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好消息与坏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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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被叫醒的朝雾紫织拆掉遮住口鼻的辅助呼吸器械，撑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窗边，为调皮的打扰者拉开了窗。
咒术师眼中的蓝色光辉暗暗涌动。
呼吸和言语，每一寸他人只用本能就可以完成的简单作业，放在她身上则无比艰难。
但她已经习惯了。
“怜子，你淋湿了，快进来，会感冒的。”
“不会啦。我已经进化成不用变成笨蛋也不会感冒的新人类了。”
身材娇小的怜子从窗户里轻松钻进来。
“几个月没见，最近感觉如何？”
“还好，很稳定。一直用咒力强化身体力量，就可以正常活动，上下楼梯也能走两层。咒力的作用还是很强的，医生很惊奇，我的肌肉萎缩程度比其他病友慢好多，他甚至想把我写进他的论文里。”
朝雾紫织举起手臂，展示了下细瘦手臂上的肌肉。然后轻叹一声。
“可是，我不能告诉医生，世界上还有咒力这种东西。”
“抱歉。但你知道的，现在没有一种力量能救所有人。”
“我当然明白，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生和死，大部分取决于天命。”
朝雾紫织年幼时也曾抱怨，为什么自己会得这种病，她明明离平均期望寿命还那么远！
为什么是最凶险的延髓起病型——在四肢还能勉强活动的时候，病魔就要先夺走她呼吸和说话的能力！
不公平！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
可每当她进入医院，看到那些临终病房的人们，看到那些鲜血淋漓插队做检查的伤者，看到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老者，看到那些突然得知自己患有绝症而从天台上一跃解千愁的人……
她就又释怀了。
千万个迈向死亡的普通人，我只是那其中之一，而且，还非常幸运。
如果她没有咒力，没有在多个医院辗转时偶遇的小朋友，没有怜子告诉她的用咒力强化身体的技巧，没有那日日夜夜为了争取自己生命的练习……
她早已经是那万千死亡中的一员。
所以，朝雾紫织轻松地说。
“我还好。几个月不见，不会有什么太多变化的，别为我担心。就像之前那样，只是睡着的时候还是要借助外力，目前家用的型号已经够用了。”
安慰和报平安的话说完。
再补充些合理的添头。
“不过你走了之后……爸爸还是很有点儿焦虑的，毕竟我看得见咒灵，又没有战斗力。但是，不能靠别人保护我一辈子，对吧！”
“我相信，如果勇太叔叔有咒力，他肯定是相当强力且激进的那一个。”
怜子讲了个笑话，然后伸开双臂。
“在深入讨论之前，能给我个欢迎的拥抱吗？”
“当然可以。”
雨水淋湿的衣服先贴近皮肤，然后是怜子有些冰冷的手臂，最后是一个勒得人发疼的有力的拥抱。
而与此同时，丝丝缕缕温柔的风，通过接触的皮肤，吹入朝雾紫织的身体。
然后又吹出去。
不知不觉间，那些重浊的、黏腻的、如蛆附骨般带给她无边噩梦的、时时刻刻拉着她下坠的事物被这阵风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如同把身躯和灵魂从内而外洗净。
“今天我是来解决所有问题的。”
“希望这不是我在做梦。”
“这是现实。”怜子松开手，眨眨眼，“辛德瑞拉的梦一会儿才开始呢。在这之前，你得穿好衣服，再找件保暖的外套。”
然后她又有些不满地打量了一下朝雾紫织。
“果然，反转术式对治疗肌肉萎缩没有很好的效果。毕竟，缺乏锻炼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负面状态——看来也不能减肥。”
“能用自己的神经指挥身体已经算很好了，肌肉的话，只要坚持锻炼就会回来的。”
朝雾紫织又轻轻回给小医生一个拥抱。
“仙女教母，别忘了留言。爸爸妈妈晚上会来查看我的情况，不告而别会把他们吓到的。”
随手撕了张纸条，把它放在已经再也不会用到的呼吸机上。
“你的女儿我就带走了。”
怜子鞠躬做了个浮夸的邀请姿势。
“再正式地说一遍，要来一份放飞自我的夜游吗？”
“好呀。”
朝雾紫织轻轻活动身体。
虽然没有咒力的加持，全身上下依然无力。但是能自如控制全身的运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对新世界，我求之不得。”
是夜，无星无月，细雨微凉。
她们跳下窗子，触摸到低矮的云层，飞过灯光暗淡的札幌城区。
一路向北。
越过森林，进入临海的群山。
偌大天地，静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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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今夜，在东京北方三百多公里、札幌南方也是差不多距离的宫城县。
一个不起眼的写字楼里，高跟鞋的声音在昏黑的走廊里响起。
那是个短发的、衣着看上去很干练的女性。
