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雪相逢》月戊

28、蛊虫结界破

　　山洞里阴冷潮湿，文元摔断了腿，关月臣断了手，主仆俩没吃没喝过了一夜，到了天将明时，文元开始发烧了。

　　“怎么这么烫？”

　　关月臣不敢相信的收回手，看着文元闭着眼，眉头紧皱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生病了。

　　可现在这种时候，他要到哪里找大夫呢？

　　这山沟沟里头，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山坡，昨夜要不是坡下有水，他们两个恐怕早就死在那了。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不仅仅是因为文元生病，还因为昨晚在山里看到的暗卫，他不明白爹为何要让他们过来，如果只是找他，也不至于带那么多人。

　　如果不是为了找他，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试着回想这一路遇到的所有事，不论大小，全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最后想到了赵野。

　　赵野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起初对他毕恭毕敬的，后来孟汀救出来之后，突然就变了态度，还有说的那些话，也都奇奇怪怪的。

　　什么叫“要不是因为你”，因为他什么？

　　关月臣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细节，但一时间又实在想不起来，他回头看了眼文元，想着不能继续耽误了，谁知道这山里会不会有什么野兽，他要趁着天亮，带着文元尽快下山才行。

　　至于赵野和孟汀两人现在所在何处，他着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找。

　　——

　　几日后，孟汀差不多可以下地了。

　　这几日一直是花寒从旁照顾，雪姻倒是来过几次，但每次待不久就会被花寒想方设法叫走，他能没来得及跟人说上几句话，更别提要他问那些难以出口的问题。

　　即便是花寒说可以适当下地走走了，他走不了多远就要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趁人不注意又躺回去。

　　花家制出的药物，极短时间里就能见效，治愈伤口的效果比寻常草药都快。

　　花寒觉得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花寒难得发火，也确实是忍无可忍了。

　　他说孟汀不是莲族人，族长迟早会叫他离开这里，况且他自己也说关鸿倾那帮人一定还会再回来，到时候也会找莲族的麻烦。

　　都已经第五天了，也不见这人提过要走的事，那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本就可以下地，偏偏要装作无力行走，故意赖在床上，分明就是为了博取雪姻的同情。

　　他就是认准了只要雪姻不赶他，花寒就拿他没办法。

　　雪姻第一次见到花寒这么生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以沉默相对，最是让花寒无可奈何。良久，他叹了口气，走出房间，轻轻将门掩上。

　　隔着门，两人似乎都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不约而同各自叹气，花寒贴着门坐下来，雪姻则倚着窗户，坐在了窗边。

　　冷静思量了片刻，她知道花寒说的不无道理。

　　也是时候让他离开了。

　　——

　　今日送饭的人突然换成了雪姻，孟汀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吃吧，吃完了我有话跟你说。”

　　孟汀放下筷子，抬头看她：“那你还是现在就说吧，不然我吃不下。”

　　雪姻说：“我知道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花寒用在你身上的都是上等药材，内伤没有大碍，至于那些皮外伤，只需好生静养即可。明天你就走吧，以后别再回来。”

　　突然听到这么一番话，孟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推开面前的饭碗，低声喃喃：“那我这里为何还是很痛？”

　　雪姻看他指了两下心口的位置：“怎么个痛法？”

　　孟汀：“一阵一阵的，时有时无，没到痛得打滚的地步，但就是很不舒服，还有点喘不上气。”

　　雪姻一愣，发觉他描述的症状怎么好像自己也有。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不会跟我下山的，你的族人也不会让我留下，只要有我在，关鸿倾总有一天会找上来，这些我都知道。”

　　雪姻点点头：“要是你真的很不舒服，那就再留几日，我去叫花寒过来给你看看。”

　　“不，”孟汀伸手拉住她，“不用。”

　　雪姻扯回衣带，轻轻皱起了眉头，眼里满是疑惑。

　　“我今晚就走。”

　　没有撒泼打滚，也没有故作虚弱，他就这么突然同意离开了。

　　雪姻怔在原地，弄不清楚心里是难过还是释然，或许两者都有。

　　“走之前，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仔细想过再答，行吗？”

　　雪姻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略一颔首。

　　屋里静了片刻，她听见他说：“我之前说……以身相许，并非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几天我认真想过了，我应是真心喜欢你。”

　　“我娘说过，如果你想跟一个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永远不分开，那就是喜欢这个人，如果这个人拒绝了你，你会觉得心痛，那就说明你爱上了这个人。因为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在分别的时候感到痛苦。”

　　“我身无长物，一心只想报仇，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遇上喜欢的人。”

