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冥王星教父

30、虎鲸

　　洛兰对满屋子的森森白骨感到新奇又觉得恐怖，较多的是对约瑟斯赠送的成年礼物深感无力。在瞧见搭档漫不经心的神色时，他多了个猜测——很有可能“天国”这个名称成立的灵感来源于搭档死去的家人。

　　他听过多塞西家的故事，不同产业的经济收益让这个家族常年位居灰海第二，众人心知肚明，却无实切证据。有如此多的家人意外死去，但家族里生有约瑟斯这样的魔鬼或许绝非意外，洛兰更相信这个邪恶组织是约瑟斯从他的家人手里夺来的，给它改了个绰号，收为已用。

　　“你想到什么了？”约瑟斯似乎能看穿他的心声，轻松地笑着说，“收起你的胡思乱想，宝贝。阿尔弗雷德没有留下遗嘱，我的长辈们都是被仇人暗杀的，既然遗产无人争夺，名正言顺就应该由我继承。只是阿尔弗雷德生前并没有透露有关钥匙的线索，恐怕让你们政府失望了。”

　　“那他们生前会为了遗产......或者钥匙跟你打起来吗？你会卸掉他们的四肢吗？”

　　“......会，”约瑟斯犹豫了下，“常有的事。”

　　“你会把他们的脑浆都炸出来吗？”

　　“想过。”约瑟斯带有恶意地说，“我会将你们都大卸八块，要是你非要找我茬的话。”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种有骨头收集癖的弱智吵架？”洛兰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冲进去奋力拔下一块铜片，看着上面刻的字，“还是个把死者毫无意义的遗言挂起来的蠢材。谁生日的时候会他妈想要你的罪证。”他将铜片狠狠摔在地上。

　　“噢噢噢真是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洛兰少爷。”约瑟斯用洛兰惯用的阴阳怪气的语调嘲讽道，“这比我生日那会少爷送我的感冒灵颗粒有诚意多了，少爷还不知足？少爷还想要什么？要我昂立不到的老二？那也是，能让少爷爽上天的东西少爷最爱了。”

　　洛兰一巴掌把他扇倒，怒声说：“我操/你妈，我操/你那一无是处的狗屁老二，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是你他妈强/暴我，还把我搞成基佬，这都他妈怪你。贱人。”

　　“是你非要看那些会让男人精神出轨的御姐杂志。”约瑟斯装模作样地说，“‘大家好，我叫洛兰，我不能像大帅哥约瑟斯那样随时死随就勃，我必须要看御姐杂志才能想起自己带把’。”

　　洛兰不屑地撇着嘴说话：“‘我是傻逼约瑟斯，我每天都要莫名其妙勃几次才能证明自己没有隐疾’。”他抓了把雪砸向约瑟斯，“跟你的鸡去死吧，蠢逼。”

　　雪块不偏不倚地打中了约瑟斯的脸，他气急了，拔出洛兰腿侧的手.枪塞到他手里，把枪口抵着自己下腹：“那你就他妈开枪打死老子，打死阻拦你看着杂志自W而死的傻逼。来啊，杂种。”

　　见洛兰打开保险栓，不祥的预感令约瑟斯本能地闪身，让子弹打了个空。

　　“？”洛兰握着枪稍一愣神，对准约瑟斯的脸再扣一次扳机发现毫无动静，洛兰把枪砸到约瑟斯身上，飞身上去将他扑到门后，“是谁？”

　　“不知道。不会只有一个。”约瑟斯在他脊背画了道折线，“分头走，我去守门，你去避难。”

　　洛兰爬起来要走，听见约瑟斯在他身后说：“等等，洛兰。”

　　洛兰没回头。

　　“我爱你。”

　　洛兰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无论我怎样你都爱我吗？”

　　约瑟斯认真地说：“你是坨狗屎我都他妈爱你。”

　　话音未落，一块雪朝他面上砸来。

　　·
　　洛兰根据约瑟斯在他背上画的地图，正在这栋房子里迷路，约瑟斯给他的枪里没有子弹，他不得不找到多塞西家专门用来存放枪械的仓库。可是，他没办法从潦草的线条里分清正确路线，何况还隔着一层较厚的毛绒外套。

