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妖师》金银花录

29、澜水秘境

　　东海之央。

　　古时曾是龙宫之处，龙族逐渐灭亡，鲛族取而代之，现在这东海底下是鲛族的地盘了。

　　卿尺受迟负霜嘱托来东海寻找澜水秘境，大约就是这个时候出现，他在此已经守了几天。

　　澜水秘境中有一未出世的宝物，传闻是一缕上古魂力，迟负霜必要拿到。

　　以师父的修为若是来此，定然凶多吉少，也不知前尘中的师父是怎么活下去的......

　　终于，海面之上浮现出万丈海市蜃楼，其中出现了灰蓝色的旋涡，正是澜水入口。

　　卿尺飞身而入。

　　旋涡开启有几个时辰，知道消息的一众人也都进入了澜水秘境中。

　　其中另有乾坤。

　　灰暗发蓝的一片混沌中逐渐显现一句题词“救赎此地所有生灵者，得上古魂力。”

　　没有人知道上古魂力到底是谁遗留下来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得到这么一缕魂力抵得上他们修炼千年万载。

　　进入澜水秘境大多都是抱着寻求机缘而来。

　　今日，卿尺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混沌上方题词消失，此界逐渐清晰。

　　卿尺所在之地是一处宽宏学堂门前，就像他曾经所在的无昧学堂相似。

　　朗朗读书声从院内传出“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

　　这是迟负霜的所愿，卿尺不知。

　　救赎？如何救赎？

　　卿尺一手摩挲着腕上的三条纤细的金圈，思索着题词所指何意，他抬步往街巷走去。

　　“仙友留步，仙友？”后方有两位灰蓝衣衫的年轻人，手握佩剑，看徽位，是昆仑那边的弟子。

　　卿尺停下步子，天青色的长摆被鸦青色外衫隔开，隐隐能看出里头流光溢彩。

　　后边说话这人绕到卿尺面前，躬身行礼道：“在下沉羽冬，是昆仑山穆云真人的弟子。见仙友只身前来，恐怕危险，不如你与我们一起，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这是我师兄云止。”

　　二人彬彬有礼，像是给了卿尺一个好印象。

　　卿尺万年间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赤殿，终于结识到陌生人的感觉好像，也没有多么期待。

　　他应道：“我名卿尺。”

　　卿尺垂下广袖，遮掩住手腕。

　　一旁云止开口道：“卿尺仙友为何不带宝器防身，此处秘境古怪，与凡尘无异，又看不出哪里是突破之地，不知危险程度啊。”

　　卿尺抬头看向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此时本该是春季，秘境里的却是冬天。

　　在民间，一进入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都忙着打扫家室屋舍，准备洁尘迎春。此时，应该快到了三尸神要回万重天述职的时候了。

　　前尘中，师父曾跟他讲过，灵尸神附在人身上，如同影子一般，灵尸神密报人间藏了孤君历劫后遗落的白骨，企图用邪术复活孤君，让凡世的孤君重新一统诸国，重回盛世。

　　这件事说不上好与不好，人间也没那种能真正复活孤君的能力，灵尸神是想借孤君万年不下界的信息之差，以灭掉人间。

　　孤君如何不知灵尸神所想，但万事万物皆有他定好了的命数，他自不管这些小事。

　　灵尸神在人间每家每户结了蛛网，留下记号，孤君降旨给几位灵官除夕之夜下凡，清理掉灵尸神做了记号的人家。

　　他曾问师父：“为何孤君那么狠毒却做着万重天之上的主人？不是该心怀仁慈大爱之人才能坐上高位吗？”

　　师父答：“清阳，你认为的狠毒与仁爱太过渺小，若是为师，也会与孤君一般选择。灵尸神为何成为灵尸，你可有想过？他便是人间，人间便是他。他生生不息，死而轮转，再归为人间。”

　　卿尺被沉羽冬拉出回忆。

　　“卿尺仙友，你发什么呆呢？”

　　卿尺叹息，眼神柔软道：“无事，只是忽然想到一个人。”

　　“是你的道侣吗？想的如此出神。我喊你好多声你才听到，看你样子我们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他们跟着街道中的微光走去。

　　卿尺道：“不是，是我师父。”

　　“你师父？是何人，说来或许我们师父识得呢？”

　　穿过街道，前面又是一处学堂。

　　这里的学堂和方才那条街的学堂好似一样。

　　“我师父是一个......”

　　卿尺还未说完，几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影像强行灌入脑海。

　　他的人身十三岁，中殿外的打魂鞭，清室里的巨型蜘蛛，耳下三颗赤金小痣，黄粱梦楼的赤色碧落裳，与师父同榻而眠，以及他吻了......？！

　　这一世的迟清阳做了什么？！

　　卿尺想要催动阵法回去，又一个念头按捺下来。

　　师父要他拿到上古魂力，不可这般冒失，不可...不可......

