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冠冕[原神知妙 海维]》兰雀蓝

27、安慰

　　“你说呢？”艾尔海森跟着坐直了身体，用一双隐约带着笑意的翠绿色眼睛注视着卡维。
　　这情景是不需要详细思考的，卡维稍稍将昨天晚上记忆里的情况拎出来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艾尔海森也同样想念他，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地远途跋涉来到奥摩斯港，然后看到了喝醉的自己，跟同事说过之后，把自己带到了旅馆，照料他休息。

　　卡维冲着艾尔海森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亲昵地给了艾尔海森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一觉醒来能看到你真高兴。”
　　艾尔海森轻轻拍他的背，发出了一声轻笑。
　　卡维放开他，站起身，脱下睡衣换上衬衫和长裤，阳光从材质较薄的窗帘中透进来，艾尔海森撑着胳膊躺在床上，欣赏着卡维耸动肩膀，展示出优美流畅的背部线条，而当视线向下，还能看到他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然后卡维匆忙的跑去隔壁的小洗漱间收拾自己，在水声消失之后，表情轻松快乐的卡维又几步冲了回来，他拨起艾尔海森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微笑着说：“我去尽快处理完今天的事情，晚一点回来和你一起吃午餐，然后我们回家过周末。你再睡一会吧，亲爱的，等你醒了可以问前台拿一份早餐。”

　　卡维说完就匆匆离开，艾尔海森枕在并不算太温软的枕头上，鼻间还有奥摩斯港建筑的木质材料与湿润海潮混合的气息，却感到精神为卡维所感染，既轻松又愉快。
　　他想起早上卡维主动给他的早安吻，几乎都不想把卡维昨晚被他抓包的那个小小谎言的证据拿给他看了——不，还是要的，他们即将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又放松地睡着，醒来后吃过早餐，看了一会卡维留在房间里的资料，又看了一会自己随身携带的书，然后起身在奥摩斯港周围逛了逛熟悉的风景，买了一些新鲜水果。

　　接着他坐在露天餐桌边一直等待，他没有去法逻斯灯塔那边，是因为确信工作场合的卡维一定会和他装不熟，然后因为书记官的身份，还要和教令院的其他学者寒暄，这就会很无趣了。

　　下午一点，艾尔海森忽有所觉般望向不远处，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卡维匆匆忙忙向这里跑来。
　　他被热的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水，但是带着一脸笑容。而卡维那种在室外的阳光下显得锋利的美貌在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自己却像是毫无所觉——又或者是习以为常一样，他在周围人们好奇的注视里放缓脚步，走过来，将桌上两杯果汁中的一杯拿起来咕咚咕咚地大口灌下了一半，然后一边克制着喘气，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说：“太热了。”

　　漂浮着追过来的梅赫拉克发出一声赞同的“哔啵”声。
　　艾尔海森对梅赫拉克非常满意，昨天卡维喝醉了、艾尔海森把卡维带回去的时候将它遗忘在了凳子上，但是当艾尔海森走出去不久之后，它就急匆匆地自己追了上来，有点委屈地“哔啵”了一声之后，就安静地一直跟着艾尔海森。

　　梅赫拉克经常被卡维放在书房中，不让它有机会见到“大人”们过多的生活，但这个神奇的机械生命拥有和他主人一样的敏锐感知，它一直都更清楚谁是家里说话更算话的那一个，它的性格很敦厚，而在艾尔海森面前，它会表现得更加沉稳，更加安静。

　　比如昨天艾尔海森把沉睡中的卡维放到床上的时候，他转头对梅赫拉克说：“你要照顾好他，明白吗？别让他喝那么多酒。”
　　事实证明，梅赫拉克是世界上最好的机械生命，当面对反向照顾这样不合理的要求，梅赫拉克也只是给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然后在艾尔海森的注视下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时候，当卡维又举起杯子喝下一口饮料，而梅赫拉克忽然飞高了一些，像只小狗一样蹭卡维的手，试图将卡维捧着杯子的手指挪得离他的脸远一些。