　　围脖沾着的雪随着洛兰跑起来的晃动细细簌簌地掉进脖子，冻得他打了个寒颤，雪块慢慢被体温化成水，脖间一片湿润让他极不舒服。

　　他跑过拐角处，就见走廊地上有一字线摆放的弹夹，洛兰拾起面前最近的一块查看，是他常用的7.62x67毫米马格南子弹。他谨慎地移着步子缩回去。

　　前一秒他刚转身躲回玄关后，后一秒步枪的枪管就从另一头探出来，对着他捡子弹的位置突袭，仅两秒便打落了他侧边的画像。

　　洛兰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另一边握着枪管的戴了皮手套的双手，他往前挪了半步，想要将那双手的主人彻底看清，在同一时刻，一枚子弹飞来打碎了他脚边的花瓶。

　　洛兰脱下外套挂在壁灯，快速翻窗跃下，在就要落地的时候却被人捉住后领甩了出去。

　　“！”洛兰在地上滚了一圈稳住，抬头见一对兔耳朵晃了晃，他倏忽惊恐起来——那是他遗留在哈特蕾拉家的东西。

　　洛兰猛地起身开始无目的狂奔，此时的他十分惧怕有关哈特蕾拉的任何事物，就在昨晚，约瑟斯告诉他，他的挂名姐姐才是拥有灰海行政特权的幕后操控者。

　　当他知道自己落入一场天大的骗局时，竟是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的从容，他从五岁踏入那扇奢华的大门时就没把自己当作哈特蕾拉家的一份子，被利用也在预想当中。

　　只是心口堵得慌，这种滋味并不鲜美，反倒令他的喉管倒涌出恶心酸涩的感觉，快要冲出喉咙的时候，他硬是咽了回去。

　　在逃亡的路上分神不是件幸事。

　　洛兰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被一记横空到来的鞭腿扫向墙面，招式力气之大，让他背部砸得骨骼咔咔响动，他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动作又被刀刃划伤了手臂。

　　洛兰迅速调整好状态，在看清对方的身形完全暴露出来后，以最快速度先一步抢到了她挂在腰间的枪，洛兰过于使劲的动作扯动肩膀伤势，剧痛伴随着刺麻的感觉仅一个呼吸间就蔓延开来，使他举枪的手极不稳定，子弹擦过对方的面具时胸口也被踹了一脚。

　　他后撤时拽下了女人的手套，发现她手掌有被化学物质灼伤的痕迹，与约瑟斯掌心的痕迹如出一辙，他试探地叫了声：“梅琳？”

　　“生日快乐！”梅琳反手一掀揭下面具。

　　“......”洛兰张口打算询问，当下处境却容不得他多做分析，洛兰立即连滚带爬地起来要逃，却被梅琳抓住大臂，吃了一招过肩摔。

　　梅琳的力气足以摔断他的背骨，洛兰调转姿势，手肘撑地，在见寒芒的瞬间卧倒，眼疾手快握住了迎面刺下来的刀柄，点点血滴掉落，砸在洛兰额间。

　　“你杀了文森。”洛兰没有面部表情，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难以置信。他没办法相信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有这样的身手，可面对现实他不得不相信。

　　“抱歉，捉拿逃犯是我的职责。”梅琳手中力道增加，让刀尖缓缓下沉，“大人给过你逃的机会，你就不该留下。”

　　刀尖与洛兰眉心的距离已经缩小到肉眼无法看见，洛兰感觉血液流到了眼睛里，握刀的手逐渐颤抖起来，“她不会杀我。”

　　“局势永远在变，谁知道谁不会杀谁。”梅琳发力转动刀刃，要将洛兰掌心的皮肉翻开。

　　“她不会。”洛兰说完便屏息凝神跟她比耐力，他不敢相信芙伊尔会顾及私情留一个罪犯的命，即便这个罪犯是她收养的弟弟。这段关系已经被他搞砸了，彻彻底底，这句话不过是他倔强的想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他快要抵御不住手掌被割裂的痛楚，做了个深呼吸后尝试着劝说：“这里没别人，你能不能偷偷放了我，假装没抓到，我跑了八百米你再来抓我。谢谢。”

