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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狐妖小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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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今日凤韶离开三千院,杀上九重天宫。
青鸾和云花女白天在院内修行,这一日过的倒也风平浪静。晚上两人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却不能安枕。原来是屋外那朵牡丹花又开始鬼嚎鬼叫起来。
“青鸾姐姐,我饿,想吃肉。青鸾姐姐,我一个在外面好黑好怕。你可以给我挂个灯笼吗?”
青鸾说:“你是枝花,怎么能吃肉呢?小心天雷劈。”
“可我前世是一只狐狸。我不想吃练实,也不想喝澧水。”如此絮絮叨叨许久,也不见青鸾回他,狐妖小白又问:“青鸾姐姐,你睡着了吗?”
青鸾没好气道:“睡了,睡了。不要再来烦我!”
那狐妖小白见青鸾生气,也不好再进一步,惹人讨厌。便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睡着了的人怎么会说话,难到是打呼噜,说梦话不成……”
云花女忍俊不禁,刮了青鸾的鼻子笑道:“这个真是冤家,可见你前世亏欠于她,今生向你讨债来了。”
青鸾翻身坐起,捧着脸懊恼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也只得认了。”
云花女津津乐道:“这天地间到有无穷无尽的奇妙之事,谁曾想在碧梧台把那珠子埋下,倒长出一朵牡丹来,这牡丹吸收了天光灵气,开出花来,竟让那死去的小狐狸凝魂聚气,死而复生。”
青鸾伸手去推云花女,“云姐,你还要说,人家都快懊恼死了。当时让郎君放出红莲之火,本想超度他们前往黄泉,转世投胎。谁知这家伙又死而复生,可尸体却没了,便成个孤魂野鬼。如今天天在我耳边叫唤,要我赔她。”
云花女听完又是莞尔一笑,此时听见屋外一阵狂风大起,想来是那狐妖又撺掇起她那一群山精野怪的朋友来装神弄鬼,这一夜是要睡不安稳了。
云花女索性拉着青鸾,两人穿衣起身。来到占星台,仰观星象。只见一道金光横冲直撞地闯进紫薇垣,一时间黑云压城,气冲斗牛。这金光气贯长虹,到处左冲右撞,搅得天上一片愁云惨淡,火星四溅。
青鸾难的快意起来,拍手称赞道:“精彩精彩,看来这白玉京要被搞个天翻地覆了。”
云花女掐指一算,望向西方,只见白虎七宿已暗淡下来,失去神光,无法再照耀海棠之国。不觉摇头叹息道:
“云海四国之中,白国隔着昆仑阙与极乐世界隔海相望。此时失去白帝星庇护,两域一旦爆发大战,难免首当其冲。”
青鸾扬手一指,指向白虎七宿的左辅:“云姐,你看那颗长庚星,银辉闪烁,月华相护。可不是代替了白帝星,遍照西方。”
云花女点了点头:“那是白雨金的星宿,陛下曾说自己执规而治春,白雨金执矩而治秋。一规一矩,春来秋往,万物得其所哉。”
青鸾学不了云花女那文邹邹的赞词,只学着四个字四个字地夸道:“白相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且把陛下的本事学了个九成九,又是天道的绝对拥护者。所以西有长庚,东有我们,姐姐还有什么可愁。只等朱雀与凤韶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云花女摸了青鸾的发顶,说出心中最担心的一处:“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心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凤韶不在陛下的星盘之上,我们无法通过占星预测他的下一步动向。而且那个能杀死他的人,我们至今还未找到,若一天不找到此人,便存在着未知的变数。”
青鸾听罢,也不觉愁眉苦脸,掐指掰算:“云海十洲万物都在陛下的星盘之上,除非星辰坠落,而星辰坠落没入黄泉,代表着尘世的死亡。所以这个不在星盘上的人是一个死去的人。难道是朱雀,他的肉身不死,可以无数次死而复活。”
云花女一面观察占星台下的花木变换,一面反驳青鸾道:“朱雀七宿高悬在南天,红光照耀。怎会是他!你忘了,我们这里也有一个本该死去却还活着的家伙。”
她们两人朝夕相处千年,青鸾马上听出了云花女的弦外之音。右手青光凝聚,飞鸾刃旋起,直击西南方的花木。
只听一声清脆的痛呼,那重重花影里滚出一个带着毛茸茸狐狸头的少女,理直气壮地求饶道:“青鸾姐姐,是我,你已经毁了我的尸体,还要灭了我的魂吗!”
