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月下观才子

7、chapter 7

　　晚上躺在床上，温良榆辗转难眠。说实在话，作为一个平日下班后只喜欢窝在家看动漫睡觉的宅女，周语懋完全是戳中了自己的爱好和审美。在过去漫长的二十五年，她不止一次对过这种类型的男生动过心，但也都是匆匆而过，不曾有过多的交集，或是有交集但对方已经心有所属。就在她心如止水，平静等死的时候，周语懋出现了。

　　他就像是上天给她设下的一个情劫，走的过去，就是满园春色，走不过去，就是雪上加霜。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勇敢一次，比起错过的爱情，她更希望能够体会一次恋爱的感觉。

　　在2012年前夕，有朋友问她如果世界末日来临，你最想做什么。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想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死在他最爱我的时候，也死在我最爱他的时刻。

　　可是今年已经2018年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变化。

　　如果明天他还继续来找我，拿着一束鲜花跟我表白，那我就答应他。温良榆心道，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她醒过来，赵文蘅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说是临时被叫去医院加班。温良榆拉开窗帘，外面阳光很好，树叶绿的发亮。她正准备换个衣服下楼吃早饭，听到门铃响了。门外站着一个手捧鲜花的店员。

　　也许是意识到什么，她突然觉得心跳加快，有种晕眩的被幸福砸中的感觉。深呼吸了两次，她才慢慢拉开门，装作惊讶的样子。

　　“请问是4栋302户的赵女士吗？”对方微笑而又礼貌地问道。

　　“啊？”

　　店员确认似的抬头看了一眼门牌，道：“请问赵文蘅女士是住这里吗？”

　　温良榆有些傻楞了半天才恢复过来，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哦哦哦，是的是的，不过她上班去了。你给我吧，等她下班回来，我给她说一声，这花是谁送的？”

　　店员笑：“送花的先生姓方。卡片上有。”

　　温良榆点点头，沮丧地把花轻轻放在客厅的柜子上。

　　她越发觉得周语懋那句表白是在逗她。

　　果然爱情是不太可能降临在我身上的！我早就该死心了。她咬牙切齿，连下楼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随便找了一点面包填饱肚子后，她开始打扫起卫生，等她再次走到那束花旁边，才想起来刚刚店员提到的姓方的先生。

　　什么情况？她对着花狂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赵文蘅。“是位姓方的先生送的。啥情况呀？你们要复婚了？
　　赵文蘅可能是在手术台上，一直没有回消息。

　　温良榆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阳台，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番可以看的。阳台上风都是热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梦到有倾盆大雨落下，淹没了整座城市。恍惚间确实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凉凉的雨水打在玻璃上，有几滴溅在她的手臂。

　　盛夏的暴雨天，是最适合睡觉的。

　　盛夏的暴雨天，也是最适合分手的。

　　赵文蘅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从手术室出来，她感觉自己近乎虚脱。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准备去上个厕所。

　　“赵医生，下班去吃点什么？”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开朗地笑着问道。

　　“哦，今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我可能得回家吃。”赵文蘅洗完手，把颊边掉出来的头发别回耳后。视线停留在镜子里面自己疲惫的双眼上，可能是想到了十年前自己也是这么开朗爱笑。

　　她走之后，新来的实习小姑娘有些失落地对旁边的人道：“感觉赵医生好高冷好酷，我好喜欢她，可是每次她都不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你们知道要怎么才能约到赵医生吗？”

　　“哈哈哈哈哈，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是没有可能的。”

　　“瞎说什么呀，我只是对赵医生好奇，感觉她太神秘了。而且听说她水平比很多男医生还要高。很受院长器重。赵医生就是我的偶像。”

　　赵文蘅没有听到别人怎么讨论自己，她今天早上五点钟被叫到医院，工作到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在她这个年纪，她这个位置，根本没有时间像二十几岁的时候那样，期盼风花雪月，期盼浪漫与爱。她最多还是希望能够多一点休息，平平淡淡地生活就好。就连升职加薪都不能激起半分波澜，她现在职位和薪酬都挺高，唯一的追求就是希望自己的专业水平能不断进步，能够多救几个人。

