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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宁珈一大早就发现爱人管俨很不对劲。

      先是睡醒睁眼后,看见自己的第一件事是把他狠狠抱住;然后就死死地守在厨房,连他想蒸个鸡蛋都要代劳。

      要知道,管俨这人活得一向很糙。

      在遇见自己之前,不是食堂就是外卖,进厨房?

      那不是要他的小命。

      也就是跟自己在一起之后,饮食才渐渐恢复正常,总是因为加班熬夜而青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为此,管俨的父母虽然不大乐意自己的儿子是个弯的,但也还是慢慢接受了自己。

      不过,宁珈总觉得,他们接受自己,跟自己的科技新贵身份也脱不了干系。

      管俨的父母早年离异后,都各自成家,把才七岁的管俨丢到外婆家,连生活费都不肯出。

      如果不是惦记着管俨的外婆和爷爷留给他的房产,三天两头来哭穷要钱,说不定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个这么大个的儿子。

      爹不疼妈不爱,也亏得管俨能顺顺当当地长成五好青年,在考上警校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说起来,他和管俨的相识,也跟管俨的职业分不开关系。

      宁珈坐在清晨的吧台上,看着厨房里笨手笨脚蒸鸡蛋的男人,视线从宽阔的肩,到笔直劲瘦的腰身,突然就想到他们的初见。

      那天是宁珈公司新产品的发布会。

      他一身银灰色戗驳领西装,胸口还插着暗红色丝巾,衣冠楚楚地出门,却没想到在楼下就被请进了警局。

      他被牵扯进一桩故意杀人案。

      公寓隔壁看起来和睦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怎么着,丈夫突然发疯,残忍无比地拿起剔骨刀,把妻子杀害在了卧室里,随后自杀。

      据警方调查,被害的妻子是典型的家庭主妇,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

      案发前三天都没有出过门。

      唯一一次出门,就是端着一盘蛋糕,主动按响了邻居宁珈的门铃。

      宁珈自然成了头一号的可能知情人。

      很严重的恶性案件,警局连夜出动,一夜都没合眼,个顶个肝火旺盛,脾气暴躁。

      虽不至于冷言冷语,态度到底是不太友善的。

      宁珈也是一肚子火。

      研发组筹备了两年,才开发出新一代的产品,发布会约了多少记者,就这么着打了水漂?

      他手底下的那些可撑不起这种大场面。

      俊美青年坐在深色桌椅后面,冷着脸,一言不发,问急了就是一句我不知道。

      宁珈确实是不知道。

      他近来天天忙到头掉,在家时间屈指可数,鬼知道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会有什么人来敲他的门。

      这也能怪他?

      宁珈看着钟表上的数字跳动,心都在滴血,已经预感到这次发布会后,自己会损失多少。

      竞品公司都在虎视眈眈,首发是谁的,简直可以决定公司未来的生死存亡。

      那都是他的心血!

      眼看着时间只剩半小时,青年颓然地靠到椅背上,死死抿住了唇。

      管俨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在凶案现场找到了被害人的日记,证实了杀人者有疑心病,经常误会被害人与他人有染,对其拳脚相加。

      这次的激.情杀人,大概率就是源于妻子出于礼貌,给英俊单身的邻居送去的那一盘蛋糕。

      宁珈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内情的。

      在当时,他是真的觉得,推门而入的那个嘴角一侧坏坏翘起酒窝的警官,就是划破乌云的一道光。

      发布会!

      宁珈直接冲出了警局。

      他在路边打车,计算着下属开车来接的时间,白皙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轰轰——”

      摩托车的巨大轰鸣声打断了他看表的视线。

      怀里也被掷进了一顶粉色头盔。

      宁珈看向台阶下,刚刚给他带来安全感和自由的警官从头盔后露出一双明亮无比的眼。

      “上来!我带你!”

      在交通拥堵的c城,两轮确实比四轮跑得快。

      宁珈顾不得身边慰贴板正的西装,匆忙说了句谢,就坐到了后面。

      他有些别扭地把粉色头盔带到头上,很怀疑自己是占了这位警官女朋友的位置。

      犹豫再三,宁珈表示,自己可以还一顶新的头盔给他,免得他的女朋友在意。

      一声短促的笑夹杂在轰鸣声里。

      “宁先生,可别污人清白,我可没有女朋友。”

      宁珈:……

      所以粉头盔是哪来的?

