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千也ye

2、好痛

　　经历了一晚上断断续续的睡眠之后，任飞摸黑爬起来上厕所。
　　他没有早起的习惯，但是他已经睡不着了，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才五点多。

　　任飞安静地穿鞋，为了不打扰到张宁枝睡觉，他尽可能地小声再小声。把大门关上之后，感应灯也随之亮了起来，这一丝灯光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给吓得睁不开。
　　任飞眯着眼扶着墙走下楼梯。

　　外面的天差不多有点亮了，早点铺也开了门，任飞拿着手机随便找了家面馆就坐那了。

　　天空的颜色是灰蒙蒙的，路边上亮着的路灯给天空的一角画上了几个黄色的斑点。
　　此时的气温不是很热，但是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下来，任飞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面很好吃，老板人也很好，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中年的她身材有点发福，可却还是能让人看出她年轻时有多漂亮。
　　任飞起身擦了擦嘴准备走，擀面的阿姨抹了把汗抬起头对着任飞笑着挥挥手，“下次再来啊！”他点点头，同时也对老板回了个笑脸。

　　街上没什么人，基本都是早起锻炼的，任飞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又是那个熟悉的棚子，棚下却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穿了个老头背心，拿着个薄衫。
　　但是面容却跟任飞差不多大。

　　他坐在打弹珠前拿这张白纸搁在上边不知道写着什么，写地很快的。
　　任飞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写检讨。反正这会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走到那人面前，那人见有人靠近了，眨着眼睛抬头看着任飞。
　　“兄弟，还有纸么？”任飞指了指那人手肘压着的白纸。

　　那人思索了片刻才把手摸进兜，掏了半天，掏出来了一个折成很小块的横线纸。
　　“呢。”那人摊开手，任飞接过去打开，印入眼帘的是正中间画的画。
　　很抽象，看不出来这个眼睛分家，一边嘴角上一边嘴角下嘴巴骨折的四条腿动物，到底是猫还是狗。
　　也可能是画的某个人。

　　任飞将纸反过来，搬了个塑料椅子坐到了那人旁边。
　　“借只笔，谢谢。”任飞说。
　　那人又在兜里掏了半会儿，然后扔了支笔芯出来。
　　“……”
　　行吧，勉强能用。

　　任飞用手捏着那根小小的笔芯，写得字实在丑的没眼去看。
　　他平时的字也没多丑，还算工整，但这现在这个字连工整都算不上了。那边那人写字的声音越来越快，因为地方小，任飞跟他简直是胳膊肘贴胳膊肘，挨得还挺近。

　　任飞的节奏被那人的打乱了，他的字从还能看懂变成勉强能看懂，然后变成上课打瞌睡plus版。
　　手越写越酸，更何况他还用的笔芯。
　　直到脑子里面检讨的固定模板都写完了之后，检讨还剩五百字。
　　他悄悄看了眼旁边那人的白纸。

　　用带笔壳儿的写得字简直比他的还丑，任飞在心里吐糟了一遍才发现这人也写的检讨。

　　任飞随便抄了几句自己看得懂的句子，然后再东拼西凑，总算是写完了。
　　看了眼旁边还在奋笔疾书的兄弟，他把笔芯还给人家后，刚准备走，只听那椅子嘎查一下，任飞整个人直接坐了下去，插在了椅子里。
　　“诶，卧槽。”

　　椅子给他坐裂了。

　　那哥们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然后转头一看，任飞半个身子在椅子里头，小脚和手勉强露在外面，肚子贴着大腿，成折叠状。他屁股底下是椅子的碎片。

　　那哥们想憋笑，面部都扭曲了，还是没憋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整个人笑得腰弯了下去。
　　笑声很魔性，卡在椅子里的任飞嘴角都随着他开始抽搐。
　　“你，你别笑了。”坐在椅子里的任飞用伸在外面的手捂了捂嘴，想把嘴角压下去，可是那哥们越来越没完没了。
　　“哈哈哈哈。”那人指着他的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哥们儿我求你别笑了，能帮我拔出来吗。”任飞笑容没下去，压住嘴角的手在默默使劲。

　　时见转过身去，努力控制住笑意，“等会儿等会儿。”

　　他清了几下嗓子，再次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屁股威力挺强大的嘛。”时见挑眉看着任飞，“这是练过？”