　　“不行哦。”

　　“今天我生日。”洛兰眉间隐隐感到刺痛，顿时有些着急。

　　“也不行哦。”

　　谈判不成，洛兰屈膝做好准备，脚掌紧贴地面，借力一蹬的时候突然松手，从刀尖底下滑了出去。他听见刀刃插入地面的声音，仿佛他的脊背都被那锋利的刀刮开了一道长口。

　　目测步枪距离他有两三百米，要想跨过梅琳抢到枪，不被捅几刀基本不可能，而梅琳的力气绝对能让他在鬼门关走一回。洛兰选择闪避到玄关后，连滚带爬地跑向窗户。

　　翻出窗子时一枚子弹打碎了玻璃，碎片飞溅，洛兰像只受惊的野兽般漫无目的地乱跑，一头扎进了浓密的树林里，他跟着叶隙间的亮光直线前进，没过多久，背后很快传来了鞋子踩踏树枝的声响。

　　洛兰无比期待能在这碰见约瑟斯，至少约瑟斯在眼前时，他面对死亡更有底气。

　　如果他在。

　　他克制着想要躺平等死的念头，踉踉跄跄地闯过锋利的枝干，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爆破声呼啸着擦过他的耳朵，他惊恐到了极点。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更清晰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紧逼而来的几颗子弹险些打穿他的腿骨，他摸了摸左手的钻石，像从中淬取了他与约瑟斯生死不离的誓言的希望，却无法拔离他独自面对死神的畏惧。

　　在麻痹感刺入颈侧时，洛兰闯出树林抓住了亮光，可他的希望马上又消弥了，面前是一道沿海悬崖，他走到边缘，底下汹涌的海浪顷刻间就将大片岩石隐没，湍急的浪一波接一波，竟能打落些石块。

　　洛兰转过身，梅琳正倒挂在枝干上，笑盈盈地瞧着他，手里把玩着短刀，似乎知道他并没有勇气跳下去。

　　“有人出价一千万，让我来找你。”

　　“同行不杀同行。”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梅琳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嗯……如果是大人派我来，我可以不收钱。”

　　在这之前，洛兰对梅琳的身份还处于猜测阶段，这下他确定了这个想法。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又能在政府任职以作遮掩，显然背后有不小的靠山。

　　是谁他不得而知。

　　“不过我不是来杀你的。跟我走，我有条比逃亡更好走的活路。”

　　洛兰再度望了眼海崖，此刻他唯一相信的就是约瑟斯不在这里。活着的概率较小，但他依然在往后退，临近边沿的路上他把戒指转了面，将那颗蓝钻死死攥在手心里。

　　随后在梅琳难以置信的呼声中，踩中了冥府之路，仰面倒下，他躺在急速下沉的风里，这种感觉就好像约瑟斯带着他跳楼那般刺激，让他既惊慌又意外的有些放松，不足的是，这一次没有约瑟斯的怀抱。

　　脊背砸进海面爆发出的强烈崩裂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对老天竖起中指。

　　“……”

　　藏匿于浓雾中的约瑟斯目睹一切，他看着他的小恋人毫不犹豫选择了自杀，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正常，像是胸膛被一双尖刺的手碾压，因阻力迸开的刺深深扎进了眼睛，让他瞬间有了与他殉情的想法。

　　他的爱人好像忘了他们的誓言，可他明白洛兰无路可走，那一丝生机漂泊在深海，但他的爱人憎恨整个银河系，如果洛兰趁此……

　　艾克尼斯急忙将无意识走向悬崖的他拉住，“他不会有事，我保证。”

　　失魂落魄的约瑟斯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杀死所有人，需要将人类大卸八块来填补心底的缺失，于是他望向悬崖边上的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