      他谨慎地没有问,人的爱好是自由的,对方就算是骑了粉色的摩托车,跟自己也没多大干系。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句误会的影响,宁珈明显感觉到车速变快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下意识地抱着前面人的腰,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跳急促。

      宁珈小时候从表哥周观的摩托车后座摔下来过,多少有点心理阴影,如果不是必要,他是绝对不会坐的。

      他压抑着自己的恐惧。

      前面人明明没有回头,却像是长了前后眼。

      “喂!”

      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要加速了,你可以抱着我,要不然摔下来我可不负责。”

      加速?

      还要加速?

      宁珈一下就慌了。

      他也顾不得什么别扭了,在速度变快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揽住了前面人的腰。

      很瘦,双手就能抱住,但是腰身劲瘦,是常年健身才能有的那种严谨有力的躯体。

      他甚至感受到前面人胸腔里的震动。

      是在笑话自己吗?

      宁珈在怦怦怦的心跳声里大口喘气。

      终于,赶在发布会开始的前五分钟,赶到了会场。

      “谢谢你,”宁珈犹豫了下,“警官。”

      “叫我管俨就行,”接过头盔的青年看上去很好说话。

      但这只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他就笑吟吟贱兮兮的,“或者警察叔叔也行。”

      宁珈差点被逗笑,他郑重道,“今天就谢谢管警官了。”

      “别急别急!”

      管俨拉住了马上要走的人。

      “怎么?”宁珈一头雾水。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出门前精心梳理的发丛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掌心用力按了按。

      “翘了。”管俨一本正经。

      这动作透着越界的亲密。

      但宁珈来不及多想,他再次道谢后匆匆进了场,只余光在玻璃上一扫,看见了对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的倒影。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了。

      宁珈收起回忆,把隔热垫放到吧台中央,作势要从被烫的龇牙咧嘴的青年手里接过蒸蛋。

      说起来,管俨该不会那时候就对自己有意思吧?

      不应该啊,那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宁珈下意识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他其实从前也问过,但管俨总是笑着说是他看错了。

      宁珈已经准备好听到一样的回答。

      但管俨的动作顿住了。

      他把第一碗蒸蛋放到了宁珈面前,顿了顿,“你真的不记得了?”

      宁珈看见他的侧脸。

      很英俊的轮廓,睫毛却深黑且长,半遮住了那双总是亮晶晶盛满星星的眼。

      “不记得算了,”管俨自问自答,“这都是小事。”

      他把勺子递了过来。

      宁珈精神恍惚地去接,一不小心,就被热气腾腾的蒸蛋碗烫了下。

      “嘶——”

      青年倒抽了口凉气。

      低头一看,手腕上已经红了。

      管俨连忙把他拉到水龙头下冲洗,然后变魔法似地掏出一管烫伤膏。

      “这是哪来的?”

      宁珈不记得家里有过这个,而且管俨这个油瓶倒了都未必去扶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些药膏在哪。

      管俨的动作停了停,很快恢复如常。

      “前一阵买的,忘记告诉你了。”

      宁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管俨处理烫伤的手法未免太迅速太熟练了些,就像是已经处理过很多次一样。

      但他也没说什么。

      爱人之间,信任必须要有。

      他们在一起这五年,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不少,早就是彼此的依靠,不该再有什么猜忌。

      宁珈专心吃早餐,很快就收拾好准备出门。

      他站在衣帽间门口。

      “穿这件藏蓝色的吧,”从来不对他的着装发表任何意见的管俨突然出声。

      宁珈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耳畔微微一热,“下次吧。”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套定制西装。

      从年前多次到意大利量体,到那位老师傅拖着病体做了小半年才算彻底满意完工,宁珈很喜欢也很珍惜。

      他打算在他们的婚礼上再穿。

      是的,他和管俨已经定好了下个月的婚礼。

      他们都不是什么注重形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拖了五年才想着来上一场宣告仪式。

      宁珈对婚礼没什么执念,但既然答应了管俨,就打算尽全力做到最好。

      这件西装就是冰山一角。

      说起来,他们定制的婚戒品牌昨天也打过电话,说可以去取了。

      宁珈慢吞吞地想。

      管俨却已经把西装取了下来。

      “穿吧,”他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却还是低头用唇碰了碰青年的额头,“不管你什么时候穿,我都会一直记住。”

