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稳定发疯》昼深

9、第 9 章

　　“真的是小伤。”

　　“是啊，”俞默深吸一口气，“不送去医院会有愈合的风险。”

　　“……麻烦你白跑一趟了。”俞知安十分不好意思。

　　俞默：……

　　见俞默脸色不佳，俞知安轻声解释道：“其实不是因为伤口的问题，晕倒是因为低血糖……”

　　校医适时开口，“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不要为了保持身材不吃饭。”

　　俞默：……

　　“下次有这种事情喊我，我找人抬你。”

　　俞知安又红了脸。

　　校医笑着离开了。

　　四处无人，俞知安轻声道：“小默，你是好人。”

　　俞默：……

　　“我谢谢你哈。”

　　这个谢谢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突然发好人卡。

　　下一秒，俞知安轻声道：“低血糖的事情可以帮我保密吗，不要告诉爸爸。”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低血糖。”

　　俞家家大业大，没理由会让孩子吃不饱。

　　俞知安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易胖体质。”

　　多吃一点东西，就会显现在身体上。

　　俞盛和吕念云都不是容易胖的人，甚至因为工作的原因，身形都属于偏瘦那一挂。

　　俞盛，一个有了中年危机的男人，体态也常年维持在瘦子那一类，干吃不胖。

　　而，俞知安……从小就对食物爆发了强烈的渴望。

　　小时候胖墩墩的样子，十分可爱，只是俞盛不喜欢那样的，常常会皱着眉头沉思：“这个样子像谁？”

　　从上了初中开始，他就常常控制饮食，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自己的身材，才能在这个家不是那么突兀……

　　这个理由惊呆了俞默。

　　他的脑袋显然不能理解，有人居然会为了父亲几句嘟囔，就将自己饿成低血糖。

　　说完这些，俞知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现在好啦，原来我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就不奇怪了。

　　“对不起，不应该在你面前讲这些，你明明才是受害者。”

　　“你也是，”俞默语气硬邦邦。

　　俞知安诧异的抬起头。

　　这句话从来没人对他说过。

　　事情发生之后，他也万分茫然。

　　当天晚上，俞父就对他大发雷霆。

　　骂着什么：“鸠占鹊巢的玩意。”

　　“我俞盛竟然会替别人养孩子？真是瞎了眼了。”

　　“你有没有拿着我的钱去补贴你亲生父母？！”

　　那一瞬间，俞知安觉得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碴子。

　　从四肢五骸，一直冰到心里。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只能软弱的，任凭泪水流了满脸。

　　这件事，是他亲生父母做的。即便他不是知情者，也是既得利益者。

　　他怎么说？怎么解释？

　　无话可说。

　　那天之后，俞父就隐约把他当做透明人了。

　　这些年俞父心情不好就会这样，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但没想到……

　　事到如今，还是会难过。

　　自怨自艾的情绪萦绕在他周围，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眼眶又酸又涨，他拼命眨了两下，短促的笑了一声。

　　随后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是我占了你的位置。”

　　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就说到这里就好了，说多了让人生厌。

　　他知道自己没立场说什么，就该沉默的接受批评。

　　最迷茫的时候，他无人可以诉说，只能上网求助。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十几年的生活是你努力一辈子都过不上的。]

　　[还不快抱住少爷的大腿。]

　　[我要是你，就死赖在养父母这里。]

　　[这是你改变阶级的唯一方法。]

　　[鸠占鹊巢知道吧，想办法把真少爷弄死]

　　[养育之恩当然大过血缘。]

　　[小贱人可爽了，换我演两集。]

　　他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是离开好，还是留下好。

　　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好的俞默。

　　“你也是受害者，”俞默缓声道：“比起这里，你更想留在父母身边吧。”

　　他本就是敏感的性子，跟大大咧咧混不吝的俞盛生活在一起，简直要被磋磨的没了半条命。

　　他不开心。

　　俞盛也不满意。

　　俞知安慌忙的垂下了脑袋。

　　被说中了。

　　他不要很多很多钱，他只想要很多很多爱。

　　能养成俞默这样的性格，那个家应该很温馨吧？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俞默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背靠着墙壁，吹着春风，晒着暖阳，一切都很平静。

　　俞默问道：“你想要什么？”

　　本来什么都不该说的，但是嘴巴比思想更快。

　　“爱，想要很多很多爱……”

　　说完，他猛地回过神来，不敢看俞默的表情，将脸扭到一边。

　　“很幼稚吧。”

　　所有人都说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还想要爱那是贪得无厌。

　　可是他只想要爱。

　　“什么叫幼稚，什么叫不幼稚？”俞默道：“谁又规定了该怎么活？瞎几把乱活吧，能活着已经很了不起了。”

　　听到这话，俞知安看向他，轻声问道：“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那边的爸爸妈妈……”

