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林屿道末

39、第 39 章

　　“不好吃，”江引鼓着腮帮子，“有点儿咸。”

　　杨烨行赞同地说：“确实不好吃，蘸料也咸。”

　　江引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家的啊，真的不太好吃。”

　　杨烨行递了张纸示意他擦嘴角，“就点评说这家好吃，西昌烧烤——火盆烧烤，挺出名的，应该好吃，只是C城的不正宗吧。不好吃就不吃了……”

　　“浪费。那么贵。”

　　“不浪费，”杨烨行把他盘子里的签字拿过来，“可以打包回去喂狗。”

　　“狗？”江引喝了口饮料，反应过来，“人两小只已经不吃剩饭剩菜了，改吃狗粮了。”

　　杨烨行挑了一下眉，单手撑着下巴，一边帮阻止吃，一边单手给他烤，“你什么时候领养的两只小狗？”
　　江引知道他会问这个，仰头思索，“应该是前年吧。”

　　“前年……”
　　前年，就是杨烨行换工作的那一年，杨烨行找了房子，准备去接小狗，却看见小狗不见了。

　　几年时间，当初的项目部被全部拆除，周围的食堂也都消失，只剩下一座座的高楼。

　　杨烨行连续一个月，找了又唤，到最后他都认为小狗不见了。

　　那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江引，想起当初的誓言觉得惭愧，没有太敢和他说。

　　“我真的以为它们不见了，你领养了怎么没和我说？”

　　江引笑道：“那时候没联系你。”

　　江引的嘴巴在笑，眼神却没有看他，杨烨行想。
　　一开始这人还不愿意出来，坐下来之后和他说了两句，菜上来的时候就一个劲儿的在吃。

　　应该是电疗后遗症，对一切事物都过于平静，丧失了对周围事物的兴趣。

　　人之间的情绪应该是很有感染力的，杨烨行觉得，他的心情虽然平静，但也并不是很开心。

　　大概是加班有些累，杨烨行说话的语调有些慵懒，挑了一下眉头，“对，我也没有联系你。”
　　江引抬头，看着他愣了一下，依旧笑脸，“对。”

　　他们点了很多，杨烨行是不做选择的人，几乎把菜单上的肉类都点了。工作累了他其实并没有太大胃口，吃了两口就看见江引在吃。
　　今天约江引出来其实是准备给他送苹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引。

　　杨烨行看着他吃，也不会不耐烦，准备一会儿把吃剩下的打包回去明天中午当工作餐吃。

　　江引一边吃一边和他说着两只小狗的事情，避重就轻，一句自己的情况都没有说。

　　杨烨行试探了片刻，准备换个话题，但太久没见了，除了回忆没什么可主动提起，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那些。
　　其实他不可否认，和江引重逢的一瞬间，他的情绪都不受控制地有些变化。
　　但江引好像很平静，那江引真的想见到他吗？

　　江引感受到了他的眼光，问：“这几年你都没有在C城吗？我听说后来你还是去读了B大。”

　　“嗯，”杨烨行看着他，回答：“是去了B大，后来转了专业。”

　　“那你很厉害，”江引：“听说你现在是一名设计院的工程师，你说到的都做到啦。”

　　杨烨行看着江引，心里上升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江引没有读大学，其实是很可惜，因为对方的成绩很好，那天他忘记问陈课了，为什么没有办休学而是直接退了学？

　　不过这些年的空隙估计都用去治病了。

　　杨烨行向来是随性的人，想到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可是到了江引这里他发现，他有太多想问的不知从何下口。

　　他皱了一下眉头，问：“你呢？”

　　“我啊！”江引顿了一下，然后弯着眼睛，“当然是在家啃老啊。”

　　“太享受了。”

　　他说这句话很轻松，突然想起那天在超市的偶遇，假装不经意地提起，“那天的名片你有看吗？”

　　江引：“我不太敢兴趣，也不想去。”

　　江引从初中开始就相貌出众，没有攻击性的好看，长相更是温润如清风。笑起来很可爱，一直很受人喜欢，他们还相互调侃过，如果是他那样的人去做明星的话，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是怕上当受骗吗？我帮你查过，确实是摄影工作室，那天的那个人是挺出名的，小众风格摄影家。”

　　“不是，”江引摇头。

　　杨烨行：“我觉得你还挺适合的。”
　　江引依旧笑容不变，“是吗？”