      宁珈的脸有些热,不知道都老夫老夫了,管俨这么冷不丁又开始逗自己。

      毕竟这么随时随地的亲昵和情话,还是他们刚在一起的第一年才有的。

      那时候他们还年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只要没有工作,就恨不得一直待在卧室里胡天胡地。

      用他的表哥周观的话,管俨看他的眼神都是拉丝的。

      也就是后来待在一起久了,有了比亲密更亲密的默契,才渐渐变得有分寸起来。

      但说实话,无论是从前的亲密,还是选择的默契,宁珈都觉得很好。

      管俨看上去玩世不恭,但确实是个成熟合格的爱人。

      他们能在一起,是他用死缠烂打开的头。

      在一起之后,也是他一力抗住外界的风风雨雨。

      甚至还曾在不满意宁珈的恩师面前做小伏低了小半年,就为了让他最尊敬的长辈能够祝福宁珈和他们的这段感情。

      宁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这么总想起旧事。

      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纪吧,他穿上管俨拿来的藏蓝西装,对着穿衣镜打量着自己,和那个从背后拥着自己腰身的男人。

      两张同样出众的脸上比之五年前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走出门,还是会吸引路人的目光。

      “等我们老了,也还会这么要好吧。”

      宁珈只是有感而发,心里早就深信不疑。

      管俨却只是用力地盯住镜中的倒影。

      “会,”他的嗓音微微有些哑,“一定会。”

      宁珈对他再熟悉不过,闻言就转过了身,板正脸色。

      “我最近刚刚体检。”

      管俨低低地嗯了声。

      “医院的报告我都看过了,很健康。”

      管俨还在看着他。

      宁珈忍不住扶额,好笑不已,“所以你一脸我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表情是做什么?”

      管俨的视线越过爱人的脸庞,又落回,“我只是突然觉得。”

      宁珈:“嗯?”

      管俨长呼一口气,“没什么。”

      宁珈:……

      “真没什么?”青年狐疑。

      管俨翘了下唇角,酒窝深深,“当然了,我还会有什么事骗你吗?我的工资卡都在你手上。”

      “那不是你坚持要塞给我的吗?”宁珈无语。

      管俨来了劲,“知道你看不上我每个月那三瓜两枣的,但谁家的工资卡不是让老婆拿着的?有老婆管着,那才叫家,要不我怎么叫管俨(管严)呢!”

      宁珈:“哦。”

      管俨作势要揉他头发。

      宁珈躲,“你没洗手。”

      管俨虚张声势,“这就嫌弃我了?”

      他抽出消毒湿巾细细地擦手指,目光往下一瞥,“再嫌弃我,小心你今天出不了门。”

      宁珈:……自己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色痞的。

      闹归闹,宁珈还是准时出了门。

      他开着自己那辆黑色的迈巴赫直奔公司。

      托管俨的福,他赶上了当年的那场发布会,顺利占据风口,NG公司也顺利地成为了行业里的独角兽。

      今天是他们公司进军AI视觉领域成功的四周年纪念庆功活动。

      要不然的话,端看管俨今天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举动,宁珈觉得自己不是不能告假一天,待在家里跟爱人促膝谈心。

      总不能是管俨的更年期到了吧。

      也就比自己大几岁而已。

      宁珈好笑摇头,脑海里闪过管俨那种帅气明亮的脸庞。

      十字路口,绿灯。

      宁珈正要启动。

      后方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自从和管俨在一起后,宁珈对这样的声音很警醒,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

      就这短短两秒。

      前方十字路口,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呼啸穿过,“砰——”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的满载卡车。

      烟,碎片,刺鼻的汽油味。

      如果不是他被警笛声吸引,以他刚刚的车速,就算不会被撞到,也要擦个边。

      好险。

      青年惊魂未定。

      心神恍惚中,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警车不知何时已经驶远。

      等晚上回去再跟管俨说。

      宁珈暗下决心,他怕管俨关心他,让他回家休息。

      那可不行,今天是公司庆祝成果的好日子,那么多一起创业的下属员工一直都盼望着这一天。

      那都是他的心血。

      更何况,他还有重大的决定要宣布。

      宁珈调整心绪,很快到了公司,连路上被别的车刮擦了下车尾都不甚在意。

      把钥匙扔给相熟的保安去泊车,他拉了拉领带,深呼吸两下,就要往公司楼里走。

      才要迈步,就被人大力拉了下胳膊。

      “小心!”

