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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不是琛儿 ...

  •   纪家班院子里。

      所有人都沉浸在《牡丹亭》的韵味里久久回不过神。

      乐师更是干瞪眼,说好的伴奏,生生成了纪琛一个人的清唱。

      一开始他们还挣扎两次,发现真的跟不上后,他们就放弃了。

      没有曲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没听过少班主的这种唱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纪国诚率先鼓掌,掌声开始接二连三,最后响成一片。

      掌声停下,纪琛笑盈盈的问:“如何?”

      纪国诚说:“悠长婉转,别具一格。”

      “琛师兄,你唱的太好听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唱法。”
      “比那什么清乐班强多了!”
      “琛师兄,这首曲子好不好学?明日里咱们不如唱这个吧!”

      纪琛笑了一声:“一日时间就让你们学会显然不太可能,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时间。”

      说到这里,他看向几个乐师,“不过,你们倒是可以练练这个节奏,等过会我给你们写个曲谱。”

      纪国诚咳了一声:“琛儿,过来喝药!再不喝就凉了!”

      纪琛:“??”

      纪琛看向纪国诚,就见纪国诚左手边的小桌子放着一个碗,碗里面黑漆漆的,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才端上来不久的。

      纪琛撇了撇嘴,昨日里喝药的苦涩味道似是又重新漫上来,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

      喝药而已。

      良药苦口利于病。

      纪琛大步走过去,端起碗皱着眉一仰而尽。

      喝完后他苦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可又生怕别人笑话他,就顺势要回房间去。

      “我回去给你们写曲谱,你们现在该干嘛干嘛。”

      嘴里的苦水不停的往外冒,纪琛冲进房间里,不停的漱口,紧接着就从角落里拿出上次剩下的蜜饯碟子。
      碟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五颗浅橙黄色蜜饯,他拿了两颗接连放在嘴里。
      甜味在嘴里化开,不停的压制着那些苦涩。

      他一直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并没有听到唱戏的声音,只有一些嘈杂的讨论声。

      嘴里苦涩淡去,纪琛就拿起纸笔开始写谱子。

      曲笛的音色醇厚、圆润,演奏的曲调比较优美、精致、华丽。
      而这个世界的笛子本身与曲笛差别不大,关键在于乐师本身。

      曲笛对于乐师的运气、力度变化方面都有讲究。运气要绵长,力度变化细致,演奏时讲究先放后收,一音三韵,悠扬委婉。

      而院子里的乐师在气息运用上稍微有些猛,惯用急促跳跃的舌打音、强有力的剁音、富有情趣的花舌音,过于激进的演奏方式,给他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除了笛子外,其他乐器的惯用演奏方法也是一样。

      纪琛出神,毛笔就在纸上晕开一大团。

      他连忙把纸扔了,毛笔他用不惯,就从老旧桌子边扣扣摸摸,最后掰下一个长木条。

      木条沾墨,写的字迹干净清晰。

      写到一半的时候,院里的戏腔再次起来,唱的是他的牡丹亭,可他们显然没有领略到精髓,唱的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他听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琛儿。”

      纪琛道:“请进,父亲。”

      门被推开,纪国诚走过来,站在纪琛身后看他写曲谱。

      写完后,纪琛将曲谱拿起来,笑着问:“如何?”

      “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个?”纪国诚将曲谱从纪琛手里抽出来,“学了很久?”

      纪琛本就没打算隐瞒,毕竟纪国诚也是戏曲方面的行家,根本就瞒不住,可他为了保全戏班,就只能冒险一试。

      “那是。”
      纪琛已经想好了各种借口。
      比如濒死的时候得高人指点,再比如幼时拜高人为师,高人不让泄露云云。

      纪国诚问:“你不是琛儿。”

      纪琛:“?!!”

      纪琛猛的站起来,转身看着纪国诚,错愕道:“你什么意思?”
      觉的自己的话不太恰当,又改口:“父亲,你为什么这么说?”

      纪国诚的脊背似是一下子就垮了,眼睛里的光亮也逐渐变得浑浊。

      纪国诚沉默许久,就在快把纪琛逼疯的时候,听到纪国诚的声音:

      “你变化太大了。”

      纪琛冷静的说:“任谁在死亡关口走一遭,都会有些变化的。”

      纪国诚看着他。

      纪琛垂眸,像是在纪国诚的目光下逐渐妥协,苦涩的道:“父亲,我失忆了,除了戏,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纪国诚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娘在天之灵肯定会保佑你的。”

      纪国诚重重的拍了拍纪琛的肩膀,眼眸湿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纪琛松了一口气,歪头笑着说:“父亲,你吓死我了,我刚才生怕你把当成邪魔歪道,把我拉出去一把火烧了。”

      “你瞎说什么!”纪国诚又变得严肃。

      “父亲,你……哈哈哈,就是开个玩笑!”

      纪国诚又开始看着曲谱,“琛儿啊,你与爹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绝美的词的?”