　　从重逢开始，江引说话做事都是笑着的，仿佛都只有一种情绪，但他不觉得江引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他记得以前的江引说话做事情情绪都很明显，现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着他的心情，像一潭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湖水。
　　两个人你说我笑地调侃了几句。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是圆桌，杨烨行怕烤肉的时候弄脏手机，就把手机和江引的手机并排放在两个人中间。
　　两个人同时看向桌上杨烨行的手机。

　　等看清上面的名字，杨烨行立马拿在了手里。

　　杨烨行想也没想摁断了来电，他注意江引微微倾身看了一眼。
　　从手机响起的时候江引就在看，他注意到杨烨行眉心的烦躁加深。
　　杨烨行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大多数时候他对人都比较温和，亲近又疏远。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母亲，那一定是对他比较重要的人。

　　等手机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江引没忍住问：“是同事吗？”

　　杨烨行：“不是。”

　　“那是……”

　　杨烨行坦然道：“前男友。”

　　江引：“哦，那还是接一下吧，可能真的有事情。”

　　杨烨行本来不打算说，但他突然很好奇江引的反应，江引是不知道他喜欢男生的，但此刻对方并没有多少惊讶。

　　在手机响起第三次的时候，杨烨行当着江引的面接通了电话，江引自从站起来走向了洗手间。

　　“哥……”电话一接通，阙望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

　　杨烨行一听就知道地方喝醉了，问了句，“你在哪里？”

　　“你好冷淡啊哥……”阙望说着便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这么久了，为什么我打电话你总是不接，我好想你哥……”

　　杨烨行沉默片刻。

　　阙望在那头的哭声越来越大。

　　“小望，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要往前看。”
　　“我不！我不要！”阙望在那头有些激动，“为什么你能说分开就分开？”

　　杨烨行：“我记得我有好好给你说过。”
　　“杨烨行！你好狠心。”

　　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再回头的。阙望的父母一直希望阙望身边站的不是他，阙望也在试着和相亲对象接触，这些杨烨行都知道。

　　杨烨行不能再和对方过多纠缠，既然已经分开了，就不要再有什么牵连。

　　他问了阙望的地址，挂了电话，给对方的父母打了电话。

　　刚接通电话，对方的父母语气并不善，甚至带着一些厌恶，但后来说明了来意，等说明了阙望的位置，对方才说了一句“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啊……”江引甩了一下水坐回了原位。

　　他看见杨烨行挂了电话，表情不太好。

　　杨烨行抬眼看向江引，几秒钟之后，陷入了很深的回忆，“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引：“……你打完电话了？”

　　杨烨行笑着不说话。

　　江引看着他，也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总是习惯性低头，杨烨行想。但此刻心情很烦躁，杨烨行伸手叫来了服务员，结账，打包。

　　“我来请你吧。”

　　杨烨行瞪了他一眼。

　　江引略微尴尬，没有阻挠杨烨行。

　　结完账之后，杨烨行低头看手机。
　　突然，江引凑了过来，杨烨行被他的动作吓得抬起了头。

　　只见江引表情有些闪躲，但还是小声开口了，“他……你的前男友，我见过吗？”

　　杨烨行面无表情看他，也小声地说：“没有。”

　　江引突然站了起来，在他和服务员之间走了一圈又倒回来，“那……那既然是前男友你们怎么还联系？”

　　杨烨行沉默了几秒，嘴角突然有了笑意，“不是你叫我接的电话吗？”

　　“我叫你接你就接啊……”江引小声嘟哝，“既然你们都分手了。”

　　杨烨行哭笑不得，他逐渐明白了江引的想法。

　　他故意没有回江引，拿了服务员的菜就准备往外面走。

　　走了两步看见一动不动的江引，扭头招呼，“快跟上，我送你回去。”

　　江引没有说话，看了他片刻，才挪动了步子。

　　等上车，杨烨行给对方系好安全带，热发送机的时候，等江引开口。

　　隔了好一阵，他听见江引叹了一口气。

　　“……他是你初恋吗？”

　　杨烨行转头看他。

　　江引说：“嗨，看起来是了，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
　　杨烨行看着江引自说自话。

　　“初恋是很深刻的。”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是他分的还是你分的啊？”

　　……

　　江引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江引的慌乱。

　　地下停车场一片漆黑，等过了一阵，杨烨行把手搭在了江引的手背上。

　　江引突然冷静了下来，头垂得更低。

　　杨烨行声音很慢，想要让对方听清楚。

　　“不是，他不是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