      是管俨的声音。

      宁珈诧异回头。

      正前方,一股棕色不明的液体从斜前方被泼过来。

      刚刚好落在了他的脚尖前面一点。

      “啊!宁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咖啡打泼了!”

      公司里几个年轻前台脸上打闹的笑意瞬间变成了惊慌。

      宁珈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他简单地说了几句不要在台阶上打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把几个年轻人打发走了。

      “你怎么来了?”他看向管俨。

      管俨似乎是跑过来的,呼吸还有点急促。

      “执勤到附近了。”他没有多解释。

      宁珈心里的疑窦更重。

      眼明手快到刚才的那种地步,即使是管俨也很难做到吧。

      就像是预演过很多遍一样。

      怪异的感觉再度浮现心头。

      宁珈打定主意,晚上要跟管俨好好聊聊。

      他觉得管俨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公司庆典。

      “晚上在家等我。”宁珈简短道。

      管俨的笑顿了下又继续,“好。”

      他死皮赖脸,“不过我来都来了,你不带我进去吗?”

      宁珈一下就乐了,“你不是不喜欢来我公司,说我是冷血的资本家,搁过去就该挂路灯的吗?”

      管俨别开眼,“你怎么那么记仇,我不就是开玩笑的吗?行行行,你不是资本家,你是大善人,你给所有员工都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家。”

      宁珈:“别嘴贫。”

      管俨看着他,“你就说行不行吧!”

      宁珈无声叹气,“没有给你预留位置,你坐在观众席里,别挑事。”

      管俨认真强调,“是是是!老婆大人!”

      宁珈哑然。

      到底把这个活宝带了进去。

      管俨来公司的少,但公司那回团建都没少带上他,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他和宁珈的关系。

      所以一进去,就有不少人招呼他过去坐。

      青年从宁珈使了个眼色,大意是,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的吧。

      宁珈忍俊不禁,随即收起笑容,变成了不苟言笑的宁总。

      清洁工提着水桶从他们身边经过,抹布上的水滴了几滴到宁珈的鞋和裤脚上。

      他只得去休息室换。

      管俨随便找了一桌熟人坐下,凝神看着主席台。

      “小俨,你怎么来了?”

      坐他旁边的就是宁珈的表哥周观,也是NG公司的股东兼开发员工之一。

      搁平时,周观这么占便宜的叫法回回都能惹得管俨发毛。

      但今天青年却只是平静地坐着,视线凝在了台上人身上。

      “我想多看看他。”管俨低声。

      周观被酸得牙倒。

      “天天住一起,还看不够?”

      管俨没理他,目光专注无比。

      台上青年若有所感,时不时也会投来一星半点儿。

      周观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椅子上,应该在桌子底。

      这叫什么事啊!

      一大清早的,就给人喂狗粮。

      周观冷漠脸。

      酸溜溜的情绪在台上宁珈致谢词里郑重感谢自己的爱人时达到了顶峰。

      “……除了以上诸位,我还要感谢我的爱人管俨。他不是行内人,也不懂技术,但总能在我遇到挫折的每个时刻,支持我,鼓励我,带给我勇气和决心……”

      知情人起哄地看着坐在台下的管俨。

      “亲一个!亲一个!”

      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场里的员工都乐呵了起来。

      “亲一个!亲一个!快快快!亲一个!”

      有资格参加庆典的,都是陪着公司起步一路走来的员工,可以说个个都对管俨印象深刻,关系也都可以,起哄起来都格外大胆。

      宁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当然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爱人有什么亲密之举,管俨也不是那种人。

      他的爱人,是那种看着不正经,实则比谁都注意分寸的人。

      偶尔可能,在大众面前的时候,还会有那么一丝丝社恐。

      宁珈含着笑,向下挥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可这样的欢呼,在管俨长腿一迈,往台上走时到达了顶峰。

      “管俨?”

      宁珈有些意外。

      管俨与他对视,眼神深深,半晌儿,笑了下,“我有句话想问你很久了。”

      “喔~”

      台下人还在起哄。

      宁珈猜到一点,不敢置信,“什么?”

