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少女的夏日记事[九零]》熊猫雪糕

23、开门红

　　八月中旬，伴随着桑文军过几天从外地返乡的知会，桑洛预感到愉快的暑假似乎就快要到头了。

　　显然，桑文军是回来监督她去市里参加钢琴考级的。

　　如果能顺利通过八级考试，小升初还可以多加两分。

　　和知识竞赛可能带来的两分一样，桑洛并不认为自己的考分会维系在这两分的分差之上，但同时，若是天上真的能掉馅饼，不要白不要，也是人性的本能。

　　桑洛一向不喜欢练琴，自认为并没有什么音乐天赋。虽然学了几年钢琴，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对乐理透彻地了解过。

　　别的同学学两三年，就能弹出流行的《水边的阿蒂丽娜》和《梦中的婚礼》之类的乐曲，再高端一点儿的，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也不在话下。

　　可是，在桑洛的记忆里，自己在漫长又枯燥的练琴过程中，似乎始终在和车尔尼和哈农较劲。除了练习指法，她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必杀技，以至于她都不好意思宣称自己是在同学里面学钢琴时间最长的。

　　最初，这还是她时不时乐意炫耀一下的资本，毕竟不是每户人家都买得起钢琴、请得起钢琴老师的。

　　时间久了，她只觉得，这样的虚荣是需要用玩命的练习来支撑的。

　　今年，桑洛尤其慌张。

　　之前已经和爸爸说好了，升入六年级之后就得全力以赴地准备小升初考试了，钢琴还是暂缓一下。

　　考虑到当初让桑洛学钢琴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升学加分而非陶冶情操、培养淑女气质之类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桑文军没有经历太多犹豫就答应了。

　　当时，桑洛强忍住内心的狂喜，只是用力地抿了抿嘴唇，低头掩饰脸上的笑容。

　　五年了，终于迎来了自由的希望与曙光。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喜欢学画画儿。

　　不过，姑妈家的两个喜欢偷偷看言情小说的表姐都是美术生。在家人眼中，学美术，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不好好学习的代名词。

　　桑洛并不这么想。

　　两个学美术的姐姐本来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如今还加上会搭配和打扮。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街上最靓的姐。

　　盛珂画画儿也很厉害，桑洛觉得他打开画夹，用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专注地观察静物的样子，也比一般的男同学好看一些。

　　这么推理下去，桑洛认为自己在放学后无人的校园里，踩在高高的课桌上，舒展开手臂绘制黑板报的花边纹路时，应该也是比平时要好看的。

　　音乐也是美的，只是她没什么用音乐创造美的才能。

　　桑文军去外地，也不全然是坏处。比如，桑文军就没法儿在晚饭之前去学校把她从画得正酣的黑板报前面揪下来了。

　　当然，现在是暑假，桑洛暂时并没有画黑板报的机会。

　　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了。下学期，她要把不弹钢琴省下来的时间用在画板报上。

　　毕竟，马上就要升学了。等到了藏龙卧虎的新学校，到时候能不能再次用到自己这三脚猫的画工，很能说。

　　为了朝着最终的目标前进，为了顺理成章地摆脱钢琴，至少这个夏天，她得拼上百分百的努力，把八级一下子过掉。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甚至干瘪的。

　　先是知识竞赛的准备，再是和小伙伴们的玩耍，再加上没了来自桑文军的高压，她似乎有点儿放飞过头了。

　　一晃眼，才发现钢琴考级已经迫在眉睫，桑洛这才匆匆忙忙临时抱起了佛脚，并且体验了一把失眠的酸爽。

　　金仓县城明明距离市里五六十公里。

　　桑洛没想到桑文军开了四十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考场借用的是文化馆的场地，除了钢琴，电子琴、琵琶、二胡……甭管西洋乐器还是民族乐器，全市吹拉弹奏的孩子们都聚集到了此处。

　　好不容易摸到考试教室的时候，桑洛觉得身体是虚的，脚步是飘的，手指是冷的。

　　按照流程，先是音阶指法，再是技巧练习，最后是整曲。

　　桑洛开始琶音部分的时候，一共重复了三次，紧张得只觉手汗打滑。

　　再次要从头开始之际，考官抬起了手，轻轻说了声，“跳过。”

　　走出考场教室的一瞬，眼泪夺眶而出，因此也看不清周围待考生审视打量的目光。

　　桑文军迎上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桑洛抽抽噎噎，没法儿回话。

　　到了车里，一股炸鸡的味道。

　　“给你买了肯德基。”

　　垂头丧气的桑洛抹了一把眼泪，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十几个汉堡。

　　“我不饿。”

　　“一天没吃饭了，专门给你买的。你不吃，谁吃？”

　　桑洛拿起一个，打开了盒子，咬了一口，是辣鸡腿堡。

　　金仓没有肯德基的店。只有偶尔跟着家里人去市里的时候，有机会在肯德基的店里吃一顿。

　　以前，都是桑武军和范若兰带她去的。

　　她一般只吃土豆泥和甜粟米棒。至于其他的鸡腿鸡翅，对她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为吃不了辣。

　　到金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奶奶见到一脸低沉的桑洛，却是欢天喜地地问候，“今天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桑文军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这次肯定能过。”

　　桑洛抬头，不知道奶奶哪里来的盲目自信。

　　“今早啊，你们走了没多会儿，就有一只喜鹊撞到门上了。”奶奶眉开眼笑，回忆着早晨发生的插曲，“我正坐在藤椅上呢，听到砰地一声，就看到有喜鹊，肯定是报喜来的。”

　　桑洛听了这话，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冲进房间，重重地甩上了门。

　　奶奶肯定是看自己脸色太差，安慰自己呢，桑洛心想。

　　本来就考得不好，再加上回来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顾小月还总是在变着法儿地煽风点火，桑洛越想越伤心。

　　第二天早起，桑洛才留意到，堂屋里竟然真的多出了一个鸟笼。

　　原来不是所有的喜鹊都长得一模一样，她想起了在北巷陈奶奶家见到的喜鹊，和面前这只灰蓝色的并不像。

　　“奶奶，你要养鸟了？”桑洛好奇地问奶奶。

　　家里从来没有养过鸟，也没有人对鸟有兴趣。

　　“先养着吧。”

　　“真是昨天撞过来的？”

　　“我骗你做什么呢？”

　　也对，奶奶才不会提前想好如何讨考级失败的孙女欢心呢。

　　“奶奶，我考级真的能过吗？”话一出口，桑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对乐器一无所知的奶奶。

　　“当然，连喜鹊都撞到门上来了。”奶奶顿了一下，“喜鹊又不是麻雀，哪儿能随随便便就上门呢？”

　　此时此刻，桑洛自然想象不到一个月之后收到合格通知时的心情，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