　　卡维困惑地看着它，询问：“梅赫拉克？”
　　梅赫拉克朝着艾尔海森，小声“哔啵”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
　　艾尔海森解释说：“它把你那杯颜色鲜艳的果汁当成是酒了。卡维，你看，梅赫拉克也不喜欢你喝醉，它一个小小的箱子，扛不起你这么高大的主人。”
　　卡维：“是吗？总感觉你是趁我喝醉的时候跟它说让我不要喝酒。”
　　卡维说到这里，扬起眉毛：“话说回来，我总感觉比起听我的话，它好像更愿意听你的话呢。”
　　艾尔海森摊开手，熟练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反问：“有吗？”

　　接着两人在港口愉快地一起享用了午餐，回到旅馆收拾卡维的行李的时候，艾尔海森忽然递给卡维一封信件。
　　“这是什么？”卡维接过那封厚厚的淡紫色信封，已经敏锐地闻到了其中花香的香水气息，像是柔灯铃和虹彩蔷薇混合的香气，令人想起枫丹湿润的雨。
　　“妈妈的信吗？”卡维顿时笑了起来。
　　“答对了，”艾尔海森说：“从信封精心挑选的配色和香气来看，法拉娜女士的心情很好。

　　妈妈在心情极好的时候会在信中留下干花花瓣，信件也因此带上了自然花香，现在看来艾尔海森也掌握了这个规律，卡维开心地打开信件，等待着妈妈分享的好消息。

　　“亲爱的孩子，最近好吗？”
　　还是妈妈熟悉的问候，然后是近况，接着是她介绍的一个枫丹建筑协会最近在举办的比赛：
　　“和须弥不同，枫丹是个追寻艺术的国度，民众对于建筑、雕塑、绘画、音乐、戏剧都有着很高的追求。我还是抱有这个观点，须弥虽然具有更加浓厚的学术氛围，但也许枫丹更适合你的事业发展，前段时间知道你研究枫丹的建筑，我几乎以为你有来枫丹发展的打算，可惜上一次你的回信告诉我并不是这样。不过，你能在须弥有稳定的事业发展，我还是为你感到高兴。

　　话说回到枫丹对艺术的追求上，这种风气也影响到了枫丹的建筑协会，今年他们向协会内的建筑师们举办了一个征集活动，主题是“如果枫丹淹没”，主办方的想法很不可思议，对吧？但结合你也知道那个传说，主办方为之赋予的是存在主义的浪漫——如果一切都注定将毁灭，那么什么样的建筑能代表曾经的枫丹，让人们见到就为这个艺术与机械之国的美丽曾经感到震撼？

　　卡维，看到这里，以留下传世作品、用建筑丈量人的生命所无法跨越的时间为人生梦想之一的你，应该对这个主题的浪漫之处深有感触吧？他们针对枫丹人开展这个活动，目的也在于唤醒存于他们血脉之中的情感共鸣。

　　但我得益于这些年来在枫丹建筑设计业内积累的口碑，最后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作为评委，得以有机会欣赏那些充满了瑰丽创想的作品。
　　你一定想象不到这个活动的最终奖品会有多么丰厚，枫丹建筑协会会对被选定的最终作品征询枫丹高层的意见，他们真的有可能修建这些建筑。而获得前三项名次的建筑师，也会收获名望和令人艳羡的奖金……不知不觉间就写多了，我只是有些感慨，如果须弥也有这样的活动就好了。

