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江稚也

2、第二章 同桌

　　四个人进教室，原本有点聒噪，就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目光都落在江临身上。

　　兴许习惯了这种目光，江临还是抬着脚往教室最后一排走去，只见自己旁边那个空了很久的位置坐了一个人，少年的背坐的很直，眼睛盯着练习册，手里的笔时不时在草稿纸上刷了几笔，他一直低着头，江临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就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熟，“生人勿扰”的气场。

　　江临也不在意，他同桌是谁，反正没人敢和他坐，说不定过几天受不了就申请换座位了。

　　他拉开自己的椅子，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和旁边坐得端正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江临往窗外看去，那棵银杏树生的正旺，就像杨婆家的梧桐树，苍劲挺拔，枝舒叶展。

　　下一秒便给教室里的人留了一个后脑勺，戴着耳机开始趴着睡觉。

　　阳光洒在少年桌上，他细长的手指指尖微微点在书桌上，伴随着烦躁的讲课声睡去。

　　沈池望着旁边人的后脑勺，写着两个字：嚣张。

　　沈池其实感受到了，对方似乎不欢迎他，从第一天踏进江家开始。

　　就这样，江临迷迷糊糊混了一天。

　　放学还是宋远几个叫醒的。

　　“话说，老大那同桌是真的敢，就看他能在老大旁待几天了。”肖凯云坐在宋远旁边，等宋远收拾东西。

　　江临欣欣然张开了眼，身旁的座位没有人，如果不是课桌上摞着的书，他都会怀疑今天没有人。

　　“你们说啥呢，教室没人，该走了。”江临伸了一个懒腰准备起身就走。

　　许靖和肖凯云也准备跟着走，只有宋远还在清书包：“哥几个等等，我还有张卷子没找到。”

　　“老宋，别找了，你每天背个书包，也没见你写过作业。”许靖说。

　　“……”宋远沉默，“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我要是没背书包回去，我爸妈可不会放过我。”

　　江临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玩手机，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是他爸。

　　“喂？”

　　“你小子还知道接老子电话啊，今天晚上滚回来。”

　　江临声音不像平时那么不在意，而是声音很软，像是妥协：“我回去了，您老的亲儿子住哪里呢？”

　　“你这个臭小子，人家小池连你房门都没踏过，叫你回来还阴阳怪气？”

　　“知道了。”

　　江临赶着下一秒江均爆发立马掐断电话。

　　同时宋远将找到的卷子塞到书包里，立马和他的哥几个回家了。

　　“话说今天新来的那个听说是个学霸，干嘛来我们班？”肖凯云不解。

　　许靖接过话：“人家愿意来咱八班还管的着吗？”

　　“什么新来的？什么学霸？”江临刚回了自己老爸的电话，抬头就听见几个关键词。

　　“就是你的新同桌。”

　　南宜三中只有住宿生才有规定要上晚自习，待江临回到家差不多七点了。

　　少年拉了拉黑外套的拉链，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是沈池。

　　沈池比江临高了点，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江临立马别开了脸，看都不看他直接进去了，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少年本身个子就很纤瘦，衣服似乎往前跑，黑色的背影突然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露出来一对腰窝，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耀眼。

　　沈池愣了几秒，别开了目光，转身把门关上。

　　江均晚上做得特别丰盛，吃饭难得人齐，他就给两个孩子一人碗里放了块大鸡腿。

　　“多吃点，你看看你瘦成啥样了。”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江临感到不适。

　　江临：“？”

　　“小池啊，今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沈池一向话很少：“还行。”

　　“那我家阿宁表现咋样？”

　　“？”江临一脸懵，他什么表现问这个人知道吗？

　　此时，江临“不知道的同桌”沈池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挺安静的。”

　　睡了一天能不安静嘛？

　　江临：“……”

　　江临感觉这有点像鸿门宴。

　　江均看了看乖乖吃饭的沈池，又瞄了眼在碗里扒来扒去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臭小子，以后你不准动小池一根汗毛！”

　　“？”

　　——

　　江临闹了两天脾气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的确没有人住进来的痕迹，但是他旁边那间没人住过的房，倒是住进了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江临被闹钟吵醒，他洗漱差不多快六点半了，三中早自习是七点，他一般不上早自习的。