　　任飞看着他总有股想打人的冲动，但他动不了，“练个屁，这椅子质量忒差了，坐几下就裂了。”
　　“你坐下之前问过人家椅子同意了吗？”时见说。
　　“什么？”任飞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椅子同不同意。”
　　“要不然它怎么说裂就裂。”时见说。
　　任飞有点无语，看他这样子可能并不想帮自己，“你能先帮我拔出来吗？”

　　时见点了点头，“哦行。”他站起身，看了任飞半响，“要不，你先蹲下来？”
　　任飞抬头，“怎么蹲？”
　　“你这样。”时见拽住任飞的脚踝，把它往下一压，任飞本来是头朝天的，此时变成头朝地了。

　　时见站在他身后，“你赶紧找个结实的地方抓稳了，我要开始了。”说完，时见抓住他屁股上的椅子，任飞有点慌，两个手抱住了支撑棚子的一根柱子。
　　“我开始咯。”时见说。

　　时见抓着椅子腿就开始发力，任飞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奇怪，而且很难受。

　　拉了好一阵儿，那椅子也没有动一丁点儿。
　　时见和任飞都有些累了。时见松开了手，围着任飞绕了几圈。
　　突然，时见看见了椅子上的裂痕，挺长的一条。
　　他指着椅子上的裂痕大声说，“诶，这椅子有点要裂的意思了，你再努力动几下它估计就裂大了。”
　　“啊？”

　　时见坐回去，拿起笔继续准备写检讨，“你等一下，这椅子有裂痕，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了，我先把剩下的写完。”
　　“你要是要我维持这个姿势等它自己裂？”任飞有点难以置信，这姿势也太他妈羞耻了。
　　时见哎呀了一声，赶紧又把他弄回原来的模样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时见的检讨已经写完了，看着还是原样的任飞，他默默开口问了句，“要不然，你打电话叫消防？”
　　任飞想也没想就疯狂摇头，“别，你去那个五金店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弄开这个椅子的。”
　　时见点头，然后站起身就去了隔壁的五金店。

　　五金店刚开门，时见走进去插着兜转了一圈，“老板，你这有什么东西可以剪塑料椅的？”
　　老板皱了皱眉，“你剪那玩意干嘛？”
　　“啊，就是有个哥们卡椅子里了。”时见说。
　　“卡椅子里？哪儿呢？”老板问。
　　“就搁隔壁呢。”时见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老板拿了个挺锋利的大剪刀就跟着时见出去了。

　　见到任飞时老板还是没忍住噗嗤了一下。
　　任飞有点尴尬，他并没有要时见把老板也带过来。
　　剪刀几下就把那椅子剪开了，只不过任飞腰疼腿麻的一下子站不起来。

　　他摔倒在时见脚边，拍了拍他的小腿，“快快快，帅哥扶我一下。”
　　帅哥弯下腰拉过了任飞的胳膊搭在肩上，任飞双腿无力，感觉自己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家了，整个身体靠着时见。
　　疼死了。

　　时见有些站不稳，“你有点重啊，别整个压我身上。”
　　“我，我站不稳，腿没知觉了。”任飞痛苦的呻.吟
　　“我送你回去吧。”时见扶着他说，“还是我帮你打电话叫人来？”
　　“打电话吧，麻烦帅哥帮我掏一下手机。”任飞说。
　　“哪呢？”
　　“口袋。”

　　时见伸进离他最近的那个兜，猛地一抓，抓住了才发现手机并不在这个兜里。
　　倒是任飞惨叫一声，直接松开了时见的手往地上倒去，“我操，我操，我操。”
　　时见眼疾手快的又抓了他一把“不，不好意思啊，抓错了。”
　　任飞还没有缓过神，妈的太痛了。
　　“你他妈……”这句话几乎是任飞咬着牙说出的。

　　时见又到另外一个兜去掏手机，这次他很小心，怕又抓住了某个致命的东西。
　　黑色的手机给时见拿出来了，任飞弱弱地用伸出一只手接过开了锁。
　　翻到通讯录随便找了个人打了过去。

　　对面几乎是秒接，这个点还醒着的人，任飞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喂，任飞？”刘家杰打了个哈欠。
　　“来盛佳找我，很急，快点。”任飞说话还带着一点哭腔。
　　“盛佳？你咋了？”刘家杰问。

