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鱼之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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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内独有的排泄物的臭味和茉莉花香薰的味道混合弥漫在空气里，令人反胃恶心。她浑身上下都是被蹂躏后的青紫痕迹，酒精的大量摄入让她头疼得快要炸裂了，她环顾一圈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被丢弃在了某个卫生间里面，她的衣物多少都弄上了一些污垢，她平日里可能不怎么在意但是今天格外厌恶，即使已经麻木无神的眼睛里面也都有了一丝嫌弃。但她感觉到了身体的阵痛，她想扶着墙先简单处理一下，可是狭小空间里面的恶臭，昏迷前酒吧绚烂的灯光，那些人不堪入耳的话语再加上一天都没有怎么进食，她一阵胃酸后难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努力半扶着墙半跪着吐了个天昏地暗。她感觉自己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是应该可以撑到回去把钱给母亲还债。但是她需要休息，在她没有任何栖身之所的时候，这个有着臭味的隔间接纳了她。等到体力恢复一些后，她开始为自己没有什么衣物能穿出去了感到头疼，时间可能在半夜也可能是早上，她现在全然没有时间的认知了，可是她很清楚如果就穿着一些沾染了异物的衣服穿出去很可能给她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隔间里的卫生纸没被用完，旁边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重量不轻的钞票。她抽出一张又一张的卫生纸用力擦拭着衣服上的脏东西，指尖攥得太有劲而发白。等她勉强清理了大部分能擦的掉的东西后，穿上了衣服。可是还是会有一些痕迹，她都无暇顾及清理自己了。正巧听见了有人来敲门：“您好，现在凌晨四点半了，酒吧马上打烊了，您出来后就准备离开吧。”是个女人的声音，估计是哪个服务生吧。她本没什么反应，却突然觉得可以用一下这个人，她低声开口：“美女，我的衣服弄脏了，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裹一下穿着回家的啊？”门外的女人听上去愣了一下，说道：“我给您找一个外套或者毛巾来吧。”听着女人的脚步声走远，她随手理了一下衣服，挡住弄脏的地方，把隔间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那个女人回来看见地就是她披着头发向外张望地样子。她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说着谢谢，接过了女人递来的毛巾关上隔间把自己裹住。女人没有离开，看见她的模样后女人应该是起疑心了，觉得她没有成年想盘问她。她现在没有心情应付女人，很随意地答了两句，女人只好作罢，悻悻离开。
她一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她不确定自己还有多少力气，所以女人走后她立刻离开了酒吧。大街上人确实很少了，但是所剩不多的人都会让她觉得有危险，毕竟她用毛巾裹住的还有很多很多的现金。到底有多少呢？她之前没有来得及数，但是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她想这些钱应该足够母亲还债了。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几乎是站着拖回去的，走到了家门口，母亲还没有起来，走到帘子挡住的自己的床上，她换上了干净的旧衣服，用一个塑料袋把脏了的衣服装起来藏在小木板床的床底下。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抱着那张裹着那个装钱的塑料袋的毛巾沉沉睡去。
她陷入了梦魇，梦中又是酒吧昏暗却绚丽的灯光看得她眼花，她好像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却并不是预料中的恶臭，好像是……饭的味道。她缓缓清醒，从帘子向外看见了母亲把早餐端到了那个和她的木板床一起捡回来的小桌子上。是一小把白米煮的米汤，汤淡的几乎看不见米的颜色，喝下去的味道也和看上去一样寡淡无味，如同喝白水一样。就是这样简陋的早餐，已经是她们母女二人每天中最扎实的一顿饭了。而这样的情况早已持续了快三年了。母亲往往会不厌其烦地保证很快就好了，就能吃上好吃的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经历，她吃今天的白米汤竟觉得格外的香甜。