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路人beta》姚也

3、如果我有罪可以制裁我

　　下课！西食堂麻辣鱼！

　　有的人，虽然吃不了辣，但勇于挑战自己，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实在是精神可嘉。
　　当然，我不是这样的人。

　　麻辣鱼令人心情愉悦，就连对面被辣得面目狰狞的家伙，也变得可爱起来。

　　你小子也有今天。
　　“好哥哥，人家快被辣哭了，帮我买瓶牛奶嘛~”
　　他冲我眨了眨眼，故意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是欠揍。

　　不过我向来心地善良，小小请求罢了，没理由拒绝他——遂抹嘴起身，招来圆滚滚的自助售卖机，刷了瓶牛奶递给他。
　　“谢谢哥哥~”
　　他一把拿起牛奶，咕嘟咕嘟地灌，啪地放下奶瓶，然后打了一个又大又长的嗝。

　　呕，味好冲。
　　“你怎么一脸嫌弃，是不是觉得我丢人，我就知道，像，像你这样的从来都不会在意我感受，呜呜呜，我好委屈啊。”
　　对面家伙一边吃麻辣鱼，一边假装悲伤抹泪，被辣出来的抽泣，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逼真，这深闺怨妇被他演得活灵活现，已经有人朝我指指点点了。

　　他妈的，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可看他吃得一脸幸福，我又有点于心不忍——这家伙太惨了，就原谅他吧。再说，校内也就这人能勉强聊几句了。

　　忽然想起与他的初见，那场面，实在算不上美好。

　　[哥们，帮我一把。]
　　金发少年鼻涕都冻住了，还咧着嘴笑，唇上的血迹腥红，半截身子埋在雪里，伸出来的手臂瑟瑟发抖。

　　好惨啊。
　　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眼前的人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但这金发蓝眸实在太有识别度了，很难不去想他和坎贝尔家族的关系。

　　艾莎·坎贝尔正是当今皇太子的婚约对象。
　　要知道，自建国起帝都就被包裹在保护罩下，常年四季如春，若非这次皇太子订婚典礼要求雪景，让校园变得白茫茫，我也不会迷路至此。
　　更何况这家伙连恒温服都被人扒了，揍他的人可能都不想留他活路，说不定附近还有人等着给他收尸，要是我救了他，岂不是惹祸上身？
　　我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看了他一会，转身就走了。

　　[哎……]
　　虚弱的叹息消失后，再也没了动静。

　　算了算了，总不能让他被垃圾车扫走。
　　我认命招来了共享车，把这死沉的家伙抗上去，地点定位校医院，开启自动驾驶。

　　车内暖风流淌，车外大雪纷飞。
　　路面结冰，共享车不敢开快，慢悠悠地在雪中爬行。我囊中羞涩，不敢开飞行模式，大风天价格翻倍，顶我两天饭钱，他妈的，现在想起来都要骂一句：拜布鲁公司怎么不去抢？
　　别问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医院，谁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医保，要是没有，这趟救护车会让我直接破产——没办法，贷款上学的平民这就是这样，账户脆弱、不堪一击。

　　车平稳到站，但金发家伙还没醒，我只好老老实实把他抬下车，搬进校医院。

　　所幸，今天的医生耐心体贴，不会因为想在病房进行多人运动而暴躁。
　　医生告诉我：他只是太饿了，输营养液就能醒来。

　　我没办法抛下他不管，只好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淡蓝色的营养液顺着透明管，缓缓注入他的静脉。
　　等他醒来后，该怎么跟他讨要医疗费？

　　真是个好问题。
　　虽然父母都是热心肠的好人，兄弟姐妹也活泼开朗，但我平日沉默寡言，一点也不像这个家的孩子。
　　意识到自己与家人性格迥异后，还曾想：如果我是被收养的，怎么办？
　　不过后来的亲子鉴定让我明白——想多了。
　　扯远了，想来如果是他们在这里的话，大概率不会讨要这笔医疗费，毕竟对方是个连恒温服都没穿的可怜人。母亲可能还会温柔地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助，把人送到救助中心后也要留下一笔费用……
　　哎，算了，还是学习一下助人为乐吧。

