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木秋瑾

13、扫把星

　　初到乡下的时候，我是有些不适应的。这里的学校条件并不是很好，做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不过万幸，因为有浮若，我慢慢也习惯了。实习了大半年后，我就回了学校，准备毕业事宜。
　　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就马不停蹄的回了那个我长大的地方。
　　我没有提前跟浮若说，只是我怕如果她不愿来接我，那我会多尴尬又会有多难过。所以我一个人带着小小一个行李箱，就回了我提前托人置办好的房。那人是我一个网友兼领居，他当初帮我买好房子的时候，还屁颠颠地过来跟我邀功，他说:
　　“我可跟你讲，这个是我特意找的房子，恰好在城市中心，而且啊……咳咳，从这个房子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另外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是一对同居的情侣，男的姓路，女的姓浮。而且从他们那个角度看不到你。”
　　说完之后就贱兮兮地眨了眨眼，屁颠颠地走了。
　　现在我就拿着钥匙站在这个陌生的房子前面，那个朋友临走前还帮我贴了一幅画在门上，是一个天上的仙人。
　　传说那仙人叫楚落秋，有一个爱到骨子里的同性恋人，最后因她为爱游历山水，死后成仙。
　　传说那人一只眼睛灰，一只眼睛金，只是时常蒙纱，让人看不清。有民间话本先生说，有一只眼睛是她爱人的，不让别人看。而至于为什么有一只眼睛是她爱人的，就没有人说的清楚了。
　　我笑了笑，开门进了屋。
　　那位傻乎乎的朋友把这幅画贴门上，大概是想住我跟这百合仙人一样，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吧。
　　但是那仙人的故事是好是坏，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呢？

　　学校早早就帮我分配好了，于是我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赶去了那所小学。
　　小学里都是一堆乱跑乱跳的小屁孩儿。
　　我绕过他们，朝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色教学楼走去。教学楼前面有一个满面笑容，一身白衣的人站着等我。
　　她笑盈盈的走上来，说:
　　“回来了?”
　　我也压抑不住我的嘴角，轻轻地挑了起来。
　　“嗯，回来了。”

　　我在学校也渐渐忙起来，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轨。福若跟我同一个办公室，又是邻桌，我们的感情越发好起来。只是不像学生时代的暧昧，好像只是单纯的朋友。但是我知道平静湖水下的暗流涌动。我还是喜欢她，我知道。我想就这么一直下去，假装我不喜欢她了，假装过往没有发生过，然后一直一直这么下去。也许我不会成家，但是我会去参加她的婚礼，在主持人让他们喝交杯酒的时候，想像站在浮若那一头的是我。
　　但是我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我还记得医院里那个发疯了的人。
　　只当朋友就很好，我满足了。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就是双休了。想着明天便能睡个懒觉，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从我开始教书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一切真的都在越变越好，就好像我已经能掌握我的生活。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变数。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桌子。
　　浮若又没有来。她请假请的越发多了。
　　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是副科老师，也没多少课。
　　只是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请假。最开始几次我还担心她是生病了，但是现在我并不担心，因为每次请假回来，她的精神都不会很差，顶多是心情不好。我每次问她，她都会回答我说不想上班。
　　我觉得很正常，便就也没有多想。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浮若回来了。
　　这次她的心情比以往都糟糕，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朝她笑了笑。
　　她也回了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呼吸猛的一滞，我赶紧低下头做PPT。
　　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我就知道，浮若也开始工作了。
　　我试探性的小心问她:“明天……周末，有空跟我去逛商场吗？”
　　“当然有啊。”她抬起头笑了笑。
　　“哦，对了，三天之后我就领证了。”
　　她还是看着我，说到:“记得来恭喜我啊。”
　　心脏抽痛。
　　但是我面上不改笑容，回应她:“当然 ，一定来。”
　　我长舒出一口气，和上笔记本电脑，跟浮若说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微风扑面，拂不去心中的酸涩。
　　还想怎么样呢？她幸福不就好了。

　　果然是已经习惯了，我没有多久就调整好了状态，烧起了饭。吃过晚饭之后我就躺了下去，想着明天起早一点，打扮一下自己。
　　在她彻底属于别人前，最后一次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闹铃吵醒的时候，便一下子从床上翻下来。
　　我急匆匆的把牙刷掏出来，各种保养用品化妆品首饰拿了出来，开始保养我自己。等到8点来钟的时候，浮若电话打过来了。
　　“起了吗？”她说，“起了的话可以出发了吧？”
　　我回她:“你在家门口等我，我马上就来。”
　　等到电话挂掉，我就疯了一样冲下楼，等看到浮若家楼的时候，我才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
　　她等在楼下，看见我，朝我挥了挥手。
　　我加速朝她走过去，她笑眼弯弯。
　　然后我们就肩并肩走出了小区。

　　去商场的路上，我们好像回到学生时代，无所不言。
　　她跟我说了她这几年的遭遇，也问我那边的大学怎么样。
　　我回答她说很好，没有告诉她实话。

　　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算命的。她便问我:“你要去算一卦吗？”
　　本来我是不大想去的，听了她的话，犹豫了两下，还是走去了。
　　那个算命先生看着我的掌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浮若。
　　浮若便很识趣地走开了，给算命先生分析的时间。
　　浮若站到了一旁的栏杆边，朝我笑笑，玩起了手机。
　　那个算命先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整个人遍体生寒。
　　他说:“姑娘，小心呐。切记，喜欢一个人呐，是藏不住的。”
　　“现在的人都不相信玄学，不相信命。但是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像是真的自有定数。你这一生，早年无人疼爱，非常孤独。后来有幸识得一贵人，你与她有一段姻缘。”
　　“但是不巧，你是女子。按你这掌纹显示出的命数却像是个男子，这其中的变数便是你这贵人。这贵人若是真与你合了命里的这段姻缘，你们这一生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这是小概率。”
　　“具体原因大概出在那贵人身上，让她选择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另外的大概率便是她找了另外一人，如果是这样，那你这一生……”
　　我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先生叹了口气，说:“便是天煞孤星，扫把星的命格。你这贵人，会被你牵连，多受许多苦，但是最后乃是有福之人。而你只会一生饱受恋火之苦，甚至为她做出天大的牺牲，最后独自死去，无人问津。”
　　“再这样下去，你的时间不长了。”
　　那个先生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便走了。
　　我还是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什么。
　　只是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和巨大的倒塌声音。
　　我猛的转过头去。
　　一辆巨大的卡车撞到了那电线杆上。
　　下面是一泼血迹。

　　浮若送进医院手术室之后，我也吓得晕了过去。
　　我恍惚惚间梦到了许多往事。醒来时已躺在病房里，隔壁床是浮若。
　　她也已经醒了。
　　看见我醒来，她笑着说一句:“我没什么大事。还连累你昏迷住院了。”
　　我刚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只是可能领证要晚几天喽。没事。”
　　我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心里不知道是酸，是疼，又或不知是哪里混杂着的，一点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