      管俨深吸一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小盒,单膝跪在红毯上。

      宁珈瞳孔猛地一缩。

      就见他的爱人笑着仰头,很大声很大声的,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宁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轰——

      会场里顿时哇声一片。

      片刻,大家也都用力鼓起了掌。

      “啪啪啪——”

      “宁总!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快点快点!答应他!”

      员工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亲眼目睹老板的求婚,兴奋得简直要翻了天。

      只有周观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着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这臭小子今天破天荒地来了公司,敢情在这等着呢!”

      宁珈自己也没想到,管俨居然会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

      这一幕完全超过了他对管俨的认知。

      今儿个外面下红雨了吗。

      宁珈迟迟不动,跪在他面前的青年也不动。

      员工们的欢呼声愈演愈烈。

      心脏跳得更快。

      怦怦怦——

      宁珈的额头沁出了汗,一垂眼,管俨那双眼还在执拗无比地望着他。

      就像当初死缠烂打天天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五年的光阴一隙而过。

      “答应他!答应他!”

      催促声一声接一声。

      宁珈颤了下指尖,终于伸出手去,被人稳稳握住。

      “啊啊啊啊!”

      员工们吃狗粮吃了个饱,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宁珈握紧管俨的手,“为什么?”

      为什么要挑在这时候?

      这不符合你的风格。

      他还以为管俨会找个无人的海滩,亦或者是空中的花园,说不定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早上从同一张床上醒来的寻常时刻。

      “我知道你喜欢。”管俨眼里漾着满满的笑意与温情。

      很深,也晦涩。

      宁珈想不通管俨是怎么知道的。

      他确实设想过,在自己最最风光称心的时候,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他们的幸福。

      但管俨的脾气放在哪,他也不愿意强求。

      左右他们本来就都不是会为这点事纠结的人。

      什么时候求婚,在哪里,求不求,都不会动摇他们的感情万分之一。

      但管俨都揣测到他的心思。

      无论如何,宁珈都是开心的。

      但接下来员工们起哄的“亲一个亲一个”,宁珈就不打算如愿了。

      他故意板起脸,想压住场里呼声。

      员工们虽然不满意,但也都知道把自家老板逼急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只得乐呵呵地闭了嘴。

      但接下来的后半场饭局,没少人故意给两人敬酒,美其名曰敬两位新人一杯。

      宁珈的酒量不错,结束时都有些醺醺然。

      管俨却是一杯没沾。

      大家也不催,毕竟都知道宁总的这位爱人酒精过敏,一喝就会脸红。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宁珈喝了酒,不能开车,没喝酒的助理自告奋勇代驾。

      他们一起上了那辆迈巴赫,落下与前座的隔板。

      宁珈扯开了领带,头还是昏沉。

      管俨自发地提供了肩膀。

      宁珈靠上去,半合着眼,只觉得无比安心。

      昏暗车厢里,戴着同款银色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

      “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天。”

      宁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了。

      管俨闷声,“我也是。”

      车厢里只有他们交缠的呼吸声。

      宁珈眨了下眼,正色道,“但我觉得你似乎有什么瞒着我。”

      靠着的肩膀颤了下。

      宁珈微微皱眉,他坐直,刚要去开灯,就被握住了手。

      “别开灯。”管俨的嗓音喑哑。

      “怎么了?”

      宁珈心里咯噔一下,“你的声音怎么了?”

      为什么,像是哭了一样。

      怎么可能!他可是管俨!

      宁珈的酒劲都惊醒了。

      管俨没有再回答,只是伸手抱紧了自己的爱人。

      用力之大,几乎是要将他嵌进自己怀里。

      他的脸上冰冰凉凉。

      身上的热气也散尽了,抱住自己的胸膛又硬又冷。

      宁珈怔然,心里滋味莫名,像是被什么走珠滚过一遍,浑身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宁珈,”管俨的声音悠长又遥远,夹杂着一丝释然,“忘记我,往前走。”

      什么?

      这叫什么胡话。

      怎么能有人在求婚完就说这种类似分手的话。

      宁珈的脸瞬间就白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时。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侧面照进车内,宁珈睁大了眼就看见一辆车从管俨的背后冲了过来。

      而他被死死地抱在了熟悉的怀抱里,只能勉强看得见司机那张年轻疯狂的脸。

      “不要!”