　　[唔……这是哪？]
　　金发的家伙声音沙哑，一脸迷茫。
　　[你先别乱动！]
　　大哥你别把针头拔出来啊你知道这急救营养液有多贵吗？！
　　他被我吓住了，这个人僵在床上，保持嘴最小幅度艰难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对方老老实实的模样瞬间消了气，而且他讲话的样子很滑稽，乐。
　　[没事没事，你别碰掉针头就好。]我摆摆手以示大度。
　　他温顺地点头，像只大金毛。
　　虽然人醒了，但直接走，似乎不太好？
　　想了想，我还是把医生的叮嘱重复了一遍。
　　[嗯嗯，好，我记住了。]他听得很认真，就是脸上没有血色，让我想起一位总在考前通宵复习的朋友，那人背书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如果在加上黑眼圈就更像了。
　　[那个……]他看我快走了，犹豫了一下叫住我，[我叫阿尔杰，是个bate，方便的话我能加你的OL吗？]

　　OL全称ONLINE，身份验证后与总系统信息同步，是目前最通行的社交平台，绑定星卡后还能收付款——虽然我觉得直接刷手腕上的ID更方便，特意调软件出来支付多少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思，但大家都乐此不疲，认为多一层加密防止信息泄露……搞不懂，这种数据不都早在各大公司的储存库里了吗？
　　不过我向来紧跟潮流，自然有OL账号，只是没绑星卡。

　　[可以，我叫余业。]
　　他加我好友后神色紧张，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语气太凶吓到对方了。因为之前beta同学中有一位非常胆小，我说话大声一点就会脸红发抖，大家发现他在附近，都会降低音量放缓动作，生怕把他吓死。
　　[嗯……因为……我现在没有钱，可不可以……]
　　我还以为他也跟那个同学一样呢，原来是没钱啊，本来也想要的，但在等待过程中已经决定助人为乐了，所以这笔钱就不用还当日行一善了——虽然有点肉疼。
　　[不要紧，]我看着他说，[你没事就好。]
　　然后转身，离开校医院。

　　本以为阿尔杰就像游戏里随机刷新的普通NPC，在我完成“送昏迷的阿尔杰到校医院并支付费用”的任务后，他给予感谢、我获得经验，他消失不见、我继续完成主线，两人再也没有交集。

　　现实远比游戏更难预测。

　　两天后，我被绑架了。

　　不是古早电影里，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在校园内埋伏，等我离开宿舍后，悄无声息地把我敲晕套进麻袋，扛上黑色轿车，运往地图上不存在的某个小岛，向我的富豪家庭狮子大开口。
　　而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管家，在宿舍楼下等候，见到我回来后，客客气气地给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以此邀请我与他主人品鉴下午茶。
　　我既没有能让对方不惜践踏法律法律、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咬狠狠一口的家庭背景，也没有能让顶级alpha/omega陷入疯狂爱情的信息素，能让这绑架成立的理由也仅剩下——两天前救下的阿尔杰。

　　果不其然。
　　只是那个主人，有一张与阿尔杰一模一样的脸。

　　[不用紧张，余业。]
　　对方说完后，品了一口茶，可能是味道不错，便笑着让我也尝一尝。
　　实话说，我只觉得他有病，谁会把喝过的茶杯直接递过来啊！他妈的，又不是没有其它杯子，难道是想模仿继母假扮老婆婆为了证明红苹果没毒咬了一口再递过来吗？谁跟你演白雪公主啊？！
　　我没耐心跟他兜圈子，直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表明自己只是个普通路过的好心人，晚餐没吃饱，现在只想回宿舍吃宵夜。
　　他顿时没了兴趣，像泄了气一般瘫在椅子上，挥挥手，让管家送我离开。