　　下午的暴雨刚停，医院外面的长汀街停着一辆奥迪S8，车里坐着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脸还算年轻，但是双鬓已有些花白，穿着黑色西装，看着温文尔雅。他透过车窗，看到一个戴着粉色头盔的女孩子骑着一辆电动车停在赵文蘅面前，正在大声控诉着什么，看起来神情激动，一边说还一边把手里的另一个头盔和不知道是烧饼还是什么东西递给她。

　　她似乎没怎么变，好像瘦了点，比之前成熟稳重了很多。

　　“走吧。”他叹了一口气。

　　“方先生，不去和赵小姐见一面吗？”司机似乎很不解。

　　“还是算了吧，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我又何必去打扰呢？”微微有些自嘲地笑笑。

　　“可是……”司机看着他把手里的确诊书轻轻抚平又捏成一团，没忍心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他准备起步时，一辆摩托车轰隆隆停在他们旁边，恶狠狠地敲了敲车窗。司机心道哪里来的的傻逼。

　　“方先生？”他看见自己老板降下了车窗。

　　“舅舅，我一看就是你的车。”摩托车上的男生咧开嘴笑：“怎么没听到我妈说你要回来啊？”

　　方翊笑：“我正准备去你家呢。”

　　周语懋：“那就好，舅舅这么久没见怎么头发白了这么多。”司机一听这话，吓得冷汗直流。

　　方翊只是宠溺地笑笑，弹了一下周语懋的脑门。“你小子，怎么骑个摩托车到处乱跑，注意安全，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就告诉你妈了。”

　　周语懋不耐烦：“舅舅，我不说了，我女朋友生气跑了，我要去追她了！”

　　方翊这才发现他胸前的包里放着一大把花。包装艳俗的红玫瑰娇嫩欲滴，在风中微微摇曳。

　　……

　　“追女孩子不是这样追的。”方翊无奈笑。

　　周语懋没有听见，他重新套上头盔，匆忙说了一声晚上见，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司机看的目瞪口呆。

　　“走吧。”方翊淡定道，敛起笑容。

　　晚上，周语懋的车还是被他妈妈没收了，并且告诫他，如果他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果然，无论男女，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

　　周语懋看着旁边像狐狸一样微笑的方翊，敢怒不敢言，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加上自己送的花还被温良榆拒绝了，他感觉自己今天简直糟糕透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温良榆来说，这也算是跌宕起伏的一天。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束包装艳俗的红玫瑰拆掉重新剪裁插在花瓶里。

　　赵文蘅睡了两个小时，起来看见她蹲在那里似乎很苦恼的样子。于是指着早上那一束道：“这一束也给你玩。”温良榆目瞪口呆，她抬眼。

　　“文崽，这可使不得。”

　　赵文蘅大笑：“不喜欢吗？”

　　温良榆摇头：“喜欢，可是……”

　　“喜欢就拿去玩。”赵文蘅蹲下来，认真道：“人这一生很短暂，喜欢，就要勇敢，不要留有遗憾。”

　　温良榆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勇敢地去爱，不是盲目地去爱。可是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所以才需要一时的冲动，需要激情，更需要有人托住这些梦，托住这些突如其来的美好错觉，让你美梦成真，等缘分淡了就散，爱的痛痛快快，心动和成长一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周语懋不懂这些，他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感变化。他对温良榆一开始便处于捉弄心态，就连他告白时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对她有一丝好感还是因为和朋友的一个随便的赌约。

　　他只是惊讶自己竟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把玫瑰花一把塞在温良榆怀中时她亮晶晶的眼神。他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出那句：“别人不要的……”这明明是他在花店挑了半天才选出来的。

　　也许是这花一路上被摧残的差不多了，所以看起来确实像别人不要的。

　　也许是不想让心思表露的太明显。

　　温良榆怎么可能接受一束毫无诚意的花呢。

　　周语懋意识到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暗的，幽微不明，意味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去你妈的——”

　　“……”
　　周语懋轻轻抹开被花刺划出的血，突然有点想笑。
　　这种性格，还真是，太合他的胃口了。

　　温良榆最后还是没忍住，等周语懋走了之后，下楼把那束玫瑰花捡回去了。本来是心想着算了，人不识趣，但是花是无罪的。但是她拎起花束，一张卡片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可爱的温良榆小姐：

　　您好。

　　祝愿你每一天都快乐。这是周语懋先生为您预定的鲜花，希望您能喜欢。

　　xxx花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