母亲看她这样也只是露出欣慰的神色，继续絮叨：“长大了啊，长大了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妈跟你说了会好起来的，你要信妈啊。”她早已在心里盘算好怎么跟母亲交代那些钱的来源了，就说是半个月前找了份零工，老板人很好，她干活多，给她发的也很多，所以有了那些钱，她让母亲数一数钱有多少，看看够不够还那个男人欠下的债了。她说的时候神情没有什么异常，母亲很轻易就信了。母亲自看见她拿出的那袋钱后，再没有看过她一眼。母亲看着钱的神色逐渐有些奇怪，本来是雪中送炭的救命稻草，可是母亲好像把那些钱当做了……她说不清楚只是继续默默地喝着米汤。母亲数完钱，转身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领，眼中有像饿狼一样的贪婪，双目有神，可加上她长期操劳过于衰老的脸，看上去却面目可憎。她突然有些厌烦了，她拍掉母亲的手，母亲并不在意，继续向她问道老板那里还缺不缺人。她说不缺了，自己现在钱够了就不干了。母亲呆了一下，站起来“啪”地一下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她被打的有些懵住了。抬头看母亲，母亲冲她声嘶力竭地大骂：“你个废物，光是还完债有什么用，你想过上更好的日子不需要钱吗，妈每天低声下气去给人做活去找别人借米都是为了养活你这个累赘，你现在赚到这点钱还债不知道多赚一些来孝敬你妈？你现在都不愿意辛苦赚点钱，妈以后老了还能指望你吗，妈真是不该生你！”母亲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母亲喜欢钱，她以为只是因为父亲的债拖累了母亲。现在看来很显然不是了。她有些不想搭理面前这个女人，别过脸去。那个女人的谩骂还在继续，说她是没用的东西，是贱货，是狼心狗肺，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一句话了。
在长久的谩骂后，那个女人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被气到了，然后让她报打工的地点，她根本不理那个女人，转身走开了，气的那个女人又在后面一阵破口大骂。原来饿疯了的狗吃了包子之后还是会咬人的，她想。她拖着没有缓过来的身体，慢慢地走在黎明中。大街上有一些人，从她身边经过，但是没有人有时间向她透去怜悯的一眼，没有人有心思去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漫无目的的如同游魂一般，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她在晨曦中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是海边。
海边没有人，这片沙滩没有经过开发，全是硌脚的砾石混合着泥沙，很少有人来这里。她坐在上面又弄脏了自己新换的衣服，但她懒得去管了。她脱下鞋，光着双脚在上面走来走去，跑着跳着，自娱自乐，像个天真无邪的幼儿。她本也是在花朵该盛开的那个年纪。她入迷似的一步步走进海水中，她的脚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伤口有些深，被海水打的生疼，却让她短暂的清醒了片刻，她才意识到海水已经淹到她的腰了。她有些后怕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走回那个滩上去。转身那刻，她看见了日出，那轮红日从海面跃出，她当即感到震撼，一时看得入了迷，走的更深了。等到海水淹到了她的胸口处，她惊觉不能再向前走了。再转身那刻，她恍惚间看见了那个女人辱骂她的模样，歇斯底里。她又看见他们恶心的嘴脸，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对她上下其手。她看见那个男人被抓走的那天，债主找上门来一顿乱抢乱砸然后把她和那个女人赶出家门的那刻。她突然觉得那个女人说的有句话很对，她确实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就让她现在消失吧，及时纠正这个错误。
这一次，她没有再转身，她奔向了大海深处，奔向了已经浮出海面的那轮红日。她被海水包围着，她感觉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温暖，就像自己是大海的孩子一样，可能她上辈子是条鱼吧，她如是想着。
那我下辈子，还是继续做条鱼吧，你还能给我一个家。她沉默着让海水簇拥着自己离开了，离开时海面浮出的那一串微小到只有大海清楚的泡泡，就是她身为鱼儿，留下的最后痕迹。
她终于回到了大海，她终于回家了。
我真的很遗憾，没能在她去海滩的那条路上看见她。尽管知道我可能做不了什么，但我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鱼之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