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亦夏》椰迩

15、紧张

　　冰冷的液体通过透明针管流入她的血管之中。

　　刺眼的白炽灯明晃晃地挂在天花板上，让人看了忍不住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虞栀夏清醒后的第一个感觉。

　　当宋亦延将她抱起时，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眼皮上仿佛压着千般重的石块，根本睁不开。

　　这是医院。

　　凌晨三点，她疼痛难忍，拨打了宋亦延的电话。

　　然后宋亦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动前台拿到了她房间的房卡，出现在她房间之中。

　　虞栀夏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腹部。

　　之前的剧痛消失，只是身体仍然感到沉重，无力。

　　微微活动了下手指，异样的感觉传入脑海中。

　　有个东西压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完全罩着。

　　柔软的，温暖的。
　　捂热流进她手背血管的药剂，暖意流经全身各处血脉。

　　虞栀夏缓缓侧头，出神望向趴在床沿小憩的男人。

　　脑袋圆润，黑发蓬松透亮。
　　手感肯定不错，想摸一摸。

　　正这样想着，手如同有了自我意识似的，还没经过大脑思考，便先一步行动。

　　动作幅度很微小，很轻缓，就像《疯狂动物城》里面的树懒。

　　可还是把宋亦延吵醒了。

　　她的手刚从他手中抽离，下一秒就被抓了回去。

　　他想也没想，直接将她手扣住。

　　而后，脑袋瞬间从臂弯中抬起，还伴随着一声：“别走！”

　　两人怔怔地对视几秒，谁都没有动。

　　直到病房门口传来医患之间的交流声，虞栀夏才如惊弓之鸟般的，将手再次抽回。

　　手中瞬时被空气填满，宋亦延压下心中的失落，故作平静道：“你本来就难受，我怕药液太凉，输入身体中会加剧你的疼痛，这才握着。”

　　被吵醒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对自己越界动作的解释。

　　留心观察，能够发现他表情中透露的不自然。

　　但虞栀夏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之中，哪还能注意到其他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在非正式场合中牵手。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厌恶之意，反而有些留恋这道温暖。

　　“对不起，还疼吗？”解释之后，开口的第二句话是道歉。

　　嫌弃液体的流速太慢，虞栀夏正调着输液管中调节泵的速度。

　　而后听见宋亦延道歉，先是摇头，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哑着嗓子说：“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犯了。”

　　虞栀夏身娇体贵，从小被泡在蜜罐里长大，深受虞家各个长辈的宠爱。

　　衣食住行皆有专人负责，且无一不是最好的。

　　昨晚的烧烤，是她第一次接触街边大众食物。
　　吃的时候酣畅淋漓、根本停不住嘴。

　　当时，内心直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但结果就是虞栀夏娇贵的胃受不住，身体向外发出警报。

　　“急性肠胃炎？”她身体体质不好，是打娘胎里带的弱病。

　　说起来，好像是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

　　小的时候，整日与药瓶相伴，任谁看了她那副凄惨的小表情，都会心生怜惜。

　　一直到大学时，身体素质增强不少，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善。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既然宋亦延主动担下了害她犯急性肠胃炎这项责任，那她就不客气了。

　　宋亦延毫不犹豫地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样呀。”尾音拖长，语调上扬。

　　虞栀夏朝着宋亦延眯眯笑，透亮的眼珠儿一转，仿佛在心里酝酿着什么。

　　而宋亦延在等着她的回答。

　　“我想摸摸你。”讲到一半，她的话语突然停顿。

　　病房里的氧气被抽干似的，他呼吸忽地一滞，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光亮。

　　呆呆地发出一个疑问词：“啊？”

　　“我想摸摸你的腹肌，可以吗？”不知道是气没有缓过来，还是为了看他这副愣神的模样，刻意停顿半分钟后，虞栀夏才将刚刚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末了，还补充道：“是你说的，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用他的话来给他施压。

　　而他眸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好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声调愈发沙哑：“可以。”

　　听后，虞栀夏眉心轻跳，身体微微向前倾，迫不及待伸出自己的“魔爪”。

　　然而，宋亦延却后退一小步，向她摇摇头：“但现在不行。”

　　“你答应我的就不能反悔。”她郁结，咬牙切齿地冲他道。

　　宋亦延握住她悬在半空中的手，放入被窝中盖好，轻声解释。

　　“嗯，不是反悔。”
　　“今天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虞栀夏这才想到，今天的情况好像是不太合适。

　　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门外传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这样想着，门外传来护士的询问：“你好，方便我进来换药水吗？”

　　之前，宋亦延趁她愣神时，按了病房墙上的呼叫器。

　　“方便，稍等。”他起身开门。
　　步伐有些不自然。

　　维持着一个姿势在她病床旁趴太久，脚麻了。

　　“平常吃东西要留心，胃不好的人少碰多油、辛辣的食物……”见因急性肠胃炎住进病房的是个漂亮的美人，即使穿着松垮宽大的病号服，也丝毫不能将她的美貌掩盖，护士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

