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破镜难圆》缚清酒

136、掉下去了

　　当年修建旧厂房时，围墙并未竣工，宿舍楼到食堂之间用网拦着，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网早已破了。野草与小树长满土地，付景之等人顺着付海三人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穿过茂密的草丛进入到一片树林。

　　杨斯明紧拉着他的手，一手举着手机电筒，他们前后都有人，手里拿着手电筒。

　　进入到树林深处，人走过的痕迹看不清了，摸索了十分钟，付景之突然踩到了一个很硬的东西，不是石头。

　　他停下来，叫住杨队，“我脚下有东西。”

　　杨斯明立即将手机电筒对准他的脚下，杨队赶紧回来，示意他抬起脚。

　　付景之小心翼翼挪开脚，一部黑色手机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杨队弯下腰将手机拿起，翻面时，手机屏亮了。通知栏有一堆折叠起来的消息，下面有五个未接来电，备注是付景之。

　　“沈聿洐的手机。”杨斯明说。

　　手机有锁屏密码，杨队往上滑没打开。他拿着手机，看了四周，树林茂密，穿过树叶缝隙的月光十分稀疏，没有手电筒难辨东西。

　　“继续往西找。”

　　众人走了十多分钟，山势开始往下走，坡度不大。天黑加上这种山势，付景之很担心沈聿洐，他的左腿怕是走不了这么长的路。

　　犹豫了几秒，付景之提议给付海打电话，杨队点了点头，同时和技术部的人员联系。

　　这次付海接的快，付景之还未开口，他就抢着说：“景之，警察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嗯。沈聿洐呢，舅舅，他怎么样了？”

　　付海没有接话，他那边也没有脚步声，很安静。这种安静让付景之非常不安，“让沈聿洐接电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付海着急的说：“他，接不了了。”

　　付景之瞪大眼问：“他怎么了？”

　　“掉下去了。”

　　付景之有一瞬间的发懵，“掉下去了？”

　　“不是我推的，真不是我推的，我还伸手拉他了，没拉住。”付海的嗓子开始哑了，“景之，真不是我推他的。”

　　付景之苍白着脸，怔怔的看着杨队严肃的脸。

　　杨队立即伸手接过手机，说：“付海是吗，我是负责本次行动的警官，我姓杨。你先不要紧张，听我说。”

　　付海顿时结巴起来，憋了句好。

　　杨队说：“沈聿洐掉到哪去了？深坑？山崖？还是山坡？”

　　“看，看不清楚，好像，好像是山崖。”

　　“掉下去多久了？”

　　“五分钟。”

　　“你马上往付景之手机上发个定位，然而待在那别走，我们马上过去。”

　　“好好好，警官，你快点来啊。”

　　“和你一起走的兄弟呢？我怎么一直没听见他的声音。”

　　“他，他在我旁边呢，吓傻了已经。”

　　“行。你待那别动，尽快将定位发过来。你放心，只要你肯配合，我给你记一功，能帮你缓刑。”

　　这话算是给付海服下定心丸，赶紧说没问题，一定会配合。

　　杨队这边挂了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技术部发来的位置。等了一分钟有余，付景之的手机叮咚了一声，杨队让他把消息点开，对比了一下两个位置，只有一点偏差。

　　确定了位置，众人再次出发。

　　半小时的路他们用了二十分钟，远远看见一束光冲天亮着，付景之下坡时不小心踩滑了，拉着杨斯明一块儿滑了下去。吓了杨队一惊。

　　好在两人都没事，对视一秒后忍俊不禁笑了。

　　到定位上的位置后，付海和老张分开坐在草地上，两人脸上具是惊魂未定，见到他们纷纷爬起来想解释。杨队问谁是付海，付海胆战心惊的举起手，杨队拎着他的衣领问他沈聿洐从哪掉下去的。付海颤颤巍巍指了一个方向。

　　杨队松开他，打着手电筒循着付海指的方向找，还真看到长满荒草的崖边缺了一块，新鲜的土壤暴露了出来。

　　付景之神情凝重站在离崖有三米远的树下，身躯微微靠着树。他的心脏仿佛跟随沈聿洐一起掉入不见底的崖。

　　六年前，他在云城拍一场雪中的戏，他记得和他对戏的人叫江楚，卓越的艺人。他的面相十分漂亮，像洋娃娃般，胜过陆听雪几分。他们穿着戏服站在崖边，寒风呼呼的刮，那时候他特别的冷。原本他站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踩滑了，从崖边摔了下去。

　　他庆幸那个崖坡度不大，所以才没直直坠落下去摔死，而是一路滚了下去。

　　在他和上面的人失去联系后，他告诉自己很快会有人来找他，或许是陆听雪，或许是救援队工作人员。迟迟等不到人来，他害怕了，他不想冻死在山里，于是拖着受伤的身躯往山下走。可那天他运气不太好，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靠着棵树坐下想歇一会儿再走。

　　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眼睛轻轻合上就睁不开。

　　直到那时候，他也没想过沈聿洐会来找他。

　　昏睡时，他梦到了沈聿洐，梦里的沈聿洐抱着他说：对不起，之之。

　　他感到特别的烦，被沈聿洐紧拽着挣脱不掉的感觉太难受了，所以他毫不留情的让沈聿洐滚，对沈聿洐说你烦不烦，说你想要谁谁就要跟你吗？追不上陆听雪你就来找我，你拿我当什么？随时可以滚蛋的备胎吗？我有那么贱吗？