　　喜欢？

　　雪姻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不等她回答，孟汀紧张的凑近了些：“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

　　她承认，她不希望孟汀就这么离开这里，但同时也知道，他一日不走，关鸿倾绝不会就此罢休。

　　莲族的结界因为孟汀的到来，全无作用，一时半会也难以修复，要是现在有人闯进来，莲族上下肯定毫无还手之力，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至于喜欢与否，她不敢想，那些都太远了，不是她伸手就能得到的东西。

　　“没有。”

　　孟汀僵在原地，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的出神，像是要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似的，却始终没看出来。

　　他坐正身子，沙哑开口：“真的？”

　　雪姻说的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真的没有。”

　　他这下算是明白了，他们之间并非如他所想，是两情相悦。

　　是他逾矩，是他单相思罢了。

　　心口突然一阵阵抽疼，呼吸都在瞬间受到了影响，他气息紊乱地站起身，匆忙道：“那、那我走了！”

　　说罢，真就着急忙慌走出门外，身后雪姻叫住他：“阿汀！”

　　雪姻没由来的觉得慌张，她想，要是关鸿倾死了，孟汀的仇也就报了，到时再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族长或许会阻拦，但她也可以同他好好商量，看几日前族长对他的态度，这件事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转圜。

　　孟汀说过，他不信天，只信事在人为，命由己定。

　　既然如此，那她就和他一起下山，联手解决了关鸿倾不就好了。

　　可话到了嘴边却生出几分犹豫，她很清楚，别说是族长和族人们不会同意，就连花寒也不会准她去。

　　不过去还是要去，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去。

　　孟汀一哆嗦，以为她是心软了后悔了，要叫他回去了。

　　随即却听见一句不咸不淡的叮嘱：“你别再回来了。”

　　“好……好！小爷我打死都不会再来了！”

　　他大步离开的时候，余光中瞥见了花寒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第一次觉得羡慕，要是他也是花家人，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的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但那终归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是花家人，而是孟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他现在要去杀了关鸿倾，绝不让他再踏入无名山半步！

　　——

　　不久前，关家的暗卫折了二十多人，关鸿倾派人在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关月臣的下落，自然把这笔账算在了孟汀头上。

　　暗卫一个个重伤惨死，他猜想那小子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有那位圣女，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不知是故意躲着不见人，还是根本不敢出来。

　　何随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给关鸿倾出了个一箭三雕的主意。

　　“听说莲族除了圣女以外，还有圣物，得圣物者可得天下，虽然不知真假，但风声自有来处。老爷，咱们这次要是能拿到此物，可谓是一箭三雕啊！”

　　接着，按照何随的部署，他们又一次抓到了那个叫三春的年轻人，从他那里知道了山里所谓的结界，实际上是由一种长在深山的毒虫所造，凡是私闯者，沾了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莲族人天生就有操控毒虫的能力，三春也有，但他誓死不从，从刑房出来后俨然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临出发前，关鸿倾还是把人带上了。

　　他不从，总归还能拿去威胁威胁他的家人。

　　白天，浩浩汤汤的队伍伪装成普通商户出发，入夜后，终于到了无名山。

　　接到召令先后赶到河清县的暗卫开始部署陷阱，既然他们莲族喜欢到处设结界，那他们同样效仿，到时就看哪边厉害能活到最后了。

　　族长带着人下山，带上了培育最久的毒虫，那本是用来镇住圣地的，不过现在，关鸿倾显然才是最需要被困住的那一个。

　　“放了三春，马上离开这里，否则……”

　　关鸿倾哈哈大笑：“否则如何？老头，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他摊开手，莲族众人顺势看去，发现漫山遍野的黑衣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竹篾罐子。

　　族长咬紧牙关，愤恨地眯起眼睛，旁边的族人凑上来，低声道：“族长，蛊虫都被他们破了，现在怎么办？”

　　莲族虫蛊便是守护这座大山数百年不受外人侵蚀的秘密，如今却被人如此轻易破坏，族长想到了那个预言——莲族后代，必绝于外。

　　实际上，关鸿倾之所以能抓住这些毒虫，还要托三春的福，他迷迷糊糊说出了自己弄丢虫蛊，担心挨骂，所以没说出来。由于少了最关键的那一个，所以结界看似得到了加固，其实都只是半吊子，毒虫可温顺了，乖乖睡着了动都不动。

　　族长低声道：“带圣女尽快离开！”

　　人群里立即有人钻出队伍，朝着山头狂奔而去。

　　约莫到了半山腰，他撞见了从山上下来的孟汀，见他这副慌张上山的模样就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