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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名字 ...

  •   只见陈旧时举起诛邪,万缕剑光交缠着剑身向上汇聚,一时间竟亮如白昼,映衬着白茫茫的雪地,刺眼极了。

      盛同舟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局势,眼睛在耀目的白光里愈发酸涩,终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眼尾沾了湿意。

      陈旧时剑指云巫山,在极致的明亮中,他看不出云巫山此刻神情,但他知道云巫山未退,云巫山也绝不会退。

      云巫山看向万缕剑光,这一刻犹如天幕拉开,乍见天光,他轻抚着自己的刀,视线却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手枯瘦如鹰爪,皮包裹着骨,不见血肉,已是老态病态。

      他又看向陈旧时执剑的手,修长有力,骨肉匀亭,如玉光泽,年轻而康健。

      陈旧时站在那里,似一棵青松,坚毅挺拔生机勃勃,他身上落着雪,恰如雪压松枝,更添沉静。

      诛邪携剑意而下,剑光清凌,汇聚宛如一条流动的江河。

      云巫山提刀而挡,刀域由散而聚,汇于一处,形成一道巨大的刀影,只是——

      陈旧时注意到云巫山的刀域不够圆融,似乎少了一部分,散开时不甚明显,凝聚时却有一个缺口,而这一点缺口会是云巫山最大的弱点。

      陈旧时紧盯着两股道意相撞的那一处,并不天崩地裂,双方都在不断地蚕食。

      渐渐的,陈旧时眼尾处渗出眼泪,眼睑发红,眼睛疼痛剧烈,极致的白光让他有短时间的视线模糊。

      陈旧时在心里暗想,等这一战结束,眼睛估计得瞎上一段时间了,不过只是暂时看不到,他并不多在意。

      从小时候蚕食同化孟庭缘剑意时,陈旧时便知道柔能克刚,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他曾经用了两年时间才逃出了孟庭缘的剑意压制,但现在的陈旧时不是当年那个连剑意都悟不出来的小孩子,而云巫山也远远不及孟庭缘。

      虽不知何故,云巫山刀域缺失,只余一半威势,但这于陈旧时来说却是好事,陈旧时迅速在心中做出判断,攻其薄弱,避实就虚,一举而功成。

      刀芒剑光纷纷消散,天上飘着的鹅毛似的大雪一片一片被切割成无数细粒,飘洒而下,形成一片雨雾,雨雾中终于可见藏在刀影之下的云巫山的那把本命刀。

      陈旧时眼睛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了,他耳朵动了动,感受身边的气机,握紧手中的诛邪。

      找到了!陈旧时抬眼,执剑横劈在云巫山的刀身之上。

      强大的反震力让他再次倒飞了出去,落地后陈旧时立刻将诛邪插进雪地,划了很长一段距离,留下了极其明显的痕迹,直到撞到了路旁的房子,陈旧时才终于散尽了刀劲。

      五脏六腑都在痛,陈旧时吐出一口淤血,还没等他松口气,他靠着的房子门板摇摇欲坠向他砸下来。

      陈旧时向侧边一滚,正正好避开。他顺势在雪地上躺了一会儿。

      一直等到盛同舟跑过来扶他时,他才一翻身躺在了门板上,“盛同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陈旧时眼睛和嘴巴都留有血迹,他一边摸索着荷包中的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后塞进嘴里;一边带着轻松的笑意向盛同舟“讨债”。

      盛同舟不说话,他把陈旧时连着他身下的门板拖开,远离这座危房,还把他的斗篷给了陈旧时。

      然后盛同舟转身,紧紧握着自己的刀,也死死盯着云巫山。

      云巫山只是微微退了几步,但他盯着自己颤动的手……还有出现裂缝的刀,神色复杂。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云巫山手中的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盛同舟眼睛瞪得极大,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陈旧时。