　　知晓护士是好心关心，但她对于这番念叨感到烦躁。

　　出于礼貌，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好眨着眼睛四处张望。

　　方才不觉得，看见前方桌上的水壶后，虞栀夏舔了舔下唇才感到嘴唇干涩起皮，喉咙里犹如被灌入千斤砂硕，做出吞咽动作时，都要万般小心。

　　“宋亦延，我想喝水。”她指向前桌的水壶，可怜兮兮的表情配上委屈的语气，我见犹怜之意尽显。

　　宋亦延听话走去：“好。”

　　拎起水壶掂量了下，壶里没有水。

　　“你等一会儿，我去外面打个水。”说着，他向外走去。

　　宋亦延完踏出病房的房门时，护士正将空药瓶拔出，还不忘八卦。

　　“小姐姐，你要把你男朋友盯好。”

　　“像这种又帅，对女朋友又好的男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后头等着抢呢。”

　　“那是肯定的。”趁宋亦延不在，她过一下嘴瘾不会被当事人发现的。

　　但仔细一想，他的帅是客观事实，护士又是怎么知道他对她好不好的？

　　在护士进来之后，他们俩可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唯一的接触只有她找他要水喝。

　　“你怎么知道他对女朋友好呀？”虞栀夏眼神锃亮，流露出求知欲。

　　一提到这个，护士可就来劲了，涛涛不绝的为她描述自己昨晚看到的画面。

　　恰巧昨晚也是她值班。
　　夜晚，困意上头。

　　上眼皮与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不时挨在一块，她双手撑着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正在与困意交战，肩膀忽然被同事推了一下。

　　“干嘛？”她精神恹恹地开口。

　　同事十分激动地指向大门处，眼睛里都冒着星星：“快往门口看，有帅哥。”

　　听到帅哥二字，她瞬间清醒，探头望去。
　　果真是个帅哥。

　　模特般的标准身材，即使是最普通的黑色休闲装，也能被他穿出另类的时尚感。更别提那张俊朗的脸庞，足以秒杀一片男性。

　　只是帅哥的表情不佳，浑身上下透露出浓浓的急切感。

　　怀中还有一个女人，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小心翼翼地抱着，宛若怀中的人儿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她记得很清楚，帅哥面色紧张地来到她们面前询问时，声线中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额间豆大的汗珠顺势流下，落入眼中。

　　他也不在意，只是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医院的电子钟表，凌晨四点。

　　而后的治疗过程，他都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半步。

　　清晨时分，天边泛起微白的曦光。

　　女人因为身体不舒服地呕吐了几次，都是他在忙前忙后地清理、照顾。

　　没有任何怨言，没有丝毫嫌弃。

　　心里眼里至始至终只在乎着床上躺着的人。

　　直到刚刚。
　　女人提出想要喝水，帅哥才起身离开。

　　听完，虞栀夏脸上的诧异难以掩盖。

　　护士话中描述的人是她认识的那个宋亦延吗？

　　紧张她，关心她，照顾她，心里眼里全是她。
　　不可能吧。

　　“你确定吗？”虞栀夏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肯定的答案。

　　护士将新的药水瓶换上，稍稍踮脚挂好，点点头。

　　“当然确定，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药水换完了，我先出去忙。”
　　“祝你们两个人幸福，长长久久。”

　　难道鱼儿早就上钩了？她还只发挥层两次功力。

　　因为护士的这番话，虞栀夏沉思良久，久到宋亦延打好水回来，她都没注意。

　　“虞栀夏？”
　　“虞栀夏？”

　　喊了几声，虞栀夏才堪堪回神：“啊？”

　　宋亦延将提回来的热水倒入从护士站借来的一次性纸杯中，还不忘掺好凉水再递给她。

　　语声中带着绵绵笑意：“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虞栀夏端起他递来的水抿了几口，轻咳：“咳咳，没，没事。”

　　见他神色如此淡定，她便忍不住起了逗他的心思：“听说你昨晚把我抱进医院的时候，腿软得都走不动路了？还有一宿没合眼地照顾我，在大家眼中你简直就是模范男朋友。”

　　她承认，她话语中确实有夸大的成分，想看看他的反应。

　　但还是不该对他抱有希望。

　　“是我害你犯急性肠胃炎。”意在告诉虞栀夏，他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负责而已。

　　若即若离的态度，击碎了她的好心情。

　　“知道，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况且这也不是你的责任，是我自己嘴馋。”虞栀夏没好气地，将脸偏过不再看她。

　　病房内的氛围因为这个话题降至零下。
　　谁都没有再开口。

　　“算了。”虞栀夏劝慰自己，放平心态，“我犯肠胃炎和你没关系，你走吧。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这是向他下了逐客令。

　　虞栀夏的话音落后，病房重归宁静。

　　又过了半响，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不用。你先好好休息。”

　　说着，竟真转身，向门外走去。宋亦延踏出房门后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他就这样走了？
　　走了！

　　虞栀夏一下惊坐起，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