青鸾见了这少女,不觉头如斗大。
“说了多少次,毁你尸体的是凤韶。不是我,你若有胆量,便装神弄鬼吓唬他去!”
小白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可他现在不在碧梧台。”
云花女看着她毛茸茸的狐狸头面具笑道:“从你幻化成人形来,我们从未见过你的真容。只是戴着这狐狸头。”
青鸾一时玩心大起,要去摘那狐狸头。吓得狐妖少女连连后退:“我才不要,这个人形长得太丑。哪里有我原来天生丽质!”
想起这几日受她惊吓之苦,青鸾岂肯罢休。小白看眼下形势不妙,就地一滚,连翻了几个跟头,逃窜而去。青鸾飞生双翼,轻轻一跃,就抓住小白,把她的右手拧到后背上,索拿下来。
青鸾得意洋洋,扬手就要去掀那狐狸头:“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正在此时,几点金星飞过,将青鸾索拿小白的手打掉。趁着青鸾一声惊呼,小白一个摇身,又藏到那花木里去了。
一片金光降落在占星台上,正是凤韶。他手中拉着一条捆仙索,后面一溜地绑着着十几个天官仙女。
云花女不解其意:“郎君这是?”
凤韶把捆仙索扔给云花女,懒洋洋道:“这些天官里有天厨,有织女,有扫把星,有紫姑。我收了你们两个丫头为奴为婢,除了伺候我更衣梳发,什么都不会做!只好从白玉京里抢些神仙来用用了。”
青鸾听到此话,不觉将凤韶袭击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安排起那天厨来:“你你你,快去,做一桌丰盛好菜,这几天,本姑娘嘴里可要淡出味来了。真是三日不食肉味,做了神仙也枉然。”
凤韶看了她一眼,从袖中飞出一个乾坤袋。
“这里面是琅嬛阁的所有藏书,你把这些书分门别类地放到西边的回音院里。若不放好,今晚就不要吃饭。”
青鸾接住乾坤袋,不知哪里得罪了凤韶。愤愤不平,正要问个清楚。却见云花女暗中向她摇手示意,不宜在此时与凤韶争执。青鸾忍下气来,右脚一点,化为一道青光,飞向回音院。
凤韶又吩咐云花女道:“你将这些天官仙女分为内庭外院两拨,各司其职,外院司职者不得擅入内庭。”
云花女点头称是。
见一切安排妥当,凤韶先行回到碧梧台。
没过一会儿,云花女便领着天厨沿着深棕色嵌玉栏杆拾级而上,近前一座琳殿琼宇,连着抱厦穿堂,台下遍植碧梧桐,牡丹花。景象富丽。
台上早已摆下一张花梨木雕竹节纹宴桌,后设一金漆点翠玻璃围屏。宴桌两边各摆一把湘妃竹黑漆菊蝶纹靠背椅,凤韶坐在其中一把上,淡淡地看着云花女上菜。
先是四道果品,雕花儿梅球,蜜冬瓜鱼儿,香药木瓜,砌香樱桃。
接着主菜八道,花炊鹌鹑,荔枝白腰子,三脆羹,鸳鸯炸肚,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鲜虾蹄子脍,鹅肫掌汤齑。
最后配以四色天宫御酒:苏合香,流霞仙,蔷薇露,长春法。
兼之下酒五味:江瑶炸肚江,蝤蛑签,姜醋生螺,香螺炸肚,煨牡蛎。
凤韶满意地点点头:“你和青鸾辛苦了,让天厨照做一份,送到回音院去。”
他这脾气来的快,去的倒也快。云花女心中暗想,可见从小被陛下宠坏了,筑宫殿,喜华服,爱美食,又喜怒无常,随心所欲惯了。不过倒也好哄,一顿饭的功夫,不用人劝。他自己便把气消了。
云花女替青鸾谢过凤韶,便领着天厨退下,朝回音院去。
天上是极静的一块碧色琉璃,淡淡云絮穿行其中,还有一勾寒月弯弯。
悄无声息地,一只玉色晶莹的手摸上宴桌。原来小白方才从青鸾手下逃走,便缩回这碧梧台的花圃里,化为原形牡丹。没过多久,就看到凤韶回来,变幻出桌椅屏风,又过一会儿,便见云花女领着天厨,端上这一桌金脍玉齑琼浆美酒。