　　我写信给你，是想请你对本次主办方评审组委会共同评定的三份作品做一个判定，这是我向组委会提出的申请，你知道吗，枫丹的很多建筑师因为你在教令院曾经发表的与赤王建筑相关的研究论文而知道你，他们中曾经有些刚刚展露头角的新人在须弥教令院妙论派求学或交流过，对你也有很高的评价，所以当我提出想要征求你的意见的时候，这个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我非常高兴，亲爱的孩子，在这三份作品中挑选着实是一个难题，我其实最喜欢其中一个很大胆的作品，无论是从专业性还是从外观设计上考量，这都是最成熟最优秀的作品，而它的大胆在于提供了一个组委会至今都无法断言好坏的思路，当其他作品将目光停留在枫丹本身之上的时候，这份作品试图指引一条另外的“存在”之道，卡维，我想请你先看看附在后面的作品部分照片，再回复给我你的看法和意见。”

　　妈妈这次真的给他写了很长的一封信，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激动，卡维也迅速被信中的情绪所感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么神秘又获得她那样高评价的作品是什么样子，于是他飞快地翻到后面。

　　艾尔海森一直站在一旁，一张一张地接过卡维递给他的信，跟着看法拉娜女士在上面记录的内容，他们之间一直如此，只要卡维看过觉得可以分享给艾尔海森，他都会拿给他看。
　　在看过那么多法拉娜女士给卡维的信之后，艾尔海森越来越深刻地明白这种血缘维系的亲情的宝贵，法拉娜女士是一位温柔、强大和充满了对孩子的爱的母亲，相比卡维，她明显更好地走出了过去对她的影响，于是她就默默地，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将卡维带出那自我审判与放逐的深渊。
　　艾尔海森一直没有告诉卡维的是，每一次阅读这些信件，他都会不知不觉间，也很想叫法拉娜女士一声“妈妈”。

　　而尽管如今法拉娜女士尚且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已经对法拉娜女士非常了解，比如这一封信，她其实还是想劝说卡维有机会也搬到枫丹去发展。平心而论，卡维有着教令院妙论派扎实的理论背景出身，以及真正的艺术家的浪漫灵感，从法拉娜女士的描述来看，相比于愈发对艺术过敏的须弥，枫丹真的更适合他。

　　但艾尔海森同时也笃定，卡维是不会离开的。

　　他正在看着卡维递给他的最后一张信纸，飞速浏览着上面关于入围作品的介绍，但一点非同寻常的氛围蔓延，艾尔海森忽然感觉到了不对，他抬起头望向卡维，看到他盯着手中的一张照片，脸上的笑意飞逝，面容一点点地凝固在那里。

　　艾尔海森内心深处“咯噔”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揽住卡维的肩膀，温柔地安抚他，同时目光投向他手里的照片——

　　那真是熟悉的作品，两周以前，卡维还在为了其中的设计细节反复修改。
　　是香波商贸所，那个贝特朗，果然给卡维带来了欺骗。

　　艾尔海森感觉到卡维的僵硬，他的肩膀紧绷，即使在艾尔海森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时候，仍然难以放松下来。

　　而卡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几张照片，表情渐渐黯淡下来。
　　艾尔海森注意到在这个时刻，卡维的伤心大于愤怒，他以为卡维会怒气冲冲，但不是，他的眉毛下压，睫毛颤抖，表情悲伤。
　　艾尔海森感觉他几乎快要哭了。

　　艾尔海森从他手中拿走照片，温柔地搂住卡维，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卡维？”
　　卡维在他的拥抱里转过身，把头埋进他的肩膀和胸膛之间，双手开始越来越紧地抱住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轻轻拍他，感受着那层薄薄的背肌，感到卡维此刻有点像是小孩子寻求安慰一样，这让他忍不住想：“卡维会不会哭？”

　　他尽量用很轻柔的声音说：“你还好吗？卡维？”
　　卡维很小声地“嗯”了一声，艾尔海森听到他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点细微的哽咽。

　　在静静地等待卡维恢复平静后，两人坐在奥摩斯港旅馆的床上，摊开从法拉娜女士那里收到的信件，开始对这件事情进行一个复盘，并且思索下一步应对的方案。

　　“你被骗了，卡维。”艾尔海森先将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论摆了出来。
　　卡维垂下头，没有否认。
　　艾尔海森：“他之前办理的那些商贸所的文件都没有问题，埃里克·阿齐兹确实是尚未建成的香波商贸所的所有人，而我们确实一直都没有找到过这个人，接下来我会通过教令院联系他，查清楚是什么情况。”