　　沈聿洐从始至终抱着他不松手，他感到窒息，却如何都挣脱不掉。

　　后来，他知道是沈聿洐和江楚找到了他，很意外，还很感激。

　　可江楚像是有什么毛病似的，非得告诉他，沈聿洐为了找他义无反顾跳了下去，一路上脸上苍白的可怖。还告诉他，沈聿洐下车时，险些没站稳。

　　付景之当时非常抵触江楚所说，刻意不往心里记，直到江楚说沈聿洐快担心死你了的时候，你却让他滚。

　　那时，他有一丝的罪恶感，甚至忍不住唾弃自己。

　　此时此刻，这种罪恶感加重了。他站在崖上，感受六年前沈聿洐的心情，越担心越觉当年自己的‘滚’有多可恶。

　　“想什么呢？”杨斯明注意到付景之脸上的悲伤与深沉，忍不住问。

　　付景之静默几秒，才说：“六年前，我在崖下，沈聿洐在崖上。六年后的今天，沈聿洐在崖下，我站在崖上。我和他不一样，六年前他跳了下去，摔伤了腿也没发现，而六年后的我，只能站在这，什么都做不了。”

　　“换作七年前，你会和沈聿洐做出同样的决定。”杨斯明搂紧他的肩。

　　山里的夜凉意透骨，杨斯明早觉身体不适，体温也上来了，说完话，忍不住捂住嘴咳嗽。

　　这一阵咳嗽来的并不突然，却格外猛烈，撕心裂肺般。

　　付景之的心神顷刻被吸引走，忙不迭顺杨斯明的后背，让他咳嗽的时候不那么难受。

　　好不容易停下来，杨斯明双眼都是水花，气也不顺。

　　付景之快速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他身上，担忧道：“山里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没事。”杨斯明难受的说。

　　“让杨队他们找吧，我们留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杨斯明拗不过付景之，只能答应先回去。

　　回到市内已经是凌晨一点，付景之和徐太衡打了电话，问了付知许的情况。知道他现在很好就放心了。

　　回家后，杨斯明咳得更严重了，说话声哑了点。

　　付景之倒了热水给他，又给他找从医院拿的止咳药。

　　吃完药，杨斯明渐渐好转了许多，付景之怕他冷挨着他睡，眼睛一直没闭上。熬到凌晨3点，杨斯明已经睡着了，付景之坐起身，拿过手机给杨队打电话问有没有找到人。知道人找到了，伤的不重，正在送往医院，他便放心躺下。

　　二天付景之早早起床，给杨斯明做了早餐，不等他起床先出门去徐家。他到时付知许已经起了床，徐夫人陪着他刷牙。

　　付知许见到付景之，高兴坏了，牙刷来不及放，嘴边挂着牙膏泡泡往他怀里冲。

　　付景之一把将他抱起，紧紧抱在怀里。

　　他昨天都担心死了，付知许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会原谅自己。

　　父子俩抱了许久才分开，付景之谢了徐夫人，继续陪付知许将牙刷完。离开洗手间，付景之抱着付知许到房间穿衣服，付知许抱着他不肯撒手，泪眼汪汪问他会不会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然后不喜欢他。

　　付景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便问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付知许说：“奶奶说，你会和斯明爸爸再生个自己的小孩，我不是你们生的，有了弟弟妹妹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付景之对苏沅这种行为感到非常无耻，纯纯恶意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为了让付知许安下心，不被苏沅的话影响，他说：“小书，爸爸和斯明爸爸都是男人，男人是不会生小孩的。”他吻了付知许额头，“爸爸很喜欢小书，斯明爸爸也是，所以，即便爸爸能生小孩，爸爸也不会再生一个分走爸爸和斯明爸爸对小书的喜欢。明白吗？”

　　付知许问：“会像爸爸您说的那样吗？不会再生一个弟弟妹妹。”

　　“当然啦。爸爸最爱小书了。”

　　付知许顿了顿，举起小手说：“拉钩。”

　　付景之笑了笑，勾住他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付知许补充道。

　　“好好好，谁变谁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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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慰了付知许后，付景之给杨斯明打了视频，叮嘱他吃早餐吃药，完了去医院做一个肺部CT。他要去医院看看沈聿洐，上午不会回去。

　　徐太衡怕他们父子俩出事，让保镖护送去市医院。

　　绑架的事，杨队和他联系过，让他再过去一趟。他答应下午去。

　　付景之抱着付知许推开沈聿洐病房门，进去看到沈聿洐坐在病床上，不见其他人在，便问：“没有通知沈董吗？”

　　沈聿洐寂静的眸子盯着他，闷闷的“嗯”声。

　　“爸爸，你有没有哪里痛？”来时付景之教过付知许见到沈聿洐要说什么，付知许都记住了。

　　沈聿洐呆滞的将目光移到付知许脸上，“没有。”

　　“爸爸，那你的腿痛吗？”

　　付景之看向沈聿洐的左腿，心中有些不好受。

　　“不。”

　　“爸爸，那你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的，我让爸爸做给你吃。”

　　后面半句话付景之没教过，想捂付知许嘴时已经来不及，沈聿洐眼里在那一瞬亮起了光，像是本能一样问付景之，“什么都可以吗？”

　　付景之略有些尴尬的说：“这几年我不常下厨，手艺倒退了不少。你要是不嫌弃，尽管说，我回去做了送来。”

　　沈聿洐眼里的光越加亮了，胜过星辰，“玉米排骨汤。”

　　“还是不要胡萝卜。”付景之立即就说了。

　　说完后，他自己怔住了。

　　沈聿洐点头，“不要胡萝卜，可以放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