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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他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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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的办案大厅,温容月眼神呆怔、脸色苍白的接过女警递来的一次性纸杯,怔怔的张口想喝。
女警一愣,连忙拦住:“很烫!”她一低头,对上女孩儿仰起脸满是茫然的眸子,那里的恐惧和后怕明显未散,女警心头微痛,“你等等,我去给你换杯温的,”
女警拿着纸杯重新往饮水机方向走,大厅对侧坐着的章奇宇、任风和方瑾彤站起身走过来。一直沉默的堂振辉仍坐在原位,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瑾彤:“警官,慕羽没事吧?他只是见义勇为,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女警看着几人:“笔录要做到详尽,是要花费一定时间的,你们不要着急。”
大厅里侧长长的走廊里,问讯室1号门打开,脸上还挂着彩的何星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目光懒懒扫过任风几人,又看了一眼和这几人隔着一整个大厅独自一人呆坐在长椅上的温容月,什么话也没说,抬步便往外走。
推开派出所的玻璃门,兜头是初冬深夜的寒风,何星海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同样的推门声。
“何星海!”
何星海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到从门口向他跑近几步的温容月。他从兜里掏出烟随手点上。
夜色里,满脸狼狈的温容月穿着堂慕羽的黑色羽绒服,长至脚踝:“谢、谢谢你!”
她整个人还有些呆怔,明显看上去还没能从刚刚的事件中抽离,可她却还是跑出来,急着向他道谢。
“不用!”何星海吸了一口烟,随意将烟雾吐散,“要知道是你,我还真不一定出手!”
温容月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似的僵在原地。
何星海走远,温容月怔怔转回身,却意外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堂振辉沉默立在玻璃门旁的石柱边,温容月竟丝毫未有所觉,不知他何时就已经站在那里。
温容月忽然不知该对眼前的人说些什么,她甚至装作没看见他,抬起沉重的脚步想直接回去。
堂振辉:“你想用这事绑住他?”
堪堪抬起的脚步霎时僵在原地,温容月苍白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不远处的人:“你……什么意思?”
堂振辉脸色不变:“知道你聪明,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手段,不用和我装无辜。”
温容月这一刻几乎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的人,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她怔愣着,看着面前的曾经她还叫着堂叔叔的男人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不过你找错了对象。”他扬了扬下巴,方向指向的是派出所明亮灯光下坐着的三人,“彤彤你应该见过了,她是清港茂源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他爸爸身价……也就刚过百亿吧,虽然与港业集团比还差了不少,但……我也觉得目前只有她,算勉强匹配的上。”
温容月几乎傻了,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他穿着讲究,戴着金丝框眼竟,面色温和,可满眼冷色,温容月脑中想起的是那一晚妈妈向她大吼的话“和他们堂家的人走得近了,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阳穴里好像有什么在跳痛。玻璃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是任风:“堂叔叔,慕羽出来了!”
温容月呆呆的跟着想往回走,玻璃门拉开的一瞬间,身后有个身影却像疾风似的贴着她刮过去。
成淑慧头发扎得半散半束,衣服扣子也系歪了,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在冲进派出所后,穿过大厅,冲到刚刚走出问讯室的堂慕羽面前,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那声音太响,所有人反应不及,堂慕羽怔怔抬头,成淑慧又扬起手,被一旁反应过来的民警及时拉住:“住手,这里是警局!”
成淑慧凄厉的叫声在这一刻猛得爆发出来:“滚啊!你不是说要滚吗?怎么还不滚?”她的质问混杂着哭声响彻整个警局。
温容月看着妈妈的模样怔住了,她哭了一整晚,可所有的痛苦、不甘、委屈、恐惧都没有随着那些眼泪散出去,可此时此刻,听着妈妈的哭声,那些东西却一起无声的自她胸膛爆发出来了,她这一次哭的很安静,泪水温润流着,心像被人刀割似的痛。
“对不起!”堂慕羽红着眼睛,哑声开口,然后,他忽然提高声音,又大喊了一句“对不起!”
下一刻,扑通一声,他跪在了成淑慧面前。
所有人都呆住了,任负和章奇宇想去扶他,却被堂慕羽一把推开,他抬头,厉声:“我走!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下一刻,他的目光越过成淑慧直直看向她身后的人。
朦胧的酸涩的泪光里,温容月看不清堂慕羽的表情,只听得到他那一句声音低沉喑哑的:“对不起。”
*
温容月再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校庆已经过了一周,热闹的气氛散尽,学生们还沉浸在期中考试成绩发放的余波里。
大榜成绩单传到温容月眼前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和她紧挨的那个名字,第一,温容月。第二,堂慕羽。
新同桌许彩蕊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哇,小月,你好厉害,又是第一啊!”
