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考阎指南》如梦得佛说

6、第 6 章

　　神山贺：“不着急啊，这才看了第一套，再看看其他的呗。”

　　神山贺跟黄叔对视。

　　神山贺目光炯炯，眼神中满是清明之色，想她一个毕业后一直活跃在基层，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大大小小案件，跟多少嫌疑人受害者对视过的人民警察，要是能有一场“大眼瞪小眼，谁先闭眼谁就输”的比赛，肯定是赢家，怎么可能落败？

　　黄叔则是从一开始的期待落空，到后面的强装镇定，饶是如此，他仍然不肯放弃，还在那里劝着神山贺，“小贺啊，你是新到这里的鬼，对咱们酆都的情况不是很清楚，我跟你说，咱这里的房子可都是很紧俏的，都是卖家市场，房源每天都是供不应求的，你要是错过了这家啊，就很难找到下一家了！听叔一句劝，要是有喜欢的呢，那就赶紧签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要是以后改变主意再想要了，可就没有了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神山贺坦坦荡荡：“黄叔啊，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也是老大不小的鬼了，早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呢？”

　　她一点也没有被他的话催促到的意思：“没了就没了嘛！要是连这一丁点的时间都等不起，偏偏在这段时间内被其他人给租下来的话呢，这不就是代表它跟我没有缘分吗？那我等下一个有缘的不就好了！”

　　面对神山贺落落大方的神色，黄叔讪讪道：“是，是是是，是这个道理。”

　　他知道现在是没办法签约了，就把那张泛黄的纸收了起来，率先走出屋子：“那行吧，咱们去看下一间，说不定下一间屋子就是你更喜欢的。”

　　神山贺满意地点点头，跟他一起出门去。

　　接下来，黄叔带着神山贺看了几套房，但也不知道是她今天的好运气在早上全部用完了，还是远离中心城的这片区房子就是这么差，接下来的房子都远远不如第一套房那般合她心意。

　　第二套是个古色古香的两进小院子，跟电视剧上的一模一样，神山贺一见就觉得亲切。

　　但是、但是之前怎么也没人跟自己说，住这院子竟然要跟人合租啊？

　　不，不是跟人，是跟鬼！

　　黄叔笑呵呵地说：“哎呀，酆都毕竟是鬼界首都，阴间地府，房价可不是一般的贵，你们阳间的首都房价也不便宜吧？一样的道理。”

　　这点神山贺赞同，听黄叔跟她介绍下去：“这间宅子跟你一起住的鬼啊，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个，我看看啊，是唐朝开元年间的鬼，当时是个小吏，现在嘛重操旧业，在衙门当差。”

　　“还有一个是画家，整日在外头采风，不经常回来。最后一个是个……”

　　神山贺盘算了一下，要是自己租下这间宅子的话，日后岂不是要跟三个鬼一起住了？也不知道这鬼地方的租金是多少……

　　想着想着，突然一声尖啸传来。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一阵怪声在这小小的宅子内响起。

　　神山贺没防备间被吓了一跳，却发现黄叔早有准备，回过头来乐道：“别怕别怕，这是人家在吊嗓子。这最后一位租客啊，就是唱戏的伶人了。”

　　小小的一间宅子里面卧虎藏龙，又有当官的又有画画的又有唱歌的，听说这位歌唱家还没工作，一天到晚就待在那屋子里面吊嗓子，不管这房子的租金有多低，这房子肯定是租不得的了！

　　这一套首先排除，神山贺打定主意要去看下一套。

　　但是好运气已经用光了。

　　接下来看的房子一套比一套差。

　　都是深宅大院，没有一丁点现代化气息。

　　要么是房子面积太小，要么就是舍友不合适，要么环境太差。

　　那么几平米就敢要那么贵的价钱，还满是污垢黄纸，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黄纸还贴在墙壁上，贴了满满四面墙，这要是租下来，不得对她自己的心理产生极大影响啊？！

　　于是兜兜停停，走走转转几个小时，两个鬼又回到了第一套的位置。

　　就是那一栋颇得神山贺喜爱的三层小楼。

　　月租只要一万人冥币！

　　瞧着她已经异动的样子，黄叔不由得说：“对了，刚刚忘记跟你介绍了，这间屋子的前任租客，是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鬼，人家刚死就租在这里了，后面一直悬梁刺股刻苦学习，最后考上了功曹司，成为一名下属职员，所以才搬了出去。”

　　神山贺听到自己听不懂的词，很感兴趣地问：“功曹司？这是哪里？”

