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今天也在演恶女》鸟栖

16、第 16 章

　　“是的，我知道她演技不行，但她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所以就麻烦你了。”

　　“你说的不行是哪种不行？有之前的视频或者例子吗？”

　　张伟导演翻了翻手机，随机挑选了一个剪辑放给旁边的人看，为了让桑缇更好地融入角色，他请来了业界小有名气的表演老师，当然也是自己的好友，“其实，我觉得吧，也不算特别烂，只是有点没有摸到门路而已，只要方向对了，应该还是不会出戏的，你觉得……”

　　张伟说着说着就听见旁边的好友没了声音，转头一看，发现好友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你怎么了？”

　　“额……”好友神色复杂，他知道张伟为了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明明已经在摄影这一行里积攒了足够多的资历可以安心养老，却偏偏要尝试拍电影，就为了圆梦，结果就挑了这么一个演员吗？

　　难道是因为这人好看？
　　好友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会，长得确实漂亮，就是这演技吧，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只能说每一步都出乎人意料，反而有了一种荒诞的喜感，难怪播放量这么高。

　　在久别重逢的时候，正常人都猜测女主得落泪了吧，结果女主嘴唇开始抽搐，然后就低下头不说话。

　　在看见男主因为保护自己断了腿的时候，女主倒是知道该哭了，然而又用力过猛，一边哭一边哐哐走路，感觉没有人拦着，她能直接走出拍摄现场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泪腺长在脚上吗？

　　再比如男主终于求婚的时候，女主眼睛里的哀伤仿佛是被逼婚的，合着哀伤还有滞后性是吧？在男主断腿时的悲伤等到男主求婚的时候才反馈到脸上。

　　……
　　然而看着张伟期待的眼神，好友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随口找个和演技无关的东西随口夸夸，“她长得挺高的。”

　　严格来说，这应该也不算优点，太高了之后不好搭戏，和她有cp感的男明星起码得一米八五以上。
　　“高和演技有什么关系吗？”张导有些茫然。

　　“没关系，我就是……”好友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一定非得找她吗？”

　　一提到这个，张导立刻来了兴趣，“是的！我很确定，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主角，你也知道，我想拍这个电影很久了，每一幕都在我心里面过了无数次，所以桑缇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女主来了！”

　　好友沉默无语，这究竟是什么狂热粉发言，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的隐藏属性？被美色遮蔽视线了吧？对着这演技也能说出这话？究竟是世道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好友决定找个旁边者来唤醒张导，于是转头看向武指，“你对桑缇的印象怎么样？她看上去很瘦弱，真的能演好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吗？”

　　好友知道武指在业界中的名气，一个典型的直性子暴脾气，有话就说，从不藏着掖着，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对桑缇这样的关系户只会骂得更狠，然而出乎他意料，武指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会。

　　难道是在思索如何不带脏字骂人？

　　武指抬起头，眼神深邃，“我觉得吧……”

　　好友顺带着将张导演拉了过来，准备让他也挨骂清醒一下。

　　“我觉得吧，桑缇是我见过新生代演员中最优秀的一个，她很适合这个角色。”

　　好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合着这是病友交流大会，只有我一个正常人吗？
　　张导一听这话，立刻激动了起来，“我也这样觉得，除了演技不太行，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好友更沉默了，一个演员演技不太行算……小问题吗？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张导拉住好友的手，诚恳开口，“我就是想知道能不能把她表演的层次感调动起来，虽然戏里的女主不需要太多的表情吧，但是眼睛最好会说话，能够向外传递痛苦绝望却又燃烧一切的疯狂感。”

　　好家伙，一提就提个最高要求。

　　好友冷漠甩开张导的手，“再说吧。”

　　他已经打定主意随便应付下就走，就算桑缇的演技有救，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救得起来的，顶多从负分拉回正常人的水平，还指望眼睛会说话呢？怎么不要求瞎子复明？

　　*
　　于是桑缇来到片场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一个奇怪的陌生男人正以端详某种违禁品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奇又不解还夹杂着一点鄙夷。

　　但是桑缇懒得管这些细节，她现在整个人都很累，是一种从肉.体到精神都被榨干的累，在特训空间死了十几次后，她终于成功掳走了新娘子。

　　现在即使脱离了系统空间，桑缇的心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死意，没有完全从角色中走出来，如果系统有实体，现在应该已经被桑缇刺了七八刀，谁家训练战士还要代入情感的，你究竟是战斗系统还是演技系统啊！

　　张导抢先察觉了桑缇的疲惫，每一次见面，桑缇身上的气质都有细微的不同，第一次在直播中看见桑缇时，她整个人都透着厌倦与疏离，而在试戏时，桑缇的倦怠都变成了敌意，就像剑出鞘，危险又锋利，而现在再见面，疲惫再一次回到了桑缇身上，却又和直播时不同，这种疲惫更为复杂，是从里向外散发出来，会将人压垮的累。