温容月抿抿唇,却不知为何抿不出一个笑。从她回到学校开始就发现一切似乎变得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同班同学一改之前对她的排挤和无视,开始主动热情的和她说话。
柯辽告诉她一个是因为校庆上堂慕羽当众揭露了那个假的传言,还有就是堂慕羽正式来办转学手续的那天,把温容月这些年在课桌里放许多文学用品小道具,偷偷帮助同学,还有帮忙做值日的小事说了出来,现在同学对她都是满心愧疚,急于弥补。
温容月怔怔听着,心底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看着身旁的桌子,看着上面许彩蕊高高堆起的书本,竟发现身侧竟已找不到堂慕羽一丝痕迹。
好像那个少年从没有如旋风般在几个月前忽然刮进桐宁一中,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一扫她身边的所有阴霾,给她留下无数甜与痛,然后又干干净净离开。
许彩蕊还在和前桌谈论着她这次又进步了一些,温容月怔怔看着她的侧颜,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未听进她说话的内容。
远远的,高三一班的后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望了窗旁的温容月一眼后,沉默转身离开。
他步子不快,脸色也不凶,可走廊上的学生看着他还是不自觉让出了路。
‘你可以放心了!她现在连新同桌都有了,你终于TMD可以放心了!’何星海沉默着,想着前几天堂慕羽临走前找他在楼下梧桐树林简单聊的那几句话。
堂慕羽:“我如今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欺负她了!”
何星海:“少废话!”
堂慕羽:“你当校霸,还那么大张旗鼓的公然放话,没有你的允许不许学校任何人和温容月说话,是因为你知道,如果你这个坏人不站出来划地盘,他们只会在暗地里欺负温容月欺负的更加残忍而已。”
何星海:“扯!别把自己当圣人!”
堂慕羽:“是啊!我也是傻得透顶!还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完全救她!”
何星海:“你真走?”
堂慕羽:“那几个混混说,他们会对温容月动手,是因为听说我之前以港业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公然护着她。”
何星海:“那几个是人渣。”
堂慕羽:“可她却确实曾经因我受到了伤害。我离开,对她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她那么好,总有人愿意站出来护着她的,比如你。”
何星海默了默:“我配不上她。”
堂慕羽:“现在我也是了。”
*
平安夜到来的那一天成淑慧忽然破天荒下厨给女儿做了许多新菜,冷战了许多天的母女在这一晚总算回归了一丝暖意。
温容月对妈妈其实还是很愧疚的,她能理解自己那一晚的叛逆会给妈妈带去多少伤害,所以望着满桌的菜,她特意举起了果汁杯:“妈妈,平安夜快乐,希望我们以后年年平安!”
成淑慧看着女儿的小脸,脸上露出如水的笑:“嗯。”
两人杯子相碰,‘叮’的一声,各自喝了一大杯果汁。
“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成淑慧状若无意的低头为女儿盛汤,“算是为之前那件事做个了结吧,我想你也需要知道,电话里说,姓堂那小子去英国留学了,就是和之前来过你们学校参观的那女孩儿,两人一起去的。堂振辉说,大约会在那儿定居。”
“是吗,”温容月接过妈妈递来的汤,脸上露出浅笑,“那恭喜他们。”
成淑慧:“堂振辉说,他从儿子那听说了那晚是他主动约你出去的,所以提出要给我们精神补偿费,我没要。”
温容月:“是不应该要。”声音无波无澜,脸色平和安静。
成淑慧终于放下心来:“好,吃饭吧。”
温容月右手拿着汤匙,左手颤抖着因为指甲过于用力的抠进手心而感受到丝丝血流,她淡然一笑:“嗯,吃饭吧。”
今天或许有新店开张,洗过澡回到卧室的温容月,透过自己卧室的窗子看到不远处中心街那边的夜空里有烟火袅袅升起。
听不到声音,只有炸开的明亮的五颜六色的火光。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动两次,便从里面翻出了两张小纸条,虽然有些皱还有些旧,但字迹十分清楚:
——‘喂,新同桌,真的不记得我了?’
——‘好吧,就算初次见面,我叫堂慕羽。’
——‘用不用给你,单独做个详细的自我介绍?’
那天她因为又惊又羞,在众人的视线里像作贼心虚似的把纸团随手团了团塞进了校服口袋,后来忘记了揣回了家里,当晚发现时,就不知为何被她鬼使神差的重新展开,夹进了笔记本里。
她从书架上拿下一个旧铁盒,铁盒里面还有旧拼图,旧护腕,旧头绳和旧的动画光盘,她又将这两张纸条塞进去,将铁盒完整盖好,想了想,没再放回书架,而是放在了下一层带锁的柜子,然后将它紧紧锁好。
钥匙拔下来的那一刻窗外忽的亮起一阵十分惹眼的亮光,温容月一怔,回过头,看到仿佛是刚刚那场烟花放到了末尾,这是最后最盛大的那朵,可等她忍不住走到窗边时,烟火却已经结束了。
她隔窗向外望,桐花巷里之前坏的那几盏路灯已经被修好了,冬意凛冽,窗外的梧桐树萧索又静默,温容月呆呆望着,忍不住想:
堂慕羽都来了两次,到底也还是没能见到桐宁最美的模样,他和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缘无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