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执灯渡世

2、第二章

　　木头穿着脏兮兮的裙子回家，时隐时灭的灯光在砰的一声后，再也没有亮起来，木头在灰暗的楼道里踩空摔了一跤，小臂狠狠的磕在台阶的尖锐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入侵了她的大脑剥夺了她的思考。
　　她没有哭，也没有很疼，只是有点累，木头注视着手臂上的痕迹，没有很疼的，因为喊疼的话也不知道说谁给听，手掌接触潮湿的地面，用力支撑自己从楼梯上爬起来，看着身上越发多的污渍
　　“我真是没用”木头想。
　　木头明明是一步一个台阶的向上走，却像是陷入泥泞的沼泽般一步一步下沉，沉重又绝望。短短几步路，木头只觉得耗费尽了浑身的力气，开门，没有灯光，没有意料之中埋怨自己弄脏裙子的声音，更没有本应该在家的人，什么都没有...
　　敞开的大门如同巨兽，门内寂静的黑暗像是要吞没了站在门口的人。
　　木头的身影一点点被黑暗沾染，最终融为一体。关上门，走到日历前翻了翻，她都忘了，今天是他们要去旅游的日子。
　　疲倦感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毫无预警，木头像是一个没有神志的傀儡，机械式的结束洗澡与进食，然后就是洗裙子。
　　木头接满一整盆的水，将裙子丢进去，白裙子慢慢溺亡在深红色的大盆中，汤汁的污渍正对着木头，刺眼的很，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木头视线微微模糊晃了神，感觉自己也像是深深溺死在那盆污浊的水里一般窒息，求生的本能致使她向上伸手求救，皮肤接触到微凉的水面让木头骤然回神，缓缓蹲下沉默的搓洗着那条裙子，一遍又一遍...
　　无论怎么努力，褐色的痕迹怎么也去不掉，裙子表面光滑的面料都发毛起球，污渍还是无法搓洗掉，死死钉在在一片白色上，木头更加用力想要去除那一片污渍，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然而，那条裙子直到洗破洞躺进垃圾桶里，也无法消除那片褐色痕迹。
　　木头感觉眼眶涨涨的，像是要宣泄什么却只剩无力的干涩。
　　再见了，我的白裙子。木头难过的道别。
　　窗外是城市苏醒的声音，升起的太阳驱散黑夜露出湛蓝的天空，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忙碌了人们开始新的一天的准备，没有人知道，有个女孩荒唐的搓了一晚上裙子，最后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木头闭上眼，什么都没有落下，没有翻涌出来的悲伤像是海水一样包裹住她，沉重窒息的溺亡感愈演愈烈，木头猛然睁眼，镜子里是她大口喘息的难堪摸样。眼尾红通通的，木头伸手想去触碰，指尖是冰冷光滑的触感。
　　木头缓缓吐出一口气，镜子里的木头也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缓缓挪动到乌青的眼窝。
　　“你也累了吗，今天天气好像不错，等等再睡吧”木头的眼眸里只剩下麻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在说好听的情话一样，缠绵眷恋。镜子里的她只是浅浅微笑，好像是在表达赞同。
　　“去吧，木头，去放风筝”
　　木头拖着浑身的疲倦，出门，温暖的阳光缓解了几分通宵的疲惫，身体好像轻松了，步伐也轻快了不少，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好天气，木头勉强升起些许期待。
　　这几分期许很快熄灭，木头拘谨的站在风筝店里听店主介绍，
　　“美女，你看要什么样式的风筝，我这儿什么都有”店主热情的介绍着
　　木头没有接话，她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目光漫无目的滑过陈列出来的风筝，木头在店家正要开口给她再推荐几款之前，随便挑了一个燕子风筝匆匆结账，结束了这场煎熬的体验。店主笑眯眯的目送木头逃一样离开，扬声喊，下次再来啊美女！
　　不会有下次了。木头离开的步伐更加快速。
　　她提着手里的燕子挤上刚巧到来的公交，木头没有放过风筝，直觉告诉她需要去开阔的地方，公交车内的人三三两两褪去，木头寻到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下，从窗外望去，已是从喧哗的市区行驶到宁静的田野，这是一个木头从未到过的陌生地方，那里是一片很开阔的草地，看起来很适合放风筝。
　　公交车的预播报提前响起，木头起身站在后门下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离得近了，才察觉到是青草的味道。