　　黄叔立刻摆摆手，一脸的高深莫测：“小贺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功曹司啊，可是一个我们阴间非常重要的部门。”

　　神山贺一脸的惊奇，喃喃自语：“阳间有自己的一套行政管理体系，没想到来了地下，这一套行政管理体系也很完整。”

　　这倒是从来没听过的，怪不得长辈们常说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没人跟她说死了也得学啊！

　　“对，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啊小贺你想，即便你再不满意这间屋子，就冲着沾沾屋主人的才气也好嘛！”

　　黄叔循循善诱：“你不是有考编制的计划吗？说不定住在这之后，沾了前任租客的才气，以后就能一举夺名了！”

　　神山贺觉得颇有几分道理，黄叔连忙又将那张泛黄的纸拿了出来，极力劝说她：“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现在就把房屋的租赁合同签了吧，我跟你说一下小贺，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不少鬼也在跟我问这套房子，这套房子的位置好，价格也合适，老多鬼喜欢了！”

　　黄叔话音刚落下，周围就凭空出现了几张纸，无风自燃，黄叔鼻子微翕，瞧都不用瞧，就指着这些纸符烧剩下的纸灰对神山贺一愣：“你看，说什么来什么，这些都是想要租这间房子过来问我的鬼。不过嘛我黄叔虽然是买卖人，但也是实在鬼，做不来那等毁诺之事，先到者先得。只是如果你没有那意思的话，那我就……”

　　就什么？他意思很明显了，神山贺再不签名的话，他就要租给别人了。

　　就在神山贺转过头继续打量这栋小楼的时候，黄叔再一次迫不及待地把那张黄纸给拿了出来，这一次神山贺就没有理由推迟了，她饶有兴趣地拿在手中慢慢看起来。

　　这张泛黄的纸看着有一段年头了，最上头是两个字：屋契。

　　黄叔手一挥，随着他的动作，神山贺的名字出现在契约上面。

　　上面有小字，写了承租房屋的地理位置，附上了时间，合同双方的名字，以及见证人即黄叔的名字。

　　契约中还贴心地规定了租金和支付时间，神山贺十分有耐心地一条条看下去。

　　“这得改呀黄叔，你们这租房合同用了多久了，一点都没有与时俱进。”

　　黄叔本来以为这事已经十拿九稳，没有意外了，突然听见神山贺这么一说，立刻就恼了：“什么落伍，你说谁落伍呢？”

　　神山贺一一给他指出：“您看看这里，我租房要承担租金之外，还要承担维护房子的职责，但房东呢？房东的责任怎么没写？我要是住了进去，发现有东西损坏算谁的，或者住进去没几天，好好的家具坏了，又算谁的？”

　　黄叔：“……”

　　想他做牙人多少年的时间了，两辈子加起来都能生好几个神山贺了，现在却被她指出来这合同不规范。

　　不过神山贺说的也很有道理，黄叔呵呵一笑，顺着她的意思在上面加了几行字。

　　两个鬼，一老一小，脑袋凑成一团，照着这租房契约一条条地对下去，如此这般过了几小时，才终于大功告成。

　　黄叔脸上已经不见笑容了，瞧着还有几分咬牙切齿：“全部照着你的意思改了，你可满意了？”

　　神山贺点头：“满意是满意的。”

　　黄叔大喜：“那可以签名了吧？”

　　这回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只笔，着急忙慌地塞到神山贺手里，殷切地看着她。

　　神山贺点点头：“签是可以签，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搞清楚。”

　　“你说！”

　　单子就要完成的光头，黄叔豪迈的很，别说是有几个问题了，就算是来个一打的问题，保管黄叔都给神山贺说得清清楚楚的。

　　“我没跟你提过我接下来的打算吧？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考阎的？”

　　黄叔：“……”

　　最后几个字刚落下，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好像有什么假象被打破了一样。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黄叔心想，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但是现在面对这个新死小鬼的诘问，还能有理亏说不出话的时候。

　　神山贺侧过头看了一眼黄叔，从跟她见面的一开始，黄叔一直穿着这种轻便长袖的衣服，看起来与时俱进，一点都没有顽固不化的老鬼样子。

　　好半晌都没有听过黄叔的回答，神山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问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黄叔打着哈哈：“当然是你说了我才知道的，你可能忘记自己说过这话了。”

　　神山贺“唔”了一声，看起来接受了这个答案，但是黄叔心里的大石头还没有放下一秒，又听见这个小鬼冷不丁地问：“你很希望我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