　　我再次回到宿舍楼下时，天色已黑，感觉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像严谨纪录片开了32倍速后变得荒诞滑稽。
　　坐回舒适的椅子上，我手里还捧着包裹严实的宵夜——现代的保藏技术能让它维持刚出炉的状态3天——这是进校前管家在酒店外停车取的，毕恭毕敬地递给我时还向转了一笔不小的钱，说是为了赔罪。

　　算是……赚了吧？
　　我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慢慢拆开保温盒，诱人的香味一点一点地爬出来，逐渐占满房间。

　　虽然宿舍隔音效果很烂，但阻味做得很好。为了防止omega发情期暴动的信息素扩散到室外造成不良影响，帝大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他妈的，又不是差钱，但凡把隔音搞好点我也不至于在宿舍里饱受折磨！

　　我宵夜还没吃上一口，就听见外面娇妻黏黏糊糊的声音，让眼前色泽鲜美的烤肉都打上扭曲特效，变得难以入口。

　　不想吃，但浪费食物是坏文明。

　　就在我纠结要如何处理这份宵夜时，一份临时通讯帮我解决了这个烦恼——阿尔杰向我要饭吃。

　　[喂，你叫余业是吧，给我带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傻逼吧，哪有这个态度求人的？
　　虽然他高高在上的大爷模样让我很不爽，但知道这家伙快饿死了的愉悦抵消了负面情绪，而且我也不想在宿舍呆着，便爽快地答应了送饭的请求。
　　[求求你啦~人家肚肚饿得受不了啦嘤嘤嘤~在植物园见爱你哟~]

　　他妈的，好恶心。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前后态度差别那么大，而且他就在校医院旁边的热带雨林区里，快饿死时往门口一倒就能会能被好心人抬进去输营养液，何必来跟我讨饭？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真他妈烦。
　　不过我还是大发慈悲地给他送饭，希望他有点讨食的自觉，吃之前先感恩戴德地给我磕几个响头。

　　可当我见到他后，满腹怨气消散大半。
　　眼前这家伙衣衫褴褛，露出的胳膊大腿少说也被蚊虫叮了二三十个包。
　　但凡在新生游览校园的时候好好听，也不会忘记进植物园时带驱虫剂，就算没带也可以摘制定的草药预防一下，顶多出去时按市场价交罚款，不至于被蚊虫咬成这样。

　　哈，活该。
　　也许是我的幸灾乐祸表现得过于明显，他接过食物后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啊？OK fine，反正我已经乐过了，这两眼也不会让我少块肉。
　　阿尔杰吃得很快，我这段时间学的知识还没在脑里过完，他就开始抹嘴了。

　　理论上，我应该质问这家伙跟下午绑架我的大人物是什么关系，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准备一系列应对措施，还要倒空大脑的水，以防下次再想不开乱救人，成为当代农夫与蛇。

　　但我懒。

　　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比较糟糕，托同宿舍那两个家伙的福，我睡眠质量极差，每天起床都想死，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所以我看到他吃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可能是连续两次的善举让阿尔杰对我有了误解，在那次投喂后，这家伙就彻底缠上我了，每到饭点主动邀请我在食堂见，邀请的话语既礼貌又诚恳，完全看不出那次的大爷做派。
　　婉拒也没有用，他能准确找到我的位置，笑吟吟地凑过来一起吃。

　　我开始以为是阿尔杰给我按了定位，于是请了在隔壁学信息安全的朋友看。
　　朋友清除木马也没找到定位，一番严谨探讨后我俩达成共识——阿尔杰脑子有病。

　　总之，就是温水煮青蛙。
　　一个月后，我已经习惯饭点窜出的阿尔杰，甚至能在听到他随口说出的悲惨经历后，给两句同情又不失体贴的回应。
　　我真善良。

　　跑远了，该介绍一下他的悲惨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