      陈旧时撑着剑站了起来,他头上的木簪和发绳有些松了,头发散了许多下来,陈旧时索性把簪子拔了下来,直接把头发随便拢了拢,用发绳扎了起来。

      他视线所及,所有的一切都极模糊,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别惊讶,主要是因为剑好,以及前辈的刀域只有一半。”

      此时雪洋洋洒洒落在陈旧时身上,却只见雪压青松松愈秀。

      不管有多少其他原因,输了就是输了,云巫山没有那么输不起。这场比试本就极不公平,真论起来,云巫山与纪平生是一个时代的人,无论是孟庭缘还是陈旧时都是他的后辈,他入仙境的时间比陈旧时降生在这个世间的时间还长。

      陈旧时能绝处逢生是他的本事,而且——

      云巫山望向陈旧时,眼睛中藏着太多情绪,但其中必有赞赏。

      陈旧时从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开始布局,或者更早,比他们所有人想的都要更早。

      云巫山曾经输给过孟庭缘,如今输给了孟庭缘的弟子。

      其实这些年,云巫山固步自封,对自己实力退步也有所觉,只是他甘愿蜗居在这流失城,浑浑噩噩的被这没有生的地方渐渐同化也是活该。

      今日陈旧时的剑仿若一道惊雷炸醒了他,江水滔滔,后浪已成长至此,江山代有才人出,云巫山一时间心下万千感慨。

      “你很不错。”直到此时,云巫山才终于以一个平等的目光正视陈旧时。

      陈旧时站直,整理好自己后,依旧规规矩矩地执晚辈礼,“前辈承让。”

      云巫山微微一愣,他便想到自己先前对陈旧时的评价突觉讽刺,随后大笑起来,笑停了才嘶哑着说道,“我本以为我只是在修为上逊于你师父,却没想到在传道授业上也远不如他。”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于周行水既是父又是师,但他确实没教好周行水,他知周行水品行低劣,也知自己处事不公,可这世间又哪有真正的公平正义?

      云巫山深深叹了口气,刀域已破,刀也被斩断,他需要时间恢复实力。他如今立于风雪中,竟然像极了凡尘间贫苦的佝偻老人。

      眼睛越发疼了,陈旧时从中衣的袖口处撕掉一截,他闭上眼睛,把质地柔软的白色棉布绑在眼睛上。

      云巫山与陈旧时都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他们都在等。

      一时间,安静极了,安静到耳边可以清晰印着风吹过衣袍的沉闷声音,安静到盛同舟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一声一声跳动的声音,他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一刻放松,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直到——

      良久之后,云巫山叹息一声,神色似喜似悲,陈旧时袖中蛊虫振翅飞出。

      他们知道,终于结束了,这一场生死之战结果已定。

      毕空尽生,周行水死。

      陈旧时松下心神,他揉了揉手腕,将诛邪用布条一点一点缠起来,最后挂在自己肩上,拍了拍身上的雪,忖度着对云巫山说道,“前辈节哀,因果已结,天道不咎,前辈也可以放过自己。”

      “天道不咎?”

      云巫山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真正困住我的只会是我自己,天道?它算什么东西?为了这身该死的修为,为了得它认可,我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说到最后声音低哑,带着倾泻而出的悔恨。

      陈旧时微微歪头,云巫山这种态度,倒是和千百楼记载的……

      相距甚远,甚至南辕北辙。

      云巫山笑着笑着腰弯的似乎更低了,以前他的妻子死了,现在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刀也断了……他抬眼看着犹如深渊的夜空,摄人心魂。

      他又看向远处,那里是神陨之地的封印,真是不安分啊!他的目光落在了盛同舟身上,他看着盛同舟忙上忙下,一边给陈旧时捡起破破烂烂的大氅,一边把木板放在他从雪地里刨出来的独轮车上。

      但最后他还是看向了陈旧时,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陈旧时愣住,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云巫山竟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陈旧时今夜第三次行晚辈礼,“晚辈陈旧时。”

      “旧时。”云巫山重复了一遍,似有深意,“这不是个好名字,你应该好好想想你的名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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