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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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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厅出来，姜澄一直沉默不语。她无声地拒绝了顾燕淇想帮她提行李的请求，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半天才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在手机上叫车，准备先去投奔白小暮。
订单已经发出去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司机接单赶来。顾燕淇所言不假，这会儿正赶上学生放学高峰期，外面道路早已堵得水泄不通，车辆寸步难行，司机根本不愿意过来凑这个热闹。
她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顾燕淇就站在她两三米外，一手插兜，一手摆弄着手机，面上风轻云淡，看不出情绪波动。直到又过去了十分钟，仍然没有一辆车停在他俩面前之后，他总算是耐心耗尽，不由分说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 “走吧，就算你不打算住，我邀请你来看一看房子不过分吧。”
他停顿了一下： “好歹同学一场，你大可不必对我防备心这么重。再说了，以前学姐那么照顾我，帮过我不少忙，现在我反过来帮你一次怎么了？你是在顾虑什么呢学姐？”
她在顾虑什么？
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刚才那句“将就一下”。
当时听罢，她就猛地起身抢过了手机挂断电话，并严词拒绝了他出于“好心”提出的建议，但此刻，顾燕淇的话还在她的脑海里阴魂不散，而始作俑者不仅没有好好自我反省，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姜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偶尔也会有异性对她示好，抛出爱的橄榄枝，只是她一向戒备心重，性格有些木讷又容易害羞，最后都不了了之。
她担心自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样，轻易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落入对方的圈套。
尽管她心里知道，以顾燕淇的性格，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圈套。他大概只是单纯出于好意，向她伸出援手罢了。
说者无意而听者有心。
她五年前就是这样傻乎乎地自以为落入对方的网中，结果发现，别人从来就没有收网的打算。
都是她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这怎么不算另一种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呢。
赵女士再三教育过她，不要跟陌生异性在公共场所之外的地方独处，不可以喝陌生人递过来的饮料，尤其是当不熟悉的异性突然提出“到家里坐坐”的邀请时，一定要态度强硬地拒绝，不给对方有机可趁。只要她想，她总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拒绝顾燕淇。
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没见过面，她的好友列表里也没有他的踪影，她对顾燕淇的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如白小暮，至少白小暮还知道顾燕淇高中毕业后去了哪个城市上大学，念的什么专业。
她对此都一无所知。
她和顾燕淇，真的一点都不熟。
可是她现在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一种别扭又拧巴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心房，随即蔓延至咽喉。她的理智和矜持像一条绷得紧紧的弦，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得逾矩，要保持冷静；但她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说不上究竟在暗自期待些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顾燕淇已经开着一辆黑色特斯拉停在了她跟前，他又重新戴上了墨镜，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上车吧，这地方不让随便停车。你也不忍心看我一会儿被交警驱赶吧，学姐。”
只是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落脚，碰巧有人提出有闲置的房子，跟过去看看罢了。就算今天提出建议的不是顾燕淇，而是另一个普通同学，她也是会欣然前往的。
没错，就是这样。姜澄努力地自我攻略着，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什么时候换车了？这辆车很不像你的风格。”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话题掩盖她的紧张和不自然。
她清楚地记得，顾燕淇高考结束后，顾忠大手一挥给他买了辆阿斯顿马丁，一上路简直是全场焦点般的存在。
这才几年光景，阿斯顿马丁就彻底改头换面。她虽然对车不太了解，但也能看出这么简约低调的款式，明显不符合顾少爷的一贯审美。
