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执灯渡世

34、姐姐

　　喧闹欢笑的夜晚时光总是要短暂的，双双躺进海边提前搭好的三个帐篷里，周围都安静下来。

　　只属于夜晚的静谧里，徐徐的风声中，隐隐传来的虫鸣声，将熄未熄的篝火堆里，细木枝断裂的细响...

　　这一声声微末之音，编制出一段段夏日的美好回忆，送入熟睡人的梦境中。

　　许是白日里睡得太足，木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沉眠，在数到第一千二百八十六只羊的时候，她依旧神智清晰，无奈睁开了眼。

　　视线里是陆洋平静的眉眼，沉稳的呼吸声似是睡得很沉。

　　木头不想吵醒陆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从温暖的臂弯里一点点挪出来，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把人从梦中惊醒。

　　直到顺利走出帐篷，微微侧头注视了一眼依旧睡得平稳没有动静的人，木头这才轻轻拉上帐篷，缓步朝着海水走去。

　　离得越近，微风下的海面的波动声越发清楚，天空中的星子似也沉睡，不见踪影，深夜下，海面的颜色也深不见底，似是一整片深渊，漆黑如墨。

　　注视久了，平白生出一种落寂感，好似天底之中，只有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这样的感觉，许久都没有在木头心头弥漫了，如今突兀的出现，竟也有几分怀念，不由得放任自己看了许久。

　　弯下腰脱下鞋，赤着足慢慢朝着海面走去，比白日里要凉的触感一点点漫过脚背，随着步伐缓缓升至脚踝...

　　深夜里，漆黑的海水中，有一个身着暖白长裙的人影，一点点走向更深处的海面，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的话，多少会认为那身影是想将生命献祭给那片似深渊一般无边无际的深海。

　　哗啦啦的水声，惊扰这一幕，带着喘息的嗓音似是惊魂未定，夹杂着几分刚醒的睡意，轻轻唤着木头的名字。

　　木头一愣，像是深夜未睡贪玩的小孩儿，被家长抓了个正着，有几分心虚的不敢回头。

　　两人一前一后，除了那激烈运动后微微的喘息声，谁也没有再开口。

　　温度褪尽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身体，似是一个拥抱，只是那越收越紧的力道显出几分窒息的意味，木头迟钝的察觉出陆洋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就好像在担心一个不察觉，深海会把自己吞没一样。

　　微微垂眸，注视着陷入海面里的双脚，又抬眸出神的望着更深处，

　　其实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她确实是那么想的，长眠于这一片深邃的水中，海，洋，河，江，
　　湖...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

　　而她也确如过去曾想的一般，让自己沉溺在那一片洋中，那片洋终日泛着暖阳晒过的温度，温暖舒适，将不可直视的金阳折射出柔和的光亮，一点点包裹住内心深处的所有碎片...

　　所以啊...

　　木头伸出手，握住环着自己的双臂，掌心落在因为用力隐隐透着流畅线条的小臂上，将属于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沾染上去。

　　“陆洋，我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海。”

　　所以啊，不用再担心了

　　“我没有想干别的事情。”

　　遇见你以后，我不会再随意抛弃生命

　　“没事的。”

　　没事的，我一切都很好...

　　一声声如同保证一样的嗓音，双臂上的力道逐渐放松下来，终于给足了木头转身的空间，不过刚转过半个身子，就被炙热的强势的气息堵住了唇舌，夜空在这一瞬亮起来，笼罩着天空的云层散开，露出明亮的月光和数不尽的繁星，木头可以借着这些光亮清楚捕捉到陆洋未褪的紧张担忧惶恐。

　　腰间的力道越发收紧，掐的她隐隐作痛，激烈的像是要剥夺呼吸的吻里，不知是谁的唇瓣破皮了，隐隐可以尝到一丝血液的味道。

　　这个吻像是在确认，在后怕，在威胁着木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那样做，又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庆幸着索性自己没有睡太沉，庆幸着一切都刚好。

　　陆洋对于木头所说的保证，只信了一半，她半梦半醒间伸手没有摸到身侧人，那些美梦瞬间转变成野兽一般漆黑的情绪，吞没了所有。

　　她睁开眼，身侧确实没有人，拉开帐篷就看到海边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对着那片漆黑的海面看了多久，然后脱下鞋一步步朝着海水里走去。