      剧烈的撞击声粉碎一切。

      所有被抹去的记忆瞬间回笼。

      无法避免的烫伤,无可避免的刮擦,湿掉的裤脚和鞋……

      宁珈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管俨会表现得那么怪异,为什么他会准备烫伤药膏,为什么撞车时会有警笛声路过,为什么管俨会拉住险些被咖啡泼到的自己……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度过了这一天。

      死的人本该是他!

      管俨是替他去死!

      脑海被狠狠击打一瞬,宁珈在淋漓的血雾里失去意识。

      再醒来,是在白茫茫的病房里。

      周观一身黑的守在床边。

      “管俨呢?”

      苍白的青年动了动戴着银色指环的手。

      周观神色复杂,只说了句节哀。

      宁珈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他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个大洞,一个劲地往里灌风,空荡荡。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梦里他和一个人相爱相知,终至死别。

      “小珈,”周观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他憋了半天,来了句,“这是管俨自己的选择。”

      他赶到的时候,宁珈是管俨被死死抱在怀里,医生分都分不开,最后是硬生生掰折了管俨的胳膊,才把宁珈解救出来。

      那是用命相护的保护姿态。

      连医生都说,如果不是这样,宁珈也活不下来。

      周观没有这样爱过人,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人那样决绝地用自己的命换他人活下来。

      他看着病床上好像被抽走所有生气的青年,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在这样的感情面前,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

      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关门前看见宁珈在轻轻抚摸自己的戒指。

      周观终于绷不住了,出门就红了眼,狠狠地一拳锤在了墙上。

      “这叫什么事!”

      他已经从警察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撞人的司机,是当年杀妻案剩下的活口。

      他从父母死后就寄人篱下,受尽白眼,优渥的生活一去不回,渐渐就对自以为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恨意深重。

      这不是交通肇事。

      是纯粹的故意杀人。

      听说宁珈和管俨当年还是因为那个案子相识。

      周观刚刚在病房里不敢说,就是怕宁珈多想。

      但宁珈他,早晚会知道吧。

      周观狠狠地抹了把脸。

      这是造的什么孽!

      病房里,宁珈还在整理记忆。

      他其实不喜欢医院,最讨厌消毒水的气味。

      会让他想到他的母亲。

      那样明艳温柔的女人,也会在消毒水的气味里一天天枯萎下去,直至零落。

      但管俨应该会希望他好好治疗。

      宁珈闭上眼,想象中他和管俨一起走在沙滩上。

      白色的细沙,翻涌的玻璃一样的海,咸湿的海风。

      管俨大概会变出一束鲜红的玫瑰,一边笑哈哈地说什么鲜花配美人,一边掏出蓝色丝绒盒,强硬地把戒指戴在他的手上。

      宁珈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摸到了凉凉硬硬的东西。

      哦,是他们的戒指。

      原来管俨已经给自己戴过戒指了。

      重来一次,他的爱人唯一的心愿,就是替自己戴上这枚戒指,再把他永远忘记。

      但怎么可能忘记呢。

      宁珈坐起来,下床,想要回家。

      家里会有管俨在等着他。

      那间公寓承载着他们长达五年的光阴。

      动静惊动了外面。

      周观匆匆进来,见到这副场面差点崩溃。

      “小珈!”

      他用力握住青年的肩膀,抛出一记杀手锏。

      “你振作一点!”

      “管俨的后事还要你来处理!”

      宁珈的动作一滞。

      周观还以为他还要反抗。

      但眨眼间就瘦了一大圈的青年乖巧得有些吓人。

      他躺回了床上,甚至还给自己拉上了被子,闭上了眼。

      “你说的对,管俨还在等我。”

      周观扭过头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宁珈没睁眼。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梦醒了,就会见到管俨。

      没有什么注定和命运。

      有的只是他和他。

      宁珈和管俨。

      N&G

      戒指上细细的刻痕隐藏在戒臂内侧。

      那是传说中直达心脏的誓言。

      即使有人失约了,活着的人也会继续下去。

      直到永远。

      忘记,怎么可能。

      宁珈捂着眼,终于痛哭失声。

      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管俨了。

      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用命换他活下去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午睡时想新书剧情,突然冒出的脑洞,当然了,跟新文无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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