　　“你没有休息好吗？”张导比桑缇还要紧张，万一今天还是发挥不好，那么这么多设备和人都得等着，他对桑缇的心理预期是NG五十次以内能够有一次完美的发挥，为此他特意请来了自己的好朋友在旁边指导。

　　“嗯，我回去之后反反复复看剧本，自己排练了很多次，所以比较累。”这不是假话，毕竟都在特训空间里死了十几次，很难找到比她更敬业的演员了。

　　虽然是被迫的。

　　“这样吗？”张导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起来桑缇还是有在认真对待这份工作，和营销号说的完全不一样，他认真和桑缇讲解，“因为这部电影已经是第二次拍摄，其他人的片段都已经拍好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集中拍摄你的戏份，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们先从人多的戏份拍，整体的拍摄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在走，所以你的情绪前后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转变，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询问老师。”

　　张导一把将好友拉了过来，请表演老师来不就是为了将桑缇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嘛！

　　桑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原来这个奇怪的男人就是表演老师，但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转而看向张导，“所以我们今天会先拍婚礼吗？”

　　“先等等，我让老师引导下你的情绪，设计一些动作表情，然后再熟悉一下其他演员，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再开始，黄昏日落的时候，光影最好，拍出来的人也最好看。”如何将人拍的好看是张导的看家本领，他对此了然于胸，唯一没把握的就是桑缇的演技，万一NG五十次都打不住，那该怎么办。

　　“其实，我回去的时候也自己研究了下，现在对演好这个角色很有信心。”桑缇是真的疲惫，她实在不想在过一遍婚礼的戏，都死了十几次还不够吗？她现在闭着眼都能摸清楚该从哪个方向进攻才能绕开门外士兵的攻击，好吧，这应该也不是电影的重点。

　　*

　　自大，封闭，拒绝学习。

　　表演老师微微摇头，在心里给桑缇下了判断，一个能将哭演成笑的人，闭门造车几天就能领悟这么复杂的角色吗？

　　但是好朋友在场，他不好多说什么，“那你就随便演一段，我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

　　只要不是女娲补天就行，简单的提升还是能给的。

　　“那就暗地里监视那一段？”只需要表情，没什么动作，最简单。

　　“可以。”表演老师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有表情，没有动作的无实物表演难度很高，看起来桑缇打算摆烂。

　　剧本里，在抢婚之前，女主其实暗地里监视了母亲很久，她就像影子，藏匿在黑暗中，看着一家人的快乐生活，看着母亲是如何温柔爱护女儿，又看着妹妹即使成年在摔伤后依旧会娇嗔地寻求母亲安慰，就像流浪狗躲在屋子外围观宠物狗的生活。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也没有相互比较的必要，可是，明明自己也是母亲的女儿啊。

　　这本来是极其复杂陌生的情绪，然而桑缇已经在特训空间中经历了很多次，因此稍微一静下心，立刻就进入了状态，她抬起头，凝视虚空，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的气质却陡然转变，或许是因为肩膀下垂，又或许是因为眼睛里的哀伤，所有的肢体细节单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结合在一起，就将一个孤独绝望心中却燃烧着嫉妒与渴望的人活灵活现展现了出来。

　　表演老师蹭地站了起来，比他站得更快的是导演。

　　两个人都是内行，自然看得出来桑缇这一次表演的含金量，与其说是表演，她更像是灵魂抓取，直接将停留在纸面上的形象变为了现实。

　　导演冲过去试图以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激动，却在靠近桑缇的一瞬间停下脚步，两个人的眼神对视。

　　很陌生的眼神，不像是桑缇在看他，反而更像是停留在桑缇身上的灵魂隔着千百年的时间在看他。

　　片刻后，桑缇退出状态，身上的气质渐渐散去，又变为了疲惫的社畜，导演仍旧沉浸在刚刚对视的一眼中，没有回过神来。

　　“导演，你还好吧？”桑缇在导演面前挥挥手，打断了他的沉思，“我演得还行吧？”

　　“这怎么能是演戏呢？”导演喃喃自语。

　　“啊？”桑缇震惊，这还不行，那要求得多高。

　　“别人都是演，只有你是真的！你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那就好。”桑缇松了口气。

　　副导演恰好在此时走进来，正好看见导演狂热的一幕，不由后退一步，走到了表演老师面前，小声嘀咕，“我就说张导最近状态不对，他总觉得桑缇很适合这个角色，你觉得她的演技适合吗？”

　　副导演试图拉拢一个队友，他之前就想让表演老师劝张导换一个演员，只可惜没有说服成功。

　　“怎么不适合！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表演老师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还是很难将视频中的桑缇和现场这人结合起来，唯一的答案就是桑缇适合这个角色，所以顿悟了！“她确实是天选之人，根本不需要演，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是，是吗？”没有看见桑缇表演的副导演神情更复杂了，他隐约觉得自己被一屋子人同时排斥在外。

　　不是？这演技得多好，让这些人都改变态度了？

　　他下意识看向手机，关于桑缇演技的剪辑中，点赞最高的一条弹幕就是，【与其相信桑缇的演技要是能变好，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看起来，电影上映后，有很多人要变成秦始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