　　今天，他可能是刚回归爱的怀抱，反常起了一个大早，但是有人比他还早，江均六点就去工地了，沈池此时在沙发上看英语报纸。

　　江临感觉沈池身上这套校服很眼熟，他开口：“你这校服……好像我们学校的。”

　　他问了之后就后悔了，这是什么智障问题。

　　沈池放下报纸，抬眼向他望去，冷峻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感情：“是的。”

　　“？”

　　江临想到前天沈池从三中出来，看来是转校到三中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那你在这干嘛，不去上早自习？”

　　“均叔让我等你一起上学。”

　　沈池嘴角一抽，像他爸的作风，肯定是想要自己接受这个人，促进感情啥的，又或者是派这个人来监督自己的。

　　“我不上早自习的。”江临说这话理直气壮。

　　沈池表情没变化，然后“哦”了一声又拿起报纸接着看。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咋的？

　　江临黑着脸，在玄关处换鞋，对沙发那位爷喊道：“走，去上早自习。”

　　虽然江临的确不喜欢这个不速之客，但是也没厌恶到极致。

　　“不是说不上早自习吗？”

　　刚才理直气壮?打脸?江临挤出一丝微笑：“起这么早不去上早自习白讨骂？”

　　沈池身上的校服真的很衬身材，江临眯了眯眼，阳光打在沈池的身上，就好像镀了一层光，小声嘀咕：“三中校服真有那么好看吗？”

　　“你没穿过？”

　　江临摸了摸鼻子，一脸乖乖相很是无辜：“只有在应付领导的时候穿过，觉得太丑了，之后就不穿了。”

　　两人目前好像处于正常交流的阶段，但不代表江临接受了这个陌生人。

　　两人一起到了校门，江临够着脖子左右观望。

　　“看什么？”

　　江临挑了挑眉：“看丁老头，他要看到我没穿校服准要罚我两千字检讨。”

　　两人颜值本来就很高，引得不少人朝他们望去。

　　“校霸旁边那个，是不是昨天新来的转校生？长得真的好帅啊！”

　　“他咋和校霸走一起，校霸没打他？”

　　“听说两人还坐一起了呢。”

　　“什么，这么帅的帅哥就要死在校霸手里了吗，他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诶。”

　　江临曾经打跑了四个同桌，还在江湖上传出暴打其他学校的校霸谣言，再加上他多次犯校规，成绩倒数，可偏偏长着一张和这些罪行不符的脸——乖乖学生脸，快速坐稳三中校霸的位置，很多比较混的男生也喊他“老大”。

　　正是这种长相却干着这么野的事，吸引了不少女生，而本人性格又好，人缘不错，除了不和他做同桌，倒能很好相处。

　　江临完全不清楚周围的人再说什么，只见沈池跟着自己往教室门口去，他抬眼：“你跟着我做什么？这里是八班。”

　　“我回教室，有问题吗？”

　　江临：“？”

　　只见下一秒，沈池朝着自己位置走去，然后熟练地拉起那个他没见过的同桌的椅子，然后坐下。

　　“……”

　　所以他的新同桌是沈池？

　　江临气笑了，这的确像他爸能干出来的事，然后又想起昨晚的鸿门宴，莫名其妙交代自己给了这小子一块“免死金牌”，这好啊，敢情是派这小子来监视自己的啊。

　　“临哥，今儿怎么来上早自习了？”宋远比江临晚了两分钟到达教室。

　　“起早了。”

　　宋远感觉到了江临这三个字中带点怒腔，顺着目光望去：“你咋这么仇视盯着你的第五任同桌？”

　　何止仇视，简直要成仇人了。

　　“第五任？”江临语调上扬，骂了一句脏话，“老子让他变成前五任。”

　　说完一脸不悦朝着自己位置上走去，他要把这个第五任赶走。

　　宋远一大早就懵了：“什么前五任？这啥跟啥？”

　　语文科代表叶静正在清五一作业，她数了数份数，在讲台上问：“哪两个同学语文作业没交？”

　　“我我我！静姐，等我五分钟！”宋远立马把书包放下，开始补语文作业。

　　八班语文老师可是出了名的灭绝师太，个子不高，脾气倒不小。

　　“还有一个……”还没说完就扫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她也知道是谁，“那个……临哥，你语文作业写了吗？”

