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执灯渡世

27、第二十七章

　　经过这一茬，木头把时枬和陈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舒舒服服洗了澡爬上床，陆洋许久都没有回来，木头缩在毛毯里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被拥入熟悉的怀抱，原本提着的几分清醒也迅速沉淀下来，进入安眠。

　　注视着缩在毛毯里沉睡的木头，靠近蹭了蹭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

　　“晚安，好梦。”嗓音微沉，只愿你一夜安梦。

　　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下意识伸向身侧的手摸了空，侧面床铺已经被空调吹的冰冷，就好像一整夜都没有人睡过一样。

　　这个念头撕碎了原本惺忪安然的神智，猛地起身踏上拖鞋奔至卧室外，刚步入客厅，就听见阳台处隐隐传来的交谈声，同款的睡衣，藏蓝色的身影面对前面背对着自己正在跟电话那头沟通着，宁静的空间里隐隐可以听见交谈的只言片语，听起来郑重严肃。

　　木头停住步伐，没有选择上前，不过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也足够抚平心头那些慌乱的褶皱。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在惶恐什么，是因为一切都如同梦幻里那般顺利的进展让她不安，还是这些经历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脆弱的如同泡影，随时随地都存在消失的可能性。

　　杂乱的思绪如同肆意的野草，一点点在心头生根发芽，顽强的势头好似可以不顾一切都要占领那片净土。

　　莫名的，没由来的，惶恐不安。

　　这样的心情一直到公司门口，一直到工位上，这种情绪还是牢牢占据心头，操控着心跳一声声的在胸膛里不规则的跳动，在耳膜上传达着沉闷的压迫声。

　　始终静不下来心的木头，坐立不安，木头皱着眉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放弃了逼迫自己工作的想法，端起水杯朝茶水间走去。

　　泡点甜的喝了缓解下，说不定就好了。

　　随手拿起一袋速溶奶茶倒进杯子里，她之前好奇尝过一次，甜得发腻的口感说不上好，抱着或许管用的心态，她沉默的搅拌杯中的液体。

　　“哎，晚上团建，你去不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李燕，带着浑身浓香靠过来。

　　扶了扶染上热气的眼镜，木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李燕又自己说下去，

　　“你从进公司以来一次都没去过哎，这次不会也不去吧。”

　　说是团建不过就是大家都带着虚伪奉承的面具，在一张桌上推杯交盏的讨好着领导，木头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场合，比起硬要装的自己游刃有余迎合场面，倒不如干脆拒绝。

　　“我身体不太好，可能这次也去不了。”木头带着歉意的笑婉拒了团建。
　　“我就知道你不去。”李燕一脸我早就料到的表情，看起来夸张极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妆容齐全，画着线下比较流行的伪素颜妆容，只是身上的浓香有几分呛人，倒是毁了精致妆容带来的感觉。

　　“哎，你跟那保时捷车主啥关系啊？”刻意压低的嗓音，李燕身上的香味越发浓烈缩短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木头忍住皱眉的念头，沉默想要找一个借口敷衍过去。

　　“你悄悄告诉我，我肯定不能告诉别人，昨天下班好多人都看到你上了人家车，但是没看清车主啥样子，是不是新谈的男朋友啊，你说嘛。”嗓音越说越兴奋，带着几分不依不饶。

　　下意识的抿了一口手里的奶茶，甜的发苦的味道划过味蕾，并没有减轻几分她不知所措的烦躁感。

　　“抱歉。”木头并不想回答李燕的问题，微微侧身端着茶杯离开。

　　“哎，别走嘛，跟我说说呗。”身后的李燕做着最后的挽留。

　　木头没有回头，直到坐到工位上才松了一口气。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适时的震动一下，垂眸看去，是陆洋的消息。
　　在干嘛？给你点了奶茶喝，中午准备吃啥？晚上来接你？

　　一连好几个问题一下子出现在对话框里，木头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到下一条消息迅速跳出来，是一条语音消息，调低音量放在耳边点开。

　　“好吧，其实我就是，有点想你。”贴着耳朵播放的语音，给木头一种陆洋本人在耳边说情话的朦胧感错觉。

　　一瞬她抿唇笑了起来，困扰良久的负面影响也得到缓解，放下手机重新面对电脑屏幕时，心情轻快多了，手边逐渐变暗的屏幕上依稀还可以辨认出来自木头的回复：
　　我也是

　　手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木头几乎是瞬间点开查看那条消息，可惜不是陆洋的回复，是来自公司HR的消息，通知她去一趟办公室。