　　卡维点了点头，问：“艾尔海森，我很想知道，那天我把贝特朗的情况和你说了之后，你为什么在看完那些文件资料之后，告诉我说你的直觉是我被骗了呢？”
　　“我以为贝特朗真的遭遇了破产，”艾尔海森说：“他告诉给你的信息没有问题，稻妻实行锁国令已经好几年了，而现在刚刚解除，须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贝特朗关于这方面的话乍听之下没有问题。我当时只是觉得，在非同寻常的变故之下，贝特朗也许不会再将那六百万还给你了。”

　　卡维的表情还是很难过，小声说：“我不知道……也许他是为了获得奖金，将我的设计稿投到了枫丹建筑师协会那里……”
　　艾尔海森：“你是这么想的？怪不得你还没有狠狠地骂贝特朗一顿。”
　　卡维无奈地看了一眼艾尔海森，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某种平静的阴阳怪气。

　　“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艾尔海森说：“所以你要问问妈妈，这份设计稿的投稿人是谁？”
　　“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卡维的表情瞬间迟疑。
　　艾尔海森对此早有预料：“你可以写你只是好奇作者是谁。”
　　卡维缓缓地点了点头。

　　“但无论如何，”艾尔海森接着说：“这份投稿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贝特朗已经不应再得到你的信任，就算这是为了周转资金的走投无路之举，你也不应该再把他当做是朋友了。”
　　此时艾尔海森多少有些明白了卡维真正伤感的原因，他是真的将贝特朗当成了朋友。
　　艾尔海森为此感到有点恼火，但他压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接着对卡维说：“这600万摩拉未必能够追回，但是你的著作权不能落在别人手中，这很容易，卡维，今天回去，你就把备份的设计稿提交到妙论派贤者那里，而我会以须弥教令院的名义向枫丹审判庭提交审理申请，找到背后存在的参赛人欺诈问题。”

　　卡维想了想，说：“我还是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件事情，我想，我打算在问到妈妈那个投稿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之后，给他写封信，要求他撤回投稿，这样他自己就会想出理由瞒住这个活动的评审组委会……”
　　“然后呢？”艾尔海森看着他：“如果对方不呢？”
　　“这就算是我给他的一个机会，”卡维再次思索，然后很坚定地说：“如果他不肯，那我就以自己的名义，亲自去枫丹把那个人告上审判庭。”
　　艾尔海森凝视着卡维，眼底有了一点笑意：“这样才对。”

　　卡维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也跟着稍稍有一些放松，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艾尔海森，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艾尔海森看着他：“你想听客观的回答，还是好听一点的回答？”
　　卡维马上垂下了眼睛：“那你还是先别说了。”
　　“我保留意见，”艾尔海森望向卡维：“只是有一个问题想先问问你，六百万摩拉加上你的设计稿，和失去的与贝特朗的友情比起来，哪个让你更难过？”

　　卡维一边听着艾尔海森的话，脸就一边一点一点垮了下来，好像在艾尔海森两次有意的提示之后，卡维才想起来他损失的财富。
　　卡维：“……我也先保留意见，唉。”
　　艾尔海森仍然觉得，他的反应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激动。

　　不过他那无精打采的可怜样子还是和刚才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艾尔海森想了想，向卡维伸出双臂。
　　卡维的眼圈有点泛红，像只小猫一样再次凑进了他的怀抱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幽怨的委屈。
　　艾尔海森感觉自己的心情又忽然间好了许多，他说：“卡维，没关系，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花你男朋友的钱，反正他有的是。”
　　卡维抬起头来贴着艾尔海森的脸：“可我男朋友嫌弃我是个笨蛋。”
　　艾尔海森侧头在卡维脸上亲了一下：“是吗？亲爱的笨蛋学长，你有他嫌弃你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