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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帝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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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之国,忘川河畔,红色的曼珠沙华开满彼岸,烈烈如焚。
乍然一道红光劈开这幽冥之境,只见一袭青衣的天者,从九重碧落之上,如一只折翼的蝴蝶般,坠落向黄泉之国。紧随其后,一道红影,不断飞射出红色流星般的箭光,追逐着那抹青色,誓要将云拂衣做成箭靶,扎根于此处!
轰然一声,云拂衣的四肢百骸都被插满了红色利箭,牢牢地被钉在这艳丽的死亡花海之中。
沉重的坠落将红色的曼珠沙华扬起,天者雪白的睫羽垂落,长及脚踝的雪色长发粘满了艳丽的红花。
红影落地,只见来人,一头青丝高束在朱冠之中,玄衣黑氅,腰间垂落红刻玉带。因为听从云拂衣的命令,他的面上永远都带着一张朱绘狐狸面具,只微微露出好看的下巴和一张轻薄的唇。
“陛下,这片曼珠沙华您可还喜欢?朱雀游历黄泉,在此地苦熬十年,才浇灌出这片死亡般热烈艳丽的花海。今日,就让此地成为你的温柔乡,帝王冢可好?”
云拂衣轻轻抬起那双象征日月的双眼,极致的美丽,极致的淡漠。
“朱雀,吾想死,已很久了!”
面具背后的红色眼眸骤然幽深,三百年前,九重天上,碧游宫里,云拂衣对他说过同样的话。面对凤韶和伊邪那天的双重背叛,云拂衣肝肠寸断,奄奄一息地同他哭诉道:“情令吾生,又置吾于死地。朱雀,为何只有吾无法死去,吾想死,已很久了。”
那是朱雀记忆中,云拂衣第一次落下眼泪。从来高高在上的青帝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心底的脆弱。
他只能手足无措又满心欢喜地上前,很轻很轻地拥抱住她。
“陛下,那从今天起,您只爱自己,再不要去爱别人,可好!”
云拂衣抬起脸,泪痕阑干。轻轻道:“从今日起,吾只爱自己,再不去爱人!”
而此时此日,又听她从口中说出这九个字。愤怒,仇恨,背叛的屈辱涌上心头,激得朱雀满目烧红,只想狂妄地大笑。
“那就让我来终结吾主的痛苦,赐陛下一死!”
他这般说着,手中的诛天神箭随之神通变幻,化为一柄青玉流光的龙角。
“陛下的青龙角乃天下最无坚不摧的利器,您将它赐予我,让我为你开疆拓土,镇守四方。而今日,我就用这至坚之宝,一刀刀割开您的皮肉。看看这美丽的皮囊之下到底隐藏着一副如何丑陋虚伪的心!”
云拂衣处变不惊,淡淡道:“心?你忘了,我的心早就没有了!”说着,又忍不住挣动,原来曼珠沙华的黑色株蔓已渐渐缠满双手。
朱雀一步步走近,“何苦再挣扎,生下那魔根祸胎,纵使贵为天帝,陛下也已经犯了堕天之行!为了陛下的美名,朱雀心碎致死,不得不施以天罚。您如果害怕,请闭上眼,静静感受着龙角割破血肉的声音可好?”
无形之中,黑色的枝蔓束缚缠绕上一根根红箭,将其拔出云拂衣的身体。眼见朱雀已高高举起青龙角,云拂衣不再犹豫。
霎时,无数红色花瓣离开枝头,涌向天空。黑色枝蔓结成苍龙之势,势入奔雷地袭向朱雀的右手。一转眼,青龙角已握于云拂衣手中,她高踞在黑色的枝蔓之上,裸着一双洁白无瑕的脚。轻轻道:“朱雀,吾虽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可你忘了,吾乃春神,司花之主,即使你亲手培养的曼珠沙华,也要听吾的号令!”
面对突变的形势,朱雀扬袖,召出风雷扇,顿时黄泉之火从地下燃起。他赤红双目,发出不甘的诅咒道:
“那我就将此地化为炼狱,碧落黄泉,再无你的栖身之处!”
极乐世界,仞利天,善见城。
金色的宫殿中,莲花的香气飘散开来,凤韶又陷入了上古久远的一梦。
梦中,他高踞在神座上,看着云拂衣转身离开善见城,走下须弥山通往仞利天的长长天阶。
被遗弃的痛苦敲碎了他冷漠的面具,再不犹豫。
伴着一声爆喝,显露法相,肋生双翼,俯冲向那无情的天者。
“云拂衣,在你眼里,我与万物有何区别!”
盘旋在天人身侧的两条白色虹龙,莹光一闪,化为虹霓双剑。抵挡住凤韶的雷霆一击。
两人在仞利天大战了七天七夜。
最后,云塌雾埋,金色的宫殿破碎成满地瓦砾。虹霓双剑合二为一贯穿凤韶的身体,将他高挂在黑色的奥义墙上。
天人足不沾尘,捧起少年的脸,落下最后一吻。她温柔地在凤韶耳边道:
“我忘了,你是只鸟不是吗,总想飞出我的手心。”
凤韶冷冷地瞪着她,看着这千年来温柔体贴他的天者,想要倾泻出满腔的怨恨!