      纪琛说:“在我意识不清楚的那会儿,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唱这出戏。”

      纪国诚思忖片刻,眉头紧皱的说:“怕是你那会儿沾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过两日得空了,我陪你去一趟明阳寺,让慧缘大师给你看看,求个平安。”

      纪琛:“……”

      *

      中午吃过饭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乐器的声音。

      乐器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的让人格外的心焦。

      这些乐师的年纪都不大,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也才十九岁,教起来有些费工夫。

      纪琛在他们中间忙来忙去,不停的教导他们,可纪琛一个人如何教得过来七个人?

      秋风习习,带着些许的凉意,纪琛的衣服却被汗水氤湿一大片,每一个乐师也都慌得满头大汗。

      他们知道这是明天翻盘的唯一机会,一个个的都格外的努力,可又怕自己笨拙学不会,拖戏班的后腿。

      纪国诚也着急,他对乐器一窍不通,可看着纪琛的模样又格外心疼,说:“琛儿,你别急,我去请毛师傅过来,他是老乐师,对这个比较精通。”

      纪琛起身,一边走向三弦乐师,一边笑着说:“谢谢父亲。”

      纪国诚离开后,纪琛又开始教他们。

      倒不是说他们不会弹,而是演奏的习惯使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其中适应最快的当属纪羽,三遍下来他的鼓板节奏已经大差不差了。

      等他再抬起头,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蓦然想起一件事

      ——酉时,他要去接小夫郎。

      他问最近的一个乐师,“现在是酉时吗?”

      “还有两刻钟。”

      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两刻钟就是半个小时。
      纪琛算了算路上的时间,又看看院子里努力训练的乐师,默默的离开。

      院子门口横着一条宽敞的河,由南向北,沿河种了一排柳树,初秋,柳叶微微泛着黄意,在凉爽的秋风里,不断凋落。
      夕阳停留在柳枝上,又被树叶遮掩,那沉甸甸的重量似是要把那脆弱的柳枝压折。

      夕阳开始快速移动,从这棵柳树越到下一棵柳树,与白云邂逅,终是染红了清澈碧绿的河水。

      到医馆门口,夕阳被一排排高高的店铺遮挡,再寻不到痕迹,光线似是暗下来。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纪琛喘了口气,整了整仪容,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

      混杂的各种药材味道从里面溢出来,纪琛还没来得及细闻,一股更浓郁的臭味就把纪琛熏的头昏脑胀。

      “臭豆腐嘞!卖臭豆腐嘞!”

      一个小贩推着臭豆腐车开始叫卖,由远及近,“臭豆腐要不要?我这可是家传手艺!保管你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只有很少的人买,大多都是退避三舍,没一会儿,那小贩就到纪琛面前。

      纪琛连忙摆手,“谢谢,我不需要。”

      小贩离开,可那臭味以及叫卖声仍能远远的飘过来,让人记忆犹新。

      纪琛注视着那小贩的背影,猝不及防间听见一道清冽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

      纪琛转身,面带微笑看着小夫郎,“来接你回家呀。”

      许澜:“……”

      “哎呀,许大夫,他就是你夫君啊!”一个老者拿着一个扫把走出来,笑容慈祥,“不错!真不错呀!”

      许澜说:“老师,地我已经扫过了,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这个点应该没有病人了。”

      洪长安却看着纪琛,温善的道:“你叫什么呀?”

      “小子纪琛,见过老师。”

      洪长安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继续道:“这里风凉,走走走,我们进屋说。”

      纪琛有些为难的看向许澜,院子里的乐师还在等着他,他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

      “许澜啊!快招呼你夫君进来啊!”

      许澜说:“天快黑了,还是改日吧。”

      纪琛上前一步,直接走进医馆,握住洪长安的手,笑着说:“那就打扰了。”

      洪长安说:“哪里哪里!我见你这小伙子第一面就觉得格外的眼熟,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那是那是。”

      洪长安对后面说:“小白啊!今天多做两个人的饭!”

      “得嘞!”

      许澜阻止:“我们不在这里吃饭,家里还有人等着。”

      洪长安亲切的拉着纪琛的手:“我听说你喜欢唱戏,老头子我呀,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纪琛在店铺里打量一圈见并没有可疑的东西,又停在许澜脸上看了一瞬,对洪长安道:“老师,我郎君跟你学习多久了?”

      “算算时间,也有十多年了吧。”洪长安回忆,“他小时候可爱的紧,聪明灵慧,一学就会。”

      纪琛第一反应就是封建社会有养.娈.童的风气,可这位老者目光坦然,态度和蔼……

      “那时我郎君年幼,少不懂事,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纪琛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如果他有做错什么,我会一一查明,他日定给你备上厚礼。”
      言外之意,如果这位老者欺负了许澜,他也不会放过。

      洪长安笑笑:“那倒不必,我疼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纪琛握紧茶杯,看着对面的许澜。

      许澜叹了口气,“外祖父,他真的失忆了,你就莫要逗他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不是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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