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野狗》青山枝

23、琼里斯（1）

　　今日是镇守军和反抗军谈判的日子，不管是镇守区还是曲零营地，都有紧张的气氛。不同的是，镇守军是办正事的紧张，反抗军是担忧的紧张。

　　谈判的地点在生活区的北区，反抗军早早地去到了他们熟悉的地方，在那里做好准备，等待镇守军。

　　生活区的居民对此很好奇，都来问发生了什么，反抗者们耐心地回答了他们。

　　“镇守军真的要跟反抗军谈判？我前两天只是听说，没想到是真的。”

　　“你忘了，三天前，镇守军就有人来我们这里了，我当时以为他们要又给我们测超能力强度，原来是为双方谈判做准备。”

　　“奇了怪哉，镇守军那么高高在上，居然愿意跟反抗军谈判？”

　　“是啊，他们不是都想收编了反抗军么？”

　　“我说，你俩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吧，自从那位萧人将军上任后，镇守军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就算是要处置超能力强度较高的人，也都被反抗军救走了。还有，物资方面，以前可没见反抗军成功抢到过几次，但这七年，他们几乎都成功了，我估计就是那位将军在放水。”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要跟镇守军共情？”

　　“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你别冤枉我。说是那么说，我对镇守军还是没什么好感。”

　　“……”

　　琼里斯的居民对镇守军积怨已久，萧人上任的短短七年，不足以让他们对镇守军解除偏见。

　　诚如那位居民所说，就算萧人在某些方面给居民放水，也改变不了居民憎恨镇守军的现状。

　　再说了，十年期满，萧人就会离开琼里斯，到时候又来一个比曾经更恶毒的将军就麻烦了。

　　居民不想在这方面放下对镇守军的偏见和警惕心。

　　月如霜带着小队把居民请到了别的地方，留出原本的空地。寒鸦带队放置桌椅等物品。枫塔雪带队巡逻，负责谈判期间的安全。

　　一切井然有序。

　　九宫十湖留守曲零营地，防止出现某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跟着去谈判。”九宫十湖轻轻倚靠在木栏杆上，含笑看小糖。

　　小糖盘腿坐在营地入口，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前方。

　　前方是前往生活区的小路，是整个琼里斯最安全的道路之一，但依然昏暗无比，一眼望不到尽头。

　　小糖思考过琼里斯的居民为何那么向往莱修斯，慢慢地，她理解了。

　　很少有人愿意永远生活在没有光明的地方，尤其是当抬头看到中间区域最光鲜亮丽的镇守区建筑时。

　　“我不想看到镇守军和反抗军起冲突，但又希望琼里斯的居民能够去莱修斯，获得更好的生活。”小糖的回应似乎与九宫十湖提出的问题没什么联系。

　　九宫十湖轻笑几声：“哪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好处？”

　　小糖沉默。

　　“还有哦，琼里斯的居民去了莱修斯可不一定能获得更好的生活。”九宫十湖毫不犹豫地打击她，“莱修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糖说：“我明白。”

　　一个人换了生活环境，当然不会很快适应，尤其是琼里斯和莱修斯这两个地方差距实在是太大。

　　“但，总得慢慢改变，不是吗？”小糖补充。

　　不走出第一步，何谈更好？

　　九宫十湖说：“有时候，我还蛮佩服你们的。”

　　“什么？”小糖没理解到她的意思。

　　“真乐观。”

　　“你也可以的。”

　　“可以，但没必要，我习惯了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小糖想了想，说：“我认同你的观点。”

　　“嗯？”

　　“凡事有利有弊，比方说，你认为事情会越来越糟糕，那么你就会提前做好应对方案，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么什么不好的。”

　　九宫十湖笑了：“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是个乐观的人。”

　　小糖不置可否。

　　她乐观吗？谈不上。她只是没有遇到很大的挫折和麻烦，她的实力足以让她较为轻松地解决每一件事。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九宫十湖说，“你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九宫十湖没问过小糖年龄，但看外表，小糖也就十六七岁。

　　在营地中，小糖的年纪较小，但知道的最多，实力最强，也总能给人安全感，让人不设防备地信任她。

　　但，九宫十湖总感觉小糖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是镇守军对琼里斯居民的高高在上，那太势利俗气；也不是莱修斯中会对下层人民的高高在上，那太狂妄荒唐。

　　小糖的高高在上，就像是远古时期，天上的神仙轻抚地上的生灵，表面亲切，实则遥不可及，清冷如霜。

　　当然，如果要对小糖使用“高高在上”这个词，那么这个词就不应该属于贬义词。

　　“是吗？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小糖回头，看她，“对了，你能跟我讲讲莱修斯的事情吗？”

　　她想提前了解一下。

　　“你不知道？”在九宫十湖的印象中，小糖什么都知道。

　　“我并不知道莱修斯现在的格局。”

　　“哈，那倒是有些稀奇了，”九宫十湖打趣，“行啊，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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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里斯·生活区·北区】

　　围栏围住了一个空地，空地中间只摆了两张桌子和两个椅子。

　　璐璐利亚站在围栏外，和月如霜说着话。

　　“那位萧人将军怎么还不来？”月如霜说，“不会反悔了吧？”

　　“不会的。”