望着他,云拂衣轻轻挥手,召回虹霓双剑。
“现在,你可以飞了。”
从此天涯梦远,千年不见。
可今日,这旧梦又出现了新的延展。
盛开着金色莲花的寝殿中,云拂衣一身碧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仿若玉山倾倒,摇摇欲坠间,每走一步,便落下一朵碧色血迹。
“你赢了,从此云海十洲和极乐世界都是你的了。”
天人轻轻闭上眼,叹息道:“可有一件事之前我没告诉你。”
凤韶道:“你若求我,我便原谅你。”
云拂衣轻轻笑起来:“我想死,已经很久了,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凤韶不耐烦道:“那是什么事?”
如旧日亲密时一般,云拂衣踮起脚,凑到他耳边。
凤韶一惊,正要捉住云拂衣问个清楚,却见眼前之人凝成一片青光,化为万千蝴蝶,直袭自己面门上红痕,一瞬间红痕裂开,钻心的疼痛穿过颅顶,无数蝴蝶涌入裂痕,将其撕扯成一道越来越大的深渊巨口。
心魔大动,神思骀荡间。突然一曲弦音传来,敲金戛玉,打破绮丽危险的梦境。
“天尊,您又入魔了?”
凤韶从梦中醒来,重重的白色织金帷幕后,乾达婆如常一样抚琴而奏。少女面容娇美,身着如须弥海水一样飘渺的蓝衣,漆黑的长发上装点着矢车菊蓝宝石。她的乐曲也如海水一般深邃飘渺,让凤韶大乱的心魔逐渐平静下来。
“乾达婆,我梦到云拂衣死了。”
凤韶躺在铺陈华丽白色织金寝具上,抬手遮掩住半张脸。冰冷地宣布道。
乾达婆纤秀的手指按在跃动的琴弦上,飘渺空灵的乐曲瞬间消失了。少女扶琴起身,跪在帷幕前。真心称贺道:
“恭喜天尊,贺喜天尊。从此摆脱被她玩弄于掌心的宿命。”
重重白色帷幕掀开,凤韶身着一袭白色织金的华服,面容俊美无匹。额心一缕红痕恢复如初。三千青丝化作白发,睫如白雪,眼似琥珀。头顶金色的宝石冠冕熠熠闪光。他虚扶起下跪的少女。
轻笑一声道:“呵……游戏才刚刚开始,你且看我如何将云海十洲搅他个天翻地覆!”
乾达婆没有起身,她抬起莲花般娇美的面容,一双飘渺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睛温柔地仰望着她的天神道:“一切都会如您所愿!方才在您梦魇之时,万神殿来了三位云海的贵客。眼下正你打我杀,好不热闹。”
话语落地,乾达婆只见眼前金光一闪,大梵天尊已消失于寝殿之中。
从仞利天上空俯瞰,善见城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六芒星形状。位于中心的万神殿,传说为梵天所造,一夜之间拔地而起,雄伟秀丽。
白玉金瓦堆砌成的神殿在晴空下熠熠闪光,殿内却杀机凛凛,只见高大神柱间,一蓝一青两道人影正与一道白影缠斗,恨不得你死我生,纷纷施展出平生最强大的术法攻击。
侍候的天女们都不由分说地跑出神殿,感受着殿外温暖如春的祥和气息。突然,一道金光落在殿前,玉阶生凉,凤韶光着脚走进殿内。莲花的气息飘散开来,凛凛杀机顿时化为昼暖袭人的花香。
白帝刚被青鸾一掌打在要害之上,此时见凤韶出场。连忙挣扎着匍匐到凤韶脚下:“天尊,救我。”
谁知背后一道青光袭来,伴着一声娇叱:“白帝,你羞也不羞!原来你与凤凰早已串通一气,背主弃天的奸佞小人!”
凤韶微微抬眼,只见那急袭而来的青光霎时溃散。
青鸾性如烈火,扬手飞袖,再要挥出一掌。身旁的云花女手指一点,将青鸾拉住。神殿中一时形成微妙的对峙局面。
穿过她们三人,凤韶懒洋洋地坐到王座上。
“我生平最厌恶别人在我面前出尽风头,何况这座神殿,是我最近的苦心之作。你们谁要血溅此地,可勿要怪我,不念旧情!”
此话一出,青鸾怒火又燃,叉腰指着他道:“你可记得自己还欠着云帝陛下一件旧情?”
凤韶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他的面容俊美却又带着孩童的天真无邪,雪色睫毛下,一双琥珀色眼瞳仿佛凝聚着世间一切的光与热。
“天地未破之时,我便从无渊之海的莲花中诞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是云拂衣,将我捡回,在蓬莱一日日把我抚养长大。我视她为亲姐,恩养之情,没齿难忘。”
极乐界与云海十洲相持数千年,彼此势力相互渗透,盘根错节,各有内应。此番云海大乱,想来梵天早已知晓。为了加重谈判的筹码,云花女跟着道:“从小,陛下对天尊就无有不应,甚至待天尊成年便有心交出权柄,让您执掌云海。”
凤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可惜是我不知好歹,听信莫呼洛迦之言,愤而出走。在白国之西创立极乐界,并对云拂衣扬言:总有一日,我会踏平云海。”
旧日仇怨被他直白地一语道破,云花女不慌不忙,面带微笑道:“天尊言出法随,一诺千金,要踏平云海是真。可您亏欠陛下的恩情又作何算?”
凤韶略带欣赏地看了一眼云花女,居高临下道:“我从不喜被亏欠,曾答应云拂衣会为她做三件事,偿还她的恩情。可惜,我的阿姐高傲惯了,目空一切。所以这三件事至今还未完成一件。”
云花女云鬓花颜,一袭蓝衣流光。她拉着青鸾上前一步跪下道:“今日,我和青鸾就是来向天尊讨要这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