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欲》习良

22、第二十二章

　　陈亦昭带着小北赶来时，叶百已经身死，他哭了几日几夜，悲痛到失声。
　　小北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捧着香囊窝在房间里不肯见人，也不肯面对叶百的尸身。
　　叶百最终葬回了思涯城，葬在了他师父的墓边，那里没有被大火烧毁。
　　陈亦昭下定决心要将思涯城重建，带着小北一起。
　　周棘回到上天界，他已无心再追查些什么，自求断绝神骨，下凡为人，无上境并不应允，他甚至求死不得。
　　游衍见他已无心修行，便也不再拖着他一起，只是告诉他，无上境确有蹊跷，之前天界相隔处烂的窟窿也许就是因为无上境有所震荡导致的，苍若的神骨，或许也是无上境的手笔。
　　周棘这时才算是捡回了他的神识，将自己从强烈的痛苦中拉了回来。
　　“无上境。”
　　周棘念着这三个字。
　　如同潮水一般的昏暗再次席卷了上来。
　　周棘立身在一片混沌之中。
　　“周棘。”莫测的声音唤道。
　　“凡世间成神之物皆有历练……”那声音缓缓道。
　　周棘头痛欲裂，他问：“什么意思？”
　　“倾白败鹰峰下垂首成神，醉翁济世万千得道飞升，你呢？”
　　周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此身尚未参破，你缘何成神，你是神还是妖？”
　　周棘冷笑几声，“你……又是什么东西？”
　　周棘眼前人影变换，从苍若到叶百，再到常宁安，还有许尘珏和商姒，还有很多很多。
　　“虚实交错，你怎知这一切不是你的幻境，亦或者这一切不是你成神之路上的历练？”
　　“要么是假的，要么都可以成为言传，是吗？”周棘双目猩红，他问那声音。
　　飘渺的铃音敲响，鹤唳声刺破梦境。
　　“周棘，这不是终点。”
　　那声音最后说道。
　　周棘猛地睁开眼，他要找，找到真相。
　　人世轮回流转，周棘闭塞了自身神力，他不断地行走，再回到思涯城，然后继续行走。
　　思涯城在隋氏的鼎立支持下，已颇具规模，陈亦昭常常回到这里小住一些时日，他有时得知周棘也在此，但他从来不愿意见周棘。
　　他没有办法不怪罪周棘，他虽不知道事情的一切，但也能从在无妄谷时商姒的只言片语里拼凑一些实情，叶百太苦了，周棘有错。
　　陈亦昭虽然不见周棘，周棘却能见到陈亦昭，他毕竟是个神仙，他要时常注意叶百在乎的人的情况。
　　陈亦昭越发成熟，衣服换了又换，腰间那块金盏银台的玉佩却从未摘下，周棘认得的，那是陈亦昭给叶百的生辰礼物。
　　周棘在他们原来生活过的地方又盖了座宅子，布局陈设都和曾经没什么两样，他回到这里时，就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坐很久很久。
　　叶百的墓前时常有人探望，带来最多的东西是花。
　　叶百喜欢花，周棘便悄悄开了一朵自己在离叶百的墓有一些距离的地方，他不敢太近，他害怕叶百看到他会难过。
　　周棘没有下过阴司，他不愿再寻觅叶百的转世，他不配，也不敢。
　　周棘走在红尘里，见到了很多他未知的事物，他踏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触摸了寒意沁骨的飞天瀑布，枕在山林间，听着蝉虫鸣叫，这些和在上天界所感受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都没见过。
　　一日，周棘躺在船篷里，听见一阵扑腾落水的声音，他赶忙起身去救。
　　将那人捞在怀里才发现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
　　那小孩还好没有呛水，上岸后能自己站着。
　　“咳咳，多谢大哥哥。”那小孩咳了两声对他拱手谢道。
　　周棘抬眼这才看了他的全貌。
　　“少爷！小少爷！”远处跑来几个小姑娘喊着这小孩儿。
　　周棘眼眶有些发红。
　　那小孩虽已浑身湿透，但仍能看出他衣着华丽，粉雕玉琢，是锦衣玉食好好养着的。
　　“少爷你怎么湿透了，快随我回去换衣裳吧。”一个小姑娘说。
　　那小孩便乖乖地牵着她们的手离开了，走远后还后头看了看，对周棘笑着说了声再见。
　　周棘怔愣在原地，一切如梦似幻。
　　他看见年幼的叶百在他面前伸出手，乖乖地被他抱着。
　　周棘低下头，眼泪与脸上的水混在了一起。
　　“过得好就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