山珍海味的肉香飘到小白的花蕊上,忍住花叶乱抖的开心。好不容易等到云花女和天厨走了,小白终于不再忍耐,大着胆子,化出人形藏到宴桌下。
她摸了一只花炊鹌鹑,在桌下吃得骨肉分离,满嘴流香。吃完一只,又上手去摸,只摸到空空的盘子。不开心地掀掉头上的狐狸头面具,把一张精致小脸露在桌上,指着凤韶面前的那道螃蟹酿橙。
“我要你的那道菜。”
凤韶慢条斯理替她称好一碗,端给她道:“为何不坐椅子。”
小白舀了一勺蟹羹,开心地把眼睛眯起来:“吾辈是狐狸,不喜欢坐椅子。”
凤韶把对面椅子变到自己旁边,又舀了一碗奶房玉蕊羹,拨弄着手中勺子。带着几分蛊惑:
“那坐我身边来,你才能吃到更多。”
小白眼珠一转,觉得也是。便乖乖坐到凤韶旁边,指了离自己最远的几盘菜。
“我想吃那几道。”
凤韶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身上穿着最朴素的一袭白衣,因为要装神弄鬼吓唬青鸾,下摆的裙裾已经被花木的枝桠划烂成一条条碎布。素缕纷飞,更显的飘逸轻灵。一头乌黑发丝绞成鱼尾辫散于脑后,眉若剔羽斜飞,下面含着两汪青色琉璃样透亮的眼珠。肤如凝脂,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天生给人一种温和亲近之感。
这样的一张脸若算的上丑陋,那云海十洲就没有美人了。
“这发型是你自己编的。”
见凤韶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不同,小白得意地转过背后给他看。
“不是你上次说我散着一头乱发不好,今天我就特地编了这头长发,好看吧?”
狐族天性爱美,即使做鬼,也矢志不渝。
凤韶让少女转过来,问道:“我不在这一日,她们可曾刻薄于你。”
小白摇摇头:“倒也不曾。”
“她们要你找我做什么。”可见他今日虽不在三千院,可院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要我找你赔偿啊,她们说你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让我找你想办法。”小白老老实实地说道。
凤韶点点头:“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不过你还要再等上一阵。”
小白疑惑道:
“为何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之前明明扮鬼想要吓死你,谁叫你毁了我的尸体。让我成了个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
凤韶放下勺子,想了想:“也许因为你是一个同我一样不存在星盘上的人。”
小白没听懂,她想起自己那天扮鬼吓唬凤韶,偷化作人形,去厨房偷了不少的蜡烛。等到半夜将蜡烛列于花枝上,腾起青色的鬼火,一瞬间绿光遍照碧梧台上下。又让身后的梧桐伯,摇动一身蒲扇大的碧叶。当时卷起的旋风将满地的落红纷纷扬扬吹上天空,一切都诡异到了极点,妖艳到了极点。
纸扇门哗啦一声拉开,月光照在凤韶的脸上,他穿着一袭百蝶穿花的红色中衣,琥珀色眼瞳中摇漾着点点星光。无数落花拂在他如墨的长发,将这诡异的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起来。
小白在梧桐树上呆呆地看着他,一不小心探出身来,把自己甩了个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