　　别人不知道，但璐璐利亚知道，九宫十湖和萧人是幼时就认识的好友，能成为九宫十湖的朋友，萧人人应该不错，不至于做出毁约这种事。

　　果然，璐璐利亚刚说完，不远处就行来了一队人。

　　镇守军是开车来的，开的不是反抗军那种破铜烂铁制成的小车，而是精美华丽的高轮车。

　　听九宫十湖说，这种高轮车比较适合在地势崎岖的地方开，速度最高可以达到160km/h，是反抗军自制小车的两倍。

　　萧人坐在最前面的车里，旁边的熙宋在开车。

　　枫塔舟和三六琴在后面一辆车，再往后，是七辆载人大卡车，每一辆上面都有七个人。

　　三大长官只来了熙宋和三六琴，不知道葵去了哪。

　　“那就是萧人？”月如霜看清了萧人的模样，“确实挺好看的，绿色的眼睛像水晶一样。说起来，他和大判官一样诶，都是白头发，只不过大判官是纯白，他发尾有些是绿色的。哇，他的盔甲好好看，如果我去了莱修斯，我也想拥有这样的盔甲……”

　　萧人的吃穿用度，在琼里斯是最好的，是居民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对于月如霜来说，她非常羡慕。

　　琼里斯只有这样一个萧人，莱修斯却有无数个，甚至生活得比他更好。

　　熙宋停车，后面的车依次停下，车里的人依序下来，到各个地方站好，整整齐齐，严阵以待。

　　萧人走在最前面，两边是熙宋和三六琴，枫塔舟留在了原地。

　　“你好，萧人将军，”璐璐利亚伸出手，“我是反抗军的首领，璐璐利亚。”

　　萧人与她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萧人·那泽。”

　　“萧人将军，这边请。”璐璐利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

　　与萧人光亮整洁的办公室相比，这里昏暗脏乱，连桌椅都没有对齐。

　　萧人看了看璐璐利亚的椅子，然后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左边拉了一点，与她对齐。

　　“这算是咱们镇守军和你们反抗军第一次正式交流吧，好好珍惜哦，反抗军的首领大人。”三六琴咯咯笑着。

　　璐璐利亚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

　　“我奉行的原则，是镇守军与反抗军和谐相处，互不侵犯。葵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晓，她给反抗军带去了麻烦，镇守军会给出相应的补偿。”萧人淡漠地看着璐璐利亚，说道。

　　“我认同萧人将军的原则，也相信你遵循了这个原则。我们不知道葵究竟是如何召唤出卡晓城外的亚空间，也不知道她是怎样集结有意识的多肢兽大军，但，如你所说，她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三六琴和熙宋对视一眼，又认真地听璐璐利亚说下去。

　　璐璐利亚道：“将军既然说会给出我们相应的补偿，那么，请允许我直接提出我的要求。我要求，镇守军每个月给反抗军和生活区的居民分发物资，数量是莱修斯拨来的四分之一。”

　　璐璐利亚平时待人有礼，温柔和善，但遇到谈判这类正事时，她变得严肃坚决。

　　听了璐璐利亚的话，三六琴皱眉，一脸不满。很明显，三六琴想要拒绝璐璐利亚，只是碍于萧人在这儿，她不便开口。

　　“很好的提议，”萧人说，“但是我拒绝。”

　　莱修斯每个月拨给镇守区的物资足够琼里斯居民吃饱喝足半年，如果每个月都要拿出四分之一的物资给他们，他们白吃白喝，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了怎么办？

　　还有三年，萧人的任期就满了，等他走后，镇守军可不一定会继续给琼里斯的居民分发物资。

　　不，不是不一定，是一定不。

　　“在这方面，我可以让步。我刚才的要求不变，但反抗军可以许诺你们，适当增加每年上缴莱修斯的矿石数量。”璐璐利亚说。

　　琼里斯居民的主要职业就是挖矿，每年都要上缴一定数量的矿石运上莱修斯。

　　萧人道：“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将军请讲。”

　　“每一年的超能力强度测试，反抗军不得干扰。”

　　“我拒绝。”想都不用想，璐璐利亚绝不答应。

　　如果反抗军不插手此事，琼里斯每年会多死几百人。

　　在萧人看来，琼里斯常住人口约0.48亿，每年死去几百人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能够保持琼里斯的动态平衡。

　　更何况，还是之前的原因，他在任时，命令三大长官适当避让反抗军，降低双方伤亡，他回莱修斯后，下一任将军不会这么做，只会严防死守反抗军，增大双方的伤亡人员。

　　在璐璐利亚看来，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都值得挽救，不管是资源还是战争，都是可以改善的外部因素。

　　双方互不退让，谈判就此僵持。

　　许久，璐璐利亚道：“看来，我和萧人将军的观念实在不同，我提议中场休息，双方也再好好想想，怎么样？”

　　“可以。”萧人起身，把椅子推进去。

　　萧人带着三六琴和熙宋回了车上，璐璐利亚则和月如霜、枫塔雪留在原地，商量接下来的谈话。

　　“难对付。”枫塔雪评价萧人。

　　“是啊，他是一点儿也不让步，怎么给我一种死板固执的感觉呢……”月如霜吐槽。

　　璐璐利亚沉默地想事情。

　　另一边，萧人走到车旁，并没有上去。

　　“枫塔舟呢？”他停下，转身，问熙宋。

　　“在那儿呢，需要我去把他叫来吗，将军？”熙宋说。

　　“嗯。”

　　熙宋很快把枫塔舟带来，接着，萧人提出要和枫塔舟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