　　少年晃了晃手，阳光照在他那只白皙的手腕更加暖白：“没有，不用收我的了。”

　　江临不爱写作业，上课不听讲，成绩倒数是出了名的。

　　他现在可不想什么语文作业，他想的是怎么把这个同桌赶走。

　　江临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吓跑的四个同桌，说实话他只打了一个，但剩下三个是吓跑的，可是你看沈池抱着英语词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怎么可能被吓跑。

　　那打他？又没有一个理由，还是直接说？

　　这打他一下家里就要拿衣架抽自己。

　　沈池放下词典，转头立马闯进了江临的桃花眼，少年的眼睛生的漂亮，沈池愣了一秒，淡淡道：“你……看够了吗？”

　　“眼睛长我身上，我想看什么还要你管吗？”

　　沈池：“……”

　　“身为我的第五任同桌，你有什么底线和我说一下，免得让你和我坐的不舒服。”

　　沈池眉头一皱。

　　他不能理解同桌的脑回路，但还是回答了。

　　“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学习。”

　　江临心里暗喜，“没了？”

　　沈池好像看到江临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原本乖乖的表情了，若有若无接着说：“加一条，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看。”

　　江临虽然不怎么听讲，但上课从来都是自己搞自己的，不影响其他人，这是他作为学渣的原则。

　　但不好意思，这次他不知道原则是什么了。

　　沈池来到三中的第二天，引起很大的骚动，班里的女生会借着回头的机会往角落望去，走廊上的别班女生也是借着上厕所的理由，经过八班就时不时往那个角落偷瞄。

　　带八班的物理老师郭州捧着杯菊花茶走出来，朝路过的女生打趣道：“哟，今天去女厕所的人怎么比以往多了一倍呢！”

　　“老师，三楼厕所堵了！这不才都来四楼嘛！”一个女孩笑着回应道，至于真堵还是假堵，大家心里都清楚。

　　此时趴在窗子的一个女生说：“校霸干嘛总盯着新同学看啊？”

　　沈池放下了笔，捏了捏鼻梁，问道：“你到底要盯着我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你主动提出换座位的时候啊。

　　江临心里这么想，可是不能表现出来：“我好长时间没有同桌了，我想回味回味有同桌的感觉。”

　　沈池：“？”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同桌的脑回路。

　　接下来的几天，江临上课就两件事，要么睡觉，要么就盯着沈池，甚至平时上学的时候还要主动和沈池一起，这让江均有点欣慰，他以为自己的反骨儿子开始接受沈池了。

　　然而江临心里想的是，得让沈池彻底讨厌他，然后提出换座位，省得江均有个眼线盯着他。

　　这天来到学校第一节就是英语，八班英语老师陈月红捧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

　　“有的同学真的能把我气死，”陈月红直接点名，“江临，你给我解释一下，上次月考为什么交白卷？知道拉了我们班多少平均分吗？”

　　江临是被沈池拍醒的，他一醒就很自觉站起来，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思索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选C。”

　　“……”陈月红顿时语塞，全班人都是想笑不敢笑，老师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次，“我是问你为什么上次月考交白卷？”

　　江临无辜挠挠头，讪讪一笑：“哦，抱歉啊陈老师，这个是真的不会。”

　　“你ABCD都不知道蒙吗？”

　　“这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来不及了。”

　　看见交白卷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嘛？

　　“滚出去。”陈月红直接指了指门口。

　　江临很自觉的拿着一本数学书从后门出去站着，谁知一扭头对上七班同样罚站的王磊。

　　江临：“……”

　　王磊还很高兴地喊：“老大，你真够义气，出来陪兄弟我。”

　　七班教室里传来拍讲桌的声音：“王磊，你最好安静点，不然就罚你抄课文！”

　　王磊默默闭上嘴，但还是对着江临打哑迷，江临别过脸，实在是不想理这个弱智。

　　江临口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发信息的人正是离他不到三米的王磊。

　　［王磊］：“老大，你怎么不理你可爱的磊磊呢？”

　　江临丢了一个死亡微笑。

　　［L］：滚。

　　江临真的很想说不认识这个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