“前段时间换的，我现在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张扬了，低调一点比较好。”驾驶座的人笑嘻嘻地回应她， “新能源多环保啊，而且现在油价这么贵，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您什么时候还学会精打细算了？”
“您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阴阳怪气我？”对方也不甘示弱。
“我才没有在阴阳怪气。”她懒得跟他斗嘴，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陷入座椅沙发的包围里。
或许是过于疲惫，又或许是座椅太舒适了，她竟然迷迷糊糊地在顾燕淇的车上睡了过去。
沉沉的睡意撇下她的躯体，只携着轻飘飘的灵魂回到了她的高中时代。
高中时代的姜澄和现在一样，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像绝大多数女高中生一样，她梳着一丝不苟的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校服搭配运动鞋，长年累月的伏案学习导致她有一点轻微的驼背和颈部前倾。除了每次考试放榜的时候，她几乎就像一个小小的透明气球，安静地漂浮在教室上空，没有人会刻意注意到她。
某天晚自习下课后，姜澄像往常一样带着耳机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耳机里放着慢速VOA新闻当英语听力材料。某国的经济形势又有了新变化，大学教授最新研究发现睡眠质量影响居民幸福感，她全都囫囵吞枣地听着。
顾燕淇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一个拐角处拦住了她。
姜澄跟异性接触不算太多，同班男生中一大半都没跟她说过话。被拦住的她不免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地摘下耳机问道： “你好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顾燕淇倒是也很有礼貌，一上来就先自报家门，态度诚恳： “学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高一（5）班的顾燕淇。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额，那个……不好意思，大概是什么事情呢？”
她更疑惑了。
众所周知，顾燕淇作为顾氏集团的小少爷，吃穿不愁，万事无忧，就算哪天真遇上麻烦，少爷只要动动嘴皮子，也有成千上万人争先恐后地为他赴汤蹈火。
姜澄实在想不到，是什么样棘手的问题居然需要顾燕淇亲自出马，拜托她一个无名小卒帮忙。
姜澄走马观花回顾了一下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经历，除了成绩还算亮眼，她并没有其他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
难道少爷还缺家庭教师？
“我最近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孩，想邀请她这周末一起去看个电影。”
在早恋还被老师家长渲染成洪水猛兽的高中时代， “喜欢”这两个字对于姜澄这种的听话学生来说，仿佛是不可言喻的禁忌词。
“所以，我、我能帮你什么？”她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新闻一样，愣在原地，呆呆地问。
顾燕淇也没让她迷糊多久，紧接着又向她投出一记惊雷。
“这个女孩子你也认识，她叫林思亿。”
原来是林思亿。
她恍然大悟。
忘了说了，开学那天本来应该出现在校门口检查新生仪容仪表的，正是她的同桌，高二（3）班的班花，林思亿。
林思亿长相甜美，杏眼瓜子脸，笑起来还能瞧见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一头瀑布般柔亮丝滑的秀发衬得她肌肤胜雪，面若桃花。林思亿可不是什么徒有其表的漂亮花瓶，她不仅成绩优异，常年占据年级前十的宝座，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林思亿向来不乏追求者。这样一想，俘获一位少爷荡漾的春心好像也再正常不过了。
姜澄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和友善的微笑： “你是想让我帮你约林思亿出去？”
“对。这是电影票，时间是周六晚上7点半，还请学姐帮忙送给林学姐。”顾燕淇朝她眨了眨眼，笑得人畜无害。 “为了表示感谢，从明早开始，学姐的早餐我包了。”
说得我们好像很熟一样。我为什么要帮你追女孩子，是图你那点早饭钱还是图你长得好看啊。
姜澄在心里暗自嘀咕道，表面上她还是默默点头答应了对方。
就帮这么一次好了，给张电影票的事情，也占用不了她很多时间。
顾燕淇见状，把电影票塞到她手里，说了声谢谢。
她没吭声，把票小心放进书包之后便低头准备离开。不料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顾燕淇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忘了问，学姐，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吧，连名字都不清楚就过来找人帮忙，有钱人家的少爷都这么草率的吗？她有些无语地回过头。
只是当时的月色太过朦胧，穿着校服的少年面容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她的心在不经意间被触动了。
漂浮着的透明气球被人发现了，发现她的人看似无心地轻轻抓住了气球线，她被拽得浑身一激灵，但奇怪的，她好像并不讨厌这种停留在他人手心的感觉。
于是，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顾燕淇的眼睛，认真地答道： “我叫姜澄，生姜的姜，澄澈的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