　　是什么样的人？

　　相处两个月后，俞知安终于有勇气问起这些。

　　俞默道：“实话实说，也没有爱。”

　　“他们只爱你。”

　　俞知安呼吸一滞，说出口的话轻不可闻，“怎么会？”

　　“以前的那个家，不是特别穷，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基本物质能够保障，再多就没有。”

　　“什么爱不爱的，在没钱的时候，什么都要为工作让路。”

　　那对夫妻，一直以来的争吵都围绕着钱展开。

　　没钱的时候，每个人最爱的都是钱，哪有什么心思去思考爱不爱的问题。

　　俞知安说他不想要钱，只想要爱，那更是可笑的。

　　炮灰的过去，没钱也没爱。

　　爱是奢侈品。

　　从天上吝啬的洒下，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得到。

　　俞默叹了口气，“他们是在拉货的时候出了车祸，爸是当场就走了的，妈被送去了医院。”

　　“她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在担心你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

　　俞默笑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吃不上饭。”

　　俞知安哑口无言。

　　“为什么，那为什么要换了我们？”

　　俞默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养母在回忆里轻声说着。

　　“我和你爸没有文化，不知道什么叫科学生育。我们老家，孩子都是快生了才去趟医院，来不及的就在家里生了。”

　　“我们不知道什么是产检，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有病要怎么办……”

　　“他又红又小，小老鼠一样，哭声也小小的。我只生过这一个，不知道好不好。”

　　“病房里有人说，这是生病了，养不活的。要想养活，要花很多钱。”

　　“我们信了，你爸把他抱出去，把你抱了回来。”

　　“我们又蠢又坏，都是我们的错，现在也都是报应。”

　　“不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你回去了，要打要骂都行，只要给他留一条活路……”

　　一条活路。

　　她絮絮叨叨了许多，回光返照的时候，还在帮俞默算拿到赔偿款怎么生活。

　　一百万的赔偿款，给他傍身，是这些年的补偿。

　　可是啊……养父疲劳驾驶是过错方，哪来的一百万赔偿。

　　他们又被人骗了。

　　总是轻信他人，又固执埋头苦干，以为一直走下去就是幸福。

　　哪有幸福，哪来的幸福啊。

　　俞知安睁大了眼睛，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是我没病啊……”

　　“可是我没病啊！”

　　俞知安没病，只是刚出生的时候偏小。

　　同病房的人张口就来，结果那对没文化的夫妻就这么信了。

　　一时错，事事错。

　　没什么造化弄人，都是作品设定。

　　俞默看着他，“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可能这就是命运。”

　　命运……

　　俞知安哽咽两声，泪流满面。

　　这该死的命运。

　　俞知安安静的坐着，眼泪不要钱的一直流。

　　俞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要是知道，这一切的受苦都是为了满足你和一个男人的虐恋情深，心中又是怎样的感受？

　　哭声渐停。

　　俞知安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这我见犹怜的小样。

　　俞默心里一软，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俞知安道：“先考上大学，工作之后把这些年的花费还给他们。”

　　俞默失笑：“不是问你以后，是问你今天。我饿了，你接下来要是没事，就陪我去吃饭吧。”

　　俞知安摇了摇头，“没事，我陪你。”

　　“走吧。”

　　这个年代，少有吃不上饭的人。

　　就连俞默老家的村子里，也没人饿肚子。

　　吃得好不好另说，反正都是能吃饱的。

　　谁曾想到，俞知安在一线城市，在富贵人家，竟然饿了这么多年的肚子。

　　粮食库里闹饥荒，把自己当老鼠整。

　　倒反天罡。

　　两人一前一后往食堂走去。

　　好在运动会期间，食堂营业时间延长，不至于没有饭吃。

　　用餐的学生零零散散的坐在餐椅上。

　　离得老远，俞默就看到了沈浔和一个西装男面对面坐着。

　　见沈浔看过来，他便摆了摆手，权当是打招呼了。

　　沈浔也冲他挥了挥手。

　　男人问道：“你同学？”

　　沈浔老实道：“嗯，俞默和俞知安，我们都在啦啦队里。要介绍你们认识吗？”

　　“不用了，我待会回公司了，你们小孩自己玩。”

　　“小舅舅，我们不是小孩了。”

　　“哦。”男人掏出打火机，掀开盖子发出一声脆响。

　　叮——

　　开心值到账：1。

　　俞默神情未变，飞快的看了一眼正在挑选食物的俞知安。

　　这就开心起来了吗？

　　好哄的小孩啊。

　　“小舅舅，不能在食堂里抽烟。”

　　“不抽。”男人笑笑，目光在两个少年身上巡梭过。

　　身型相仿，绿色的短裙下是两条笔直白嫩的长腿。

　　仿佛雨后青竹一般的双生子。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