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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024.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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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刚忙完就跑到爷爷家。
搬家也只是真的从坡底到坡上了,我找去的时候,奶奶在依旧狭小破败的巷口等我,看见我的时候高兴地大喊出声。
她身体挺好的,我同她说:“梦到爷爷搬家了,结果还真搬了,就想赶紧来看看。”
奶奶兴奋地一路嘀咕,念叨着:真是缘分啊缘分!谁也没说,这么久了,怎么就梦到了!
我拎了一堆东西,五谷杂粮鸡蛋大豆,爬上楼,在灰暗的转角处,上边的门虚掩着,抬头看,爷爷正在门里笑着看我。
感谢老天爷,他依旧健在。
老两口看见我笑得合不拢嘴。爷爷一只眼睛眼角亮晶晶的,好像含着泪花。
我一进家门就差点哭出来,但不像我去别人家那么陌生,我们彼此很放的开,这是相隔六年依然不变的情。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不大的家,几次想要开口又几次要哭出来,我看见爷爷苍老的脸,就不禁想起梦里的丧服花圈。
我依旧只是说:我梦到您搬家啦,正好想着来看看。
他们笑得很开心,却不知我隐瞒了梦境的后半部分。
刚坐下没多久,爷爷要我留下吃饭,我半下午刚抽空吃过,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米汤,撑到差点反胃,最后只是说:好吃,真的好吃,比我妈做的好多了。
我起身要收拾碗筷,奶奶一把拦住我,爷爷也从椅子上颤巍巍地坐起来,他俩一个劲的说:你坐下,我们收拾,你这双手要学习,要写字的……
他们呼喊着我的小名,一句句喊到我的心里,这六年里我都不算一个合格的徒弟,更别提作为一个晚辈应尽的职责。
爷爷说我长大了,长得这么高,他都认不得了。然后让我好好学习,好好练字,一定要走出去,别再回来。
我说该回来也是得回来的。
我想说:还要回来看您。
我求老天爷,让他老人家健在,至少在我走出这座山城以前,让我年年可以得偿所愿,能看到他老人家一眼。
在这个家里,我再也看不到一点和书法有关的东西,也闻不到墨香了。
转头看,爷爷的眼角已经亮晶晶的,好像含着泪光。
我问他: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说:“你来之前不久,做了个手术,在眼睛上,现在眼睛不行啦!”
“去年到省会做了腿上的手术,这条腿算是毁了。”
我看他穿着厚棉裤在地上慢悠悠地走,不由得想起以前蹬着二八自行车上广场的爷爷。
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他又提起一个当年一起在广场写地书的阿姨,他说她做了手术以后活下来了,最近常来看望他,说话不利索,但是依旧口齿不清的说“我来,看师傅。”
这个阿姨我从小就认识,她和蔼可亲,记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开车拉着她,她当时说“最近感觉说话不利索。”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她从广场上消失了,然后就得到了她长脑瘤的消息。
再见她时,是在她家里。她剃了光头,在客厅和我妈聊天,她说“我做手术的时候就感觉不行了,结果恍惚之间看见了菩萨。”
我见她家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供了一尊佛像,香火缭绕,经文余音不绝。
今晚听到她的消息,我着实无限感慨。
最后,我告别了爷爷,他千叮咛万嘱咐,我说年前假期还回来。
一种惶恐合不安在心头萦绕。梦里的话反复出现:“他去年刚搬来,还没过一年就去世了。”
我甚至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我会如何反应,想着,泪水再度滑落。大街上的寒风吹干了泪,也吹正吹走着逐渐衰败的生命。
我不想睡,我害怕夜晚,害怕做梦。害怕提前预知一切,但也感激我提前预料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