走廊上、办公室里都空无一人。紧急出口标志的微弱绿光照亮了她的脸庞——在看到空无一物的走廊那一刻，她似乎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黑暗里，她走进女洗手间。
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看了又看。
“这是面不错的镜子，够大。”
然后她咬破手指，用血液在镜子上涂画符号。
弯弯曲曲的文字在虎杖香织的镜中影像上划过，从下颌，到眼睛，再到前额上将头颅横向劈开的可怖伤疤。
如果有普通人出现在这里，恐怕会被吓到失禁。
诅咒师羂索完成了一个大致呈圆形的符文阵，两手按着洗手台面，闭上眼睛。
【回来吧】
她说。
锋锐的气息瞬间从符文中央冒出，紧接着是尖利的前肢，然后是酷似蚊子的腹部——吸血吸饱的那种。
如刀般尖锐的前肢停在羂索的颈动脉上。
那是它的式神使，又不是它的式神使。
它想杀了她，但又不能杀了她。
正是利用这种玄学式的悖论，羂索才能成功控制一个可以坑【咒灵操术】的式神。
【乖。】
羂索摸摸咒丑陋的头部。
【任务完成得很好。】
然后，下一秒，她拧断了咒灵的头，把流出来的新鲜血液倒进玻璃样品瓶里。
鲜红的液体一滴滴落下。
直至涓滴不剩。
“抱歉，不能让你再活着了。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她开心地说着，然后展开领域。
鲜红的血海在她的脚下涌动。
“这就是下一步必要的东西了，得好好保存。”
装满夏油杰血液的小瓶落入这片无底血色。
咒灵操术的血。
加茂家新诞生的【血液转化】。
只要混合起来……
“就像是等待酿酒一样。”
羂索愉悦地说。
“咒术高专可是一所好学校。希望你快快成长，成为有能力控制天元的特级。加油啊，夏油同学。”
但很快，羂索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浑浊涌动的鲜红液体中，有什么东西在上浮。然后羂索伸手捞起了它。
那是一本写满了希伯来文的小册子。
那上面，代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音译名字，已经被烧焦，卷曲，难以辨认。
这是来栖华当年留下的预言。千年以来，都为羂索提供了航向。
只是如今……
是谁，窥探了他们的命运呢？
来栖华之后有预言者诞生是必然的。但从没有一个从一开始就找准了目标。
【六眼】和【咒灵操术】。
这是羂索通往胜利最近的底牌。
两个观测者互相纠缠的世界，命运是否还会流向羂索和来栖华希望的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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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幌北部的群山，山体陡峭，除了靠近海边的行车道外，人迹罕至。
她们落在一处能眺望海面的、有很多石块的山脊上。
“抱歉离家有点儿远了，还好吗？”
怜子感慨。
“你太轻啦，要多吃点儿饭，连我这样常被暴打的弱鸡咒术师都能给你来个公主抱。”
而扶着突出的岩石，四面环顾的朝雾紫织，伸出一只手，试着抓住飘来飘去的海雾。
“我很好。没有比今天更好的了。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来到这样空旷的地方。”
“要是札幌周边有小海岛和礁石就更好了，我们可以隐身过去，大概率不会挑衅日俄关系。”
朝雾紫织轻叹一声。
“怜子，你为什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开心呢？”
“哎？有这么明显吗？！”
“从你的冷笑话的风格里可以隐约听出来。”
这回轮到怜子叹气了。
她不再遮掩自己的焦躁，来回走了几圈，转身回来问。
“能让我再看看你的未来吗？”
“好呀。”
不论结果如何，早已经看开的朝雾紫织都能接受。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
“我应该不会很快病死了？”
“好消息是，不会了。坏消息是，你会被一只有点儿厉害的咒灵杀死。”
刚刚从预言状态清醒的怜子，深深吸气，平复了心跳，搓了搓额发上滴下的水。
“还有好消息是，那是大约十年以后的事情。坏消息是，我看过的身边同学、老师、辅助监督……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的死法。”
“那你呢？”
“我看不到我自己。不过……对我来说，好消息是……按现有规律，越能打死得越早。坏消息是，死得晚的人将不得不忍受崩盘的社会秩序和末日逃生。”
朝雾紫织想安慰一下，但她已经看到山田怜子的表情了。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一个更新过的五年计划。”
海风里的少女斩钉截铁地说。
“更激进的、更疯狂的、更离经叛道的、更加让失败者粉身碎骨的……虽然还没定下来，但肯定是相当危险的……”
朝雾紫织眨眨眼。
“我愿意无条件加入。”
在这个看不见星星的夜里，你就是我的北极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7. 好消息与坏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