　　他眉头紧皱，对着前面的学堂挥了袖施去法术。

　　抬手之间，再次露出那三条金圈来。

　　沉羽冬和云止二人盯着卿尺那截手腕，移不开眼睛。

　　这三条金环纹路曲折，纤细又似三花菱镜，邪魅不敢近身，近必自见其形。

　　此环一通达阴阳，二逆转乾坤，三回溯时间，正是他们师父所讲过的不世珍宝。

　　阴阳环！

　　卿尺负手而立，再看学堂应阵而散，里面的人还如同木偶一般举着书，在火中燃烧，消失干净。

　　生生不息，死而轮转，再归为人间......

　　当初师父说的话，或许是想扭转他的烂好人心性，而他却当作耳旁风，处处吃亏......

　　他身旁的沉羽冬和云止见状，愤愤道：“你怎能滥杀无辜！这里虽是秘境，里头的人却也是活生生存在的啊，你这样与邪魔有何分别？”

　　卿尺看着火中渐渐消逝的景象，心中满满当当的都是师父。他前尘因所谓的善，到底做了多少蠢事，师父为他善了多少后？

　　“邪魔？你们二人离我数里远之时，神识视线就在打量我手腕的阴阳环，想杀人夺宝却看不穿我的修为，这才近身徐徐图之，你们与我讲何道义？”

　　卿尺的神识强大到可以覆盖整个澜水秘境，他们如何议论的，他都一清二楚。

　　“你，你信口胡言！”

　　卿尺有些好笑，失望道：“胡言？莫不是你们既想除魔卫道，又想杀人夺宝，这可倒比话本子里的魔头有意思多了。”

　　昆仑山名门正派，怎会养出这种弟子来？

　　二人刚才还一副温和有礼的年轻人模样，现在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英俊的面孔也开始变得扭曲。

　　“既然你非要撕破脸皮，那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交出你手中的阴阳环，我们免你不死！”

　　“交出阴阳环！你连师承何人都说不出口，一介无名之辈教出的徒弟，也敢......”

　　“无名，之辈？”

　　卿尺脚步一顿。

　　卿尺本不想与他们纠缠浪费时间，只想快些结束澜水秘境回迟皇山。

　　偏偏这几个字像触到了卿尺的逆鳞。

　　他正过身，抚了衣袖上不存在的折痕，抬头与白衣二人对峙，眼睛现出赤金异瞳，不再遮掩威压。

　　沉羽冬和云止皆是一愣，高位阶的威压铺天盖地笼罩在澜水秘境，别处的修者也一同遭难，瞬间喘不过气来。

　　卿尺扬起右手，清风阵在掌心幽然而起，澜水秘境起了大风，尽数向他掌心聚集！

　　“本尊师承，乃万重天之上的神明。”

　　他一字一句道：“你等配不得听其名，知其位。今日，我便替昆仑山料理了你们，清理门户！”

　　言罢，卿尺掌心翻转，清风之术朝二人袭去，还未挣扎几下，就被剐成了血雾。

　　他因为刚才忽然多出的那些记忆，本就心中不稳，又喜又怒，索性就按照前尘中师父处理的方式剐了整个澜水秘境！

　　他前尘怯懦，总在师父的羽翼之下，现在被今日的师父所托，再不能优柔寡断。

　　三十多万条澜水性命被清风阵拂过，顷刻间化为虚无。

　　一切回归混沌，草木生长。

　　正当卿尺以为会影响澜水秘境，等待二次解题，题词忽然在生灵消失的时候再次显现到空中。

　　“非仁慈、非大善、非情爱。破而新生，重构新局，是为救赎。”

　　与卿尺记忆中那句生生不息，死而轮转，再归为人间这段话重叠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解开了？

　　对于现在的卿尺是简单。若对于当初的迟负霜来说，却是实实在在地在澜水秘境中呆了近两年，他试了许多办法，走了许多弯路，留了一口气才捱到最后。

　　而迟清阳带着体内的盾符引子，恨了迟负霜两年。

　　又因为盾符的扎根，断断续续发疯，惹到鲛族，引来灾祸，中天门被屠的只剩下几个下山历练的小弟子......

　　这都是后话了。

　　当初的迟负霜本想将魂力放到迟清阳身上的，是自己实在重伤，连出秘境的力气都没有，才不得不将魂力作为己用。

　　迟负霜嘱托卿尺来此取魂力，实在是找对了人，放眼这这世上，再没几人能像卿尺有这般高位阶的修为了。

　　只要卿尺想，以他现在甚至比神仙都高上几个位阶的力量，几乎无所不能。

　　遗憾的是，一来他未能成仙成神，二来他没胆子做他想做的事，空有无上的力量无用武之地。

　　实在无可奈何。

　　如今的迟负霜没有来澜水秘境，迟清阳也有迟负霜陪在身边，应当不会重蹈覆辙了。

　　一缕上古魂力落在他的面前，是熟悉的赤金色，如同缠枝小蛇落在卿尺手中。

　　连同这其中的魂力也有些熟悉，

　　秘境消失，卿尺浮在海上，道了一句：“多谢。”

　　在卿尺走后，有条玉坠子落入海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