　　那一秒心跳都停止了，那一幕与湖边想要翻越栏杆溺亡的身影重合。

　　为什么木头，明明那么高兴，可以露出笑脸的你，为什么还是要做出这个选择？

　　陆洋不明白，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冲过去抱住了那个身影，脑海里疯狂的转动着两人在一起的所有细节，试图找出是哪里不对劲，致使木头再一次做出这个可怕的选择。

　　好在陆洋也注意到唇齿间，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本能的，她怕自己吓到情绪不定的人，匆匆结束了这个吻，借着不算清明的光线扫了一眼木头微肿的唇瓣。

　　“痛不痛？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是不是刚刚咬到了？”

　　刚从空白的窒息感里回过神，就听到面前人的话，视线微抬，是陆洋一本正经严肃的神情，那双眼眸还带着担忧，直直盯着自己的唇，莫名的木头被逗笑了，或许是现在的气氛确实不太适合笑出来，只是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陆洋或许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也不想打扰木头的笑脸，明媚的再不见一丝阴霾，她终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小题大做了，而木头或许真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睡不着想玩一玩水？

　　木头终于笑够了，直起腰垫了垫脚，用微肿的唇瓣蹭了蹭对方的唇，动作亲昵又自然。

　　“别担心啦，我真的没事，就是睡不着出来看看海。”话语间，木头还带着几分埋怨，用自己的脚踩了踩水里陆洋的脚背，似是在怨陆洋这么不信任自己，只是那力道轻的像是撒娇，反而勾的人心痒痒。

　　“下次记得叫醒我，我陪你看。”带着几分未散严肃的嗓音，直直落入木头耳中，那声音里的郑重又担忧的情绪，让她咽下了下意识想要拒绝的话语。

　　“知道啦。”每个字都拖长音，听起来软乎乎讨好般的撒着娇，希望陆洋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陆洋很快败下阵来，目光柔下来，带着人走出海水走到沙滩上。

　　脚上沾满了沙粒，衣服下摆也湿漉漉的，两人现在都没了睡意，索性决定回住所洗个澡。

　　两道身影手牵手，沿着盘山的柏油路向上，脚下的影子在模糊不清的月色里，融合在一起，拖在两人身后再不分彼此。

　　那一个夜晚，从失眠看海，到突发的想要玩水；再到误会木头的行为，匆匆追赶来的陆洋，还有那个月色下浅海里的吻，直到路途结束回到家里，还是那么记忆忧新。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陆洋总是可以那么恰到时机的出现，赶来，打碎一切黑暗，然后拥抱住暗处的她。

　　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命定之人...不自主的笑了笑，像是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不过每每想起那些瞬间，都觉得心里填满了暖洋洋的能量。

　　“谁家的小朋友啊，怎么一个人坐在沙发傻笑？”陆洋模仿着坏人的腔调，伸出手捏了捏木头脸侧的软肉。

　　“姐姐有糖，跟姐姐回家怎么样？”明是问句，手上动作却直截了当的把人拉进怀里。

　　木头不由得加深了笑意，侧眸对上陆洋含着暖意的目光，笑的眉眼弯弯开口，
　　“好。”

　　眸子里通透着笑意，映出面前人的模样，那双眼眸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陆洋，什么都不用说，所有的情绪都从目光里宣泄出来。

　　陆洋被蛊的微微低头，用柔软的唇瓣蹭了蹭那长长的睫毛。

　　“可不许反悔啊...”嗓音微沉，含着情意。

　　莫名升温的气氛，一瞬让木头红了脸颊，那双眼眸都隐隐带着几分被热意逼出的湿润之色，更加清明透亮。

　　“好。”木头闭上眼，仍由那唇瓣落在自己眸上。

　　“姐姐也不许反悔...”细微的嗓音带着颤颤巍巍的羞意，一句话越往后音量越含糊，反倒是衬的那声姐姐格外清晰。

　　陆洋垂眸，视线落在脸颊处不断往耳尖蔓延的红晕上，伸手把快要缩进自己怀里的脑袋捞起来，吻过去，唇舌交织间字音也断断续续的，
　　“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