　　“腿折了。”任飞被时见放在一个长椅上。
　　“啊？哦哦，那行，我来了。”
　　“快点啊。”
　　“行。”
　　电话挂断后，时见准备走，“那个，那我先走了啊，今天很对不起啊。”
　　任飞感觉□□的痛感已经消散了一点，他对时见摆了摆手，“没事，我才要谢你，谢谢啊。”

　　刘家杰来的时候，任飞还坐在长椅上。
　　“腿怎么折了？”刘家杰刚想把任飞扶起来，任飞就自己站起来了。
　　“骗你的。”任飞说。
　　“那你刚才讲话还带着哭腔。”
　　“那是因为小鸟鸟被袭击了。”
　　“啥……？”

　　周一，任飞还是从张宁枝家里醒来的。
　　他几乎是掐着点去的学校，却还是被拦下来了。
　　老黄把他摁到门边，让他站着。那里还站着许多跟他一样的学生。
　　“凭什么啊老黄，我又没迟到。”任飞对老黄说。

　　老黄看都没看他，“踩点到也算是迟到！”
　　“什么时候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早就有的规矩，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老黄说，“你们这群人，去，早读不用上了，给我绕操场跑五圈。”
　　站队里一阵哀嚎。

　　本来都到校门口的时见刚好听见这句，他转身就换了个路线走。
　　他走到学校后门，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那的围墙底下，这里没监控，而且来的人还少。

　　这是他翻墙逃课多年总结出来的道理。

　　时见双手扒着墙沿，脚掌蹬着墙身，扑腾几下就到墙上边儿了。
　　他往下猛地一跳，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回教室早读的时候，路过了正在跑五圈的人，他在心里嘲笑着这群傻叉不知道去翻墙。

　　悠哉悠哉地慢慢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已经站在里面了。
　　时见蹲在后面往里面吹了声口哨，坐在后排的李逞马上转过头。
　　时见打着手势，李逞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时见把书包往里面一丢，李逞趁着班主任转头的间隙，下了座位接过他的书包。
　　时见悄悄地探出一只脚，抓着后面人的椅背慢慢前行。
　　李逞透过走廊看着老师。

　　一等到机会，李逞马上做了个手势，时见快速的站起来跑过去，抢在班主任回头前，坐到了位置上。
　　成功后他跟李逞比了个大拇指。

　　前排的林语诗转过头来，“时见，你又迟到了吗？”
　　时见尴尬一笑，“你千万别跟老班讲啊。”
　　林语诗笑了笑，“好。”

　　五圈顶着个太阳跑下来，任飞差不多已经虚脱了，操场上被照得发烫。
　　任飞累得躺在橡胶操场上，甚至还能闻到胶的味道。
　　难闻死了。

　　差不多就要升旗了，任飞懒得上楼，他跟着书包坐在操场上就等着广播室放铃。
　　“诶，飞哥，你不上去？”刚跑完步的李万鹏喘着气儿问他。
　　李万鹏口臭呼了他一脸，任飞捂了捂鼻口，“我等会上。”
　　李万鹏点了点头，“行，那我先上去了。”
　　“啊啊，好。”

　　升旗的队伍差不多都到齐了，任飞背着书包找到了自己班，黄远俊在队伍后边儿对他招手，任飞插着兜走过去。
　　“要我陪你去念检讨吗？”黄远俊问他。
　　“可以吗？”任飞挑眉。
　　“我问了胡斌，他说行。”
　　“那行，现在去吗？”
　　“嗯，走吧。”
　　黄远俊拉着任飞穿过人群往主席台前走。

　　第一个念检讨的是七班那个，任飞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他走上台的背影，任飞指着那个背影，“这就是林语诗男神？”
　　黄远俊应了声，任飞又继续说，“这背影也没我帅啊，林语诗是不是眼睛瞎了。”
　　黄远俊一掌拍他脑袋上了，“人家正脸比你帅多了。”
　　“怎么可能，我等会要看看。”

　　主席台离他们有段距离，任飞有些近视，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听他声音觉得还挺耳熟的。

　　等到任飞上台时，那人已经从另一边下去了。
　　黄远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任飞对他笑了笑，随后走上台，拿着那个画了画的横线纸，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念。

　　时见和李逞站在台下，等任飞念到后半段的时候，李逞指着台上的任飞对时见说，“诶，怎么听着有点像你刚才念的。”
　　时见没说话，又继续听了会，然后对李逞摇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