　　窗外原本的明媚的阳光，被缓慢移动的云层掩盖，带来一片灰暗的阴影。

　　从办公室出来的木头步入那片灰暗之中，神色也阴沉下来。

　　“你前段时间频繁请假，影响到了公司的考核，从入职以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公司所举办的活动，领导认为你不太合群，性格孤僻，恐怕不能继续胜任这份工作...”HR是一个中年女性，头发竖的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目光犀利严肃。

　　“有传闻说最近你的情感生活比较复杂，已经影响到公司正面形象，综上种种，公司决定，将你做开除处理。”

　　别的也就罢了，情感生活复杂影响公司形象？这又是什么意思，她想不明白。
　　很快路过茶水间的她明白了这什么意思。

　　“哎，你知道吗，昨天给王总跑腿买咖啡那个小姑娘。”
　　“怎么了怎么了？”
　　“她买个咖啡用了一下午，回来衣服都换了，听说是去开房了”
　　“啊？不会吧，平时看起来挺文静的一姑娘”八卦的嬉笑声。
　　“这有什么的，昨天来接她的车你没看到啊，保时捷哎！肯定是榜上大款了，啧啧啧”
　　“就她这姿色还能有人看上？”
　　“指不定是她活儿好...”恶意的言论。

　　茶水间讨论的几个资历比较深的同事，端着茶杯走出来，用着一些难听的字眼，描述着昨天的木头，交谈得眉飞色舞有模有样，好似是亲眼所见一样。

　　藏在拐角的木头目送着她们离开，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无力感，有一种气恼的委屈又不知该找谁发泄，只能无力茫然的接受着一切，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办公室里，压抑着情绪的眉眼看起来格外绝望。

　　收拾着工位上的东西，办理完离职手续就出了公司门，这一切迅速的不过不到十分钟。

　　冰冷的窒息感从脚攀升，一直淹过口鼻包裹住整个人，昏昏沉沉间木头自己都不知道开着电动车去了何处，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停在昨日的健身房，莫名的停顿下来。
　　掏出手机指尖在漆黑的屏幕上滑动犹豫着。

　　“木头！”陈好遥遥看到停在路边的身影，朝着她挥了挥手。
　　见她没有反应，走近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木头被骤然的声音惊到，手一抖，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

　　动作带着几分迟钝，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迟钝的抬眸注视着陈好姣好的脸庞，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你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手机屏幕还好吗？要不去前面有一家...”

　　“没事。”木头骤然出声打断了陈好的声音，这一声没事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加重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似是要说服自己真的没事。

　　陈好注视着木头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模样，闭上嘴，提了提手里的包有几分尴尬的站在路边，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像是两座雕塑一样驻立在路边。

　　“那个？你饿不饿？”陈好实在不放心把明显不在状态的木头丢在这儿，踌躇着言辞试探性开口询问。

　　木头微微抬眸，抿唇点了点头，没有拒绝陈好的好意，停了车去附近小餐馆里吃了一顿午饭。

　　食欲被满足以后的餍足感冲淡了心头的不适，木头加了陈好好友想要把饭钱转过去，被陈好笑着拒绝，

　　“要不你让我蹭一下车回去。”
　　注视着陈好和善的笑脸，平静又美好，人长得好看总是能获得几分优待，就比如现在眉眼弯弯的陈好提出的要求。

　　看着那张笑颜，木头都没找到可以拒绝的理由，最后只能点点头。

　　送陈好回去以后，木头愣愣的站在陆洋家门口，虽然录了指纹，也默许了自己可以进来，但是木头还是觉得有几分怪异，站在门口愣了良久才鼓足勇气解锁指纹进去。

　　被辞退失魂落魄的小猫儿回家，寻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这才恍惚回想起自己对于陆洋一无所知，从来都是陆洋来寻自己，导致了她想主动一次却也没有办法。

　　对着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看了又看，却始终没有点下去。

　　熄灭了手机，漆黑屏幕上蜿蜒难看的裂纹里倒映着木头脸，破碎又脆弱。

　　浑身的气力也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可怜的猫儿蜷缩着自己的身躯，盘缩在空无一人的住所，往日里有陆洋的存在倒是从不觉得这空间空旷的这般寂寞。

　　她闭上眼，像是疲倦极了，就这样任由自己闭上眼，带着好似一睡不醒的架势，试图进入睡眠逃避着从心生出，拥有杂草般顽强生命力的疲倦感。

　　就一会会儿就好，委屈的猫儿抬手捂住脸，平缓着不定的情绪沉沉睡去。

　　时间在半梦半醒间如同被揉捏的橡皮泥，一下拉长一下缩短，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不安的惊醒，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那自以为的漫长不过仅仅五分钟。

　　糟糕透顶的睡眠，并没有缓解多少身体上的疲倦，她试图寻找一些别的方法让自己好受一点。

　　揉了揉昏沉的太阳穴从沙发起身，朝着玄关走去换下拖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