　　木头踏上那片陌生的草地，踩在脚下软乎乎的，有点潮湿，但是不影响木头喜欢这片草地，环顾四周，边上有一小块菜田，种着一些木头不认识的蔬菜，依稀可以闻到炊烟的味道，与空气中的清香缠绕融合的味道，木头放松的舒展四肢。
　　就是这里了。木头想。
　　她拎起来手里的燕子，在草地上奔跑，试图让它乘风起飞，每次在快要成功以后，又狠狠坠落，一次又一次，木头执着的尝试，终是不得要领。
　　“小姑娘，你这么放是飞不起来的”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大叔走近，
　　木头有些警觉的盯着他，大叔摆摆手友好的笑了笑，
　　“小姑娘，你要感知风的方向，逆着风跑，才可以起飞”
　　木头似懂非懂，在农民大叔的指导下，朝着天空伸手，闭上眼，五指微张，风像是绸带一样滑过指间，说不上来的惬意感，就像是忘掉一切做了一个轻飘飘的美梦一样，木头睁眼，逆着风向奔跑，手中的燕子先是摇摇晃晃的脱手，就在快要下坠之际，一阵清风携着青草的味道，稳稳的托起飞燕。木头呆呆的看着飞翔的燕子，成功了！内心像是灌进了温暖的阳光一般，暖暖的，涨涨的，竟生出一种仿佛无底的黑暗从来没存在过的错觉。
　　“小姑娘，快放线！”
　　木头回过神，转动手动的线轮，燕子一点一点升上天空，蔚蓝的天空中翱翔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燕子，燕子脸上还有两坨嫣红，滑稽的很，但是木头很喜欢那只在天空中自由的燕子。
　　她一直注视着，直到再也看不清燕子的模样才低头，手中的线已经放完了，农民大叔还在试图阻止木头将风筝放太高的行为。
　　“你这样放这么高，线会断的...”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木头一剪刀利落的剪断风筝线，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女娃娃哦，没吃过我们那个年代的苦头，真是浪费，浪费啊”农民大叔边感叹边摇头离去，自然也没有看见木头脸上骤然沉寂下来的麻木之色。
　　“再见啦，小燕子”木头冲着天空挥了挥手，声音里是诡异的平静。
　　天空中的黑点抖了抖，消失不见。
　　“该走了”木头想。
　　她缓步离开草地
　　“再见啦小草”悲伤的像是要凝结出泪一般的声音，可惜空旷的草地上再无人听见。
　　木头顺着柏油路，漫无目的向前，一直走，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归途在哪里。
　　阳光很亮，照的木头的影子轮廓漆黑清晰，从又瘦又长到又矮又圆，像是揉搓面团一样滑稽。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音引得木头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太阳被揉碎了一般镶嵌在湖面上，风过，涟漪阵阵向着木头欢迎示意，树叶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像是在低吟听不懂的旋律，
　　“这里很美，睡在这里一定会有一个好梦的”木头想。
　　她不受控制的迈开脚步，一步又一步接近那片细碎的光芒。
　　陆洋就是这个时候经过，她坐在后座撑着脑袋，无聊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像是要轻生的身影，紧张的她呼吸都停顿了。
　　“停车！！！”司机不明所以踩下刹车，后坐力致使陆洋一头撞在前座上，顾不得疼，连忙拉开车门奔跑过去，她什么都没想，只是靠着本能和直觉控制着身体不断加速接近桥上的身影。
　　木头一只脚已经横跨护栏，只差一步就要坠落进那片湖水中，身后急速接近的脚步声，她回头，瞳孔缩了缩，是一个人逆着光朝她奔来，光影模糊像是为她渡上了一层柔光，宛如神邸一般的身姿闯入视线中，好像只为了她一人而降临，木头晃了神，动作也随之停顿下来。
　　陆洋抓住时机将人从危险的地方拉下来，力道大到木头狠狠撞在她怀里，疼的鼻子一酸，生理泪水都被撞出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不能轻...”陆洋对上怀里木头的含着泪的眼眸原本强势的声音弱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陆洋安抚的拍了拍木头的背，她认出来了这个女孩，早该想到的，行为举止如此古怪，眼睛里没有半分求生的欲望。
　　若是刚刚要是自己犹豫了，又或者是再晚两秒...或许就是与一条生命擦肩而过，陆洋后怕极了，拥着木头的手紧了紧。
　　或许是怀抱很温暖，又或许是刚刚撞坏了脑袋，木头鬼使神差的微微低头靠在抱住自己的肩膀上，力道轻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命运的丝线使两人再一次相交，这一次，会是转折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