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贵族恶女遇见野人鱼》知知玫玫

2、第 2 章

　　“一只人鱼？你父母就给你留下来这个？”
　　表兄看着眼前硕大的容器，有些不屑。
　　他自顾自地拿蜡烛逼近打量，人鱼被光线晃得别过脸去，他评价道：“与王城相比，我们这里更加的实用主义，这只人鱼大概卖不出我们想要的价……虽然他的确美貌惊人，也许会有些贵族会对此感兴趣。”
　　“——我可没打算卖掉他。”你一把拉起了容器前的帘幕，阻止他论斤估两的眼神：“毕竟是我父兄留给我的东西。”

　　新的住所如预想般的糟糕。
　　当你回到房间时，你惊奇地发现行李凌乱散开，显然是被人检阅过一二。
　　你虽然阴沉恼怒，但因寄人篱下尚不显露，只克制而平静地望着房间中的不速之客。
　　表兄把玩着那只精巧的不死鸟镂花柄的匕首，总算转移了对人鱼的兴趣：“可以把这个送我吗？姑娘家可不该用这个。”
　　人鱼的手贴上容器壁，冷冷地看着他。
　　你微笑着耸耸肩：“镀金的，不值钱，这可不与你的身份相配。”
　　这的确是用旧的匕首，刀柄甚至被摩挲出暗淡的光面，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材质。
　　表兄瞬间失去了兴致，随手将它塞给你，又翻找了一会，从你散开的行李中抽出了一条铂金的表链：“那把这个给我吧。”
　　那是你父亲留下的表链。
　　你虽然心情不佳，但这回终究是没有做声。
　　人鱼轻轻用尾巴拍了拍水面，似笑非笑，天真烂漫。

　　表亲家里只有一个冷淡又倨傲的佣人。
　　也许出于试探，也许出于新奇，头一回她十分客气地与表兄一起主动帮你的人鱼换了容器。
　　但当你这回提出换水时，她露出了嫌恶：“我的小姐，那只人鱼那么大，爪子那么利，少爷不在家，我可不敢一个人去换水。”
　　你耐心道：“我会一起的，他很听我的话。”
　　女仆依旧不悦：“我还要帮老爷熨衬衣，帮夫人准备下午茶，帮我家小姐梳理头发……这么大一个宅子的活都要靠我来做，我哪里有气力照顾你那么大一条鱼？”她偷眼打量你，露出点渴望的神情。
　　你身上的钱不多，以后要用在紧要关头，何况这些人大概不能轻易打发，还是不要开那个头。
　　所以你忍耐道：“我会帮你。”
　　女仆身形终于开始动起来，嘴里却依旧嘟囔着：“照顾您本来已经让这个家不堪重负，如今还多了条鱼！况且说是鱼，瞧瞧那样子，分明是个男人，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姐却带着个男人，也不想想自己的名誉……”
　　你礼貌地笑道：“这是国王大人的意思。”
　　带着鱼，也许包括受到这些非议，都是他的意思。
　　你怀着恨意，轻巧明快地笑着，看着不懂事的女仆噤声。

　　你的人鱼，是一条懂事的鱼。
　　他温驯地坐起来，等着你的命令。
　　在女仆找借口离开后，你暴躁地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水桶，深呼吸了好几次，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开始试图将人鱼抱到鱼缸里。
　　他撑着容器，撑着墙壁，试图减轻你的重量。
　　虽然他湿漉漉的皮肤和冰凉的体温沁透了你的衬衫，让本就蒙着一层薄汗的你心情不佳，但你仍能感受到他这份妥帖。
　　梳理好的头发散开来，落在他的颈窝，变成纠结的一小绺。
　　他有些笨拙地勾起那缕头发为你别至耳后。
　　你猝不及防撞入他仰望的眼眸。
　　那是只有你一人的深海，沉静深邃，带着点暗流涌动的野兽的纯真。
　　你有些不自在地把他拖进浴缸。
　　轻薄的衬裙湿了大半，贴在身上，你粗暴地浇在人鱼身上，飞溅的水让你淋湿得更加彻底。
　　你抹了把脸上的水渍。
　　人鱼轻轻摇了摇尾巴，即使浴缸狭窄，他的心情依然不错。
　　你忍不住笑着推了推他擦到你的尾巴：“越来越像狗了。”
　　他听懂了你在说什么，不悦地背过脸去，抱臂生闷气。
　　他的尾巴是深海的幽蓝，带着渐变的银色细密鳞片。海鱼的鳞片都很细腻，摸上去手感很高，冰冷滑腻。
　　他瑟缩了一下，你抬眼发现他将脸埋在臂弯里，背脊僵直。
　　这幅样子几乎让你生出点爱怜的心意，对自己的宠物，对自己的所有物。
　　你拨开他并不设防的臂膀，在他略略讶异的眼神中，推了推他的脑袋：
　　“我的小狗。”
　　“这是我的远亲伊芙琳，你知道的，如果不是那桩事，她会与国王的小儿子结婚。”
　　过去的事情似乎成了你被待价而沽的噱头。
　　你的表兄时常会带些自诩有着小贵族名号的男人出入家门，命令你打扮得体出来待客，并允许他们用放肆的眼光打量你。而你的叔叔与婶婶则乐意以你的美貌和身世作为噱头，吸引潜在的目标上门，为自己的儿女铺路。
　　你有些忍无可忍，却暂时不打算惹是生非——你需要一个固定的居所，你需要等待。
　　“不过国王的小儿子已经与洛林家的女儿订婚了。”
　　有人奚落道，眼神不安分地打量你。
　　“洛林家族？”
　　“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不死鸟家族吧……说起来，他家小儿子拒绝了家族安排的婚事。”
　　“哈！那个有名的美貌富婆？”
　　“是啊，人人都说他大概是被女妖勾走了心智。”

