上却赌气般的针锋相对。

　　“放心？我就是太放心你了！”澈呵呵一声笑，竟是说不出的酸苦，紧紧握了拳，冷冷道。看着眼前斯人，曾对酒言欢，笑谈红尘，事事非非转瞬成空，恍惚间，那些往事仿佛是隔世，原来这情抵不过权势倾城，皇亲子弟，何言亲近。
　　澈把玩手中残枝，沉声道：“我不曾欺人，到惹人负我，念你是我弟，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你咄咄紧逼，一退再退，一忍再忍，退到何处，又忍到何时？”澈冷声依旧如三九，人若心寒了，可还能晤热，猛地掠过侍卫腰中鸣剑，三尺寒刃，挥袖，一片帛锦划过澧愕然吃惊的双眼，割袍断义不过如此。澈抬手直指眼前之人，冷冷道，声音不响，但字字清晰可闻：“澧，你我，从此再无瓜葛，他日针锋相对，莫怪我手下无情… ”

　　澧被澈突如其来的行动镇住，哀莫大于心死，眼中骤然湿润，这多年的情，多年的意，就在那剑下纷飞散去，凄凉不堪。踉跄后退一步，勉强掩住那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心，决绝的话仿佛能刺穿澈的胸膛：“四哥此话差异，什么叫一退再退，什么叫一忍再忍，当日你拿着假折子上弟府上大闹，栽赃嫁祸说弟意图参你，现在竟然如此大言不惭，明明是你陷害在先，现在反倒到一耙，澧顾及情分，你倒是得寸进尺了，真是不可理喻，当初怎么会与这你等宵小之辈交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你东窗事发，反倒说是弟陷你于不义，断袍，哼！我从来不受人要挟，以前是这样，以后更是如此，既然刀兵相见，四哥就好生保重吧，你我情谊断，今后别怪弟无情，告辞！”澧的心如刀割，转脸的一瞬间，泪滑下，苍凉的诉说着哀怨，情断，为什么在澈的口中竟然如此轻而易举，自己独独守着这份憧憬又有何意？心里念着，澧，你疯了，真的疯了。

　　澈望着他的背影，持剑的手无力的展开，那剑跌落地上，心碎的声音，懊悔自己的冲动，为何如此轻易，决绝之言，覆水难收，今后当真形同陌路？澈不敢往下想，只是呆呆的站在那，惆怅无尽，心死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