　　你放下了茶杯，心知肚明这位温柔、正直的骑士有多难攻克。
　　他不在意财富和声名，也有足够的才智野心予以庇护，小儿子的身份决定了公爵会对他溺爱纵容，是家族没落的你的优选。你的时间有限，不能像从前那般克制守礼、步步为营，于是你挑战他、诱惑他；而他只是洞察着你的野心，欲拒还迎。当国王的审判终于下达，你白了脸，心灰意冷，在露台上吹着风，懒怠听来人的嘲讽，却不期然获得了他的匆匆真心。
　　“我是次子，当前人微言轻……但只要你相信，我一定会来找你，为你家族正名，并且娶你为妻。”
　　不是没有恶意揣测过对方的心意，只是见识过你虚伪假面下的冷漠与利己，青年的承诺与愿景依旧过于用心。
　　你抽出了刺绣繁复的袜带，他给出了祖母赠予的匕首，约定来日相见。

　　人鱼不满地用尾巴用力拍打水面，溅了你一头一脸。
　　你不喜欢所谓的客人被所谓的家人带来观赏你的财产，当然给人鱼换水也确实费时费力，于是将人鱼养在了后院的人工湖中。
　　人工湖与活水相连，如果人鱼借此逃逸，你也乐得清闲；但这傻鱼不知道是毫无城府还是懒惰成性，成日只知道在湖边等你投喂安抚。
　　尽管被这样一只尤物等待非常满足你的虚荣心，你当前的怒火依然无法平息。
　　因为公爵次子给予的匕首被这刻意的恶作剧带入了水中。
　　其实也没有那么看重……只是厌恶这种小宠物不知分寸的行为。
　　“带回来。”
　　你冷冷地吩咐。
　　人鱼假装听不懂，快活地拍水玩耍。
　　你微微偏首，抿唇不语。
　　他敏锐地察觉到你认真的不喜，利索地潜入了水底。

　　水面微微波动。
　　你知道，他找到了，只是需要一点奖励。
　　小孩子一样，也许一起玩水？
　　于是你坐上了岸边的岩石，撩起裙摆，将光裸的小腿浸入水中。
　　水很凉。
　　你有意无意地撩着水，示意亲近。
　　你感觉到了人鱼的蹼爪无比轻柔地握住了你的脚踝，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蜿蜒向上。
　　水面破碎。
　　人鱼慢慢显露出脸庞。
　　与捕捉到时相比，他似乎长大了一些。
　　尽管尚未完全褪去少年人面庞的漂亮青涩，但是骨骼开始舒展，肌肉线条愈加苍劲，眼底泛滥着莫名的思量，种种都在显示你的人鱼正在成长为一条凶猛的野兽。
　　你却不以为意，伸手揉了揉他深金色的头发，像撸猫一样抚摸着他有着林林落落透明鳞片的脖颈，是细腻柔软的触感，如若人保养得当的皮肤，意外的舒适。
　　他撑着岩石，攀附而上，仰头在你的膝上凝望着你的眼。
　　眸色深邃，眼底浓重。
　　你能感受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你忽然被跳入水中的冲动裹挟，情不自禁凑近了些。

　　幸好此时，女仆让你注意转移。
　　“小姐，你有一封信。”
　　人鱼转身没入水中，只露半张脸紧紧跟随你的身影。
　　你伸手去接，女仆却并没有递上前，她指间的信封有些凌乱，你忍不住要跳起来：“你拆我的信！”
　　女仆将信放到身后：“你有逾矩之举……”
　　你冷冷道：“我没有。”你的情人绝不是言语轻薄的冒失鬼，但信的内容散播出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女仆只抓住了字里行间透露的情意，她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你会被送到修道院去！我要去告诉老爷夫人，你这是败坏家族的清誉。”
　　你凶狠地打断了她的话：“得了吧，未婚男女谈情说爱而已！老爷夫人巴望着还来不及，你倒分不清好坏。”
　　女仆摇着头，大概猜到你不愿旁人知晓，便哆嗦着开门见山：“你得把我送出去，我要离开这个乡下，我要去王城，对，王城！”
　　她报出了一个你当下绝对付不起的数。
　　你不耐烦，反诘道：“你在开什么玩笑！皇室找个情妇的封口费都没有那么高！”
　　女仆后退：“洛林家族一定付得起，对吧？”
　　你猛地夺步上前，争抢信纸，与女仆推搡间，她落入了浅水中。
　　女仆摸索着想要站起，而远处观望的人鱼迅即扎入湖底，她随后再次跌入水中，很快被拖行至湖心水底，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你起先尚想阻止，但最终还是在原地喘着气，等待心跳平复。
　　你的人鱼慢慢露出脸，带着点卖乖的笑意，你摸了摸他的头，许诺给他换个干净的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