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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第十八章

      声势庞大的队伍走了十几天方到达边境。
      这里多山,所谓的边境不过是一片黑压压的密林,长草丛生,不见天日,在这样的环境下打仗,比平原上不知难了多少倍。
      边城几丈高的城门缓缓打开,触目惊心的是一片狼藉,老弱妇孺,哭嚎悲痛之声遥遥可闻。

      猎猎朔风中,正站着一个身披黑甲的大汉,他虬髯圆目,头发蓬乱,满是横肉的脸上血痕密布,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的匣子,宛如佛卷上绘制的罗刹。
      “属下德古汉在此恭迎高将军!”那个大汉双手捧着木匣,腿一屈跪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杨将军呢?他不是两个月前带兵来此的吗?”高韶举身着黑色战甲,立马回问。
      “杨将军,与属下一起在此,恭迎高将军!”他说着将手中的木匣举过头顶。
      棕色的木匣,边缘隐隐渗透出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死亡的气息。
      好像装着一个人的首级!

      我想到这里,心居然“突”的一跳,探询的看了看身边的阿风。
      阿风并不说话,圆睁的双眼中却泛起泪光,夹着如火焰般燃烧的仇恨。
      我看到他的表情,已了然于胸,曾几何时,在另一个人的脸上,我也看到过一样的神情,那人与我血脉相连,那人与我气恺同敌,
      却又与我天人永隔!

      “进城!”高韶举却不理那跪下的大汉,手一挥,一马当先进入城中。
      而那名名唤德古汉的壮汉,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手捧木匣,也上马跟在后面。
      高韶举的身影渐渐遥远,颠簸的马背上,让人看着模糊不清,有些哀伤又有些无奈。
      也许会有人说他冷血,也许会有人说他无情。
      可是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我们去悲痛。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大军就匆匆驻扎边城,守城驻军在整齐有序的发放赈粮。
      而杳杳篝火中,高韶举则早已坐议大厅,正在听取军佐汇报战况,前方的探子也带回了敌人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为我是外族,终究要避嫌,不能参与议事,只能看到这个不大的边城中,仅剩下残破的繁荣。
      夜色清冷中,有数不清的灾民在排队等着那有限的军粮,还有哪家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抱着已经无声哭啼的孩子,目光呆滞。
      街角的阴暗处,有死去的人的尸体,或许是家中已经无人,或许是死亡在这里已司空见惯,并没有被埋葬,孤零零的趴在地上,透出腐败的气息。

      我郁郁寡欢的踏上城楼,青石垒成的高高的城墙前一片混乱,是阿风带着几十个人正在做防守的准备。
      “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阿风浑身砂土,狼狈不堪。
      “我想上去看看!毕竟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我朝他笑了笑,情势恶劣下,所谓强颜欢笑,就是如此!
      摇曳的火光中,阿风看我的眼神中竟多了些怜悯,分外奇怪。
      “你去吧,小心脚下!”他说完又去指挥士兵驻守纺线。
      城上风声洌洌,虽然已经是五月的天气,夜晚依旧寒气袭人,巡逻的士兵紧张的奔走,小心而警惕。
      大战将至,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夜晚看来似是巨人的剪影,让人感到胸口压迫,几乎无法呼吸。
      这边城前,竟是一座山吗?
      如果敌人没有防备,尚须谨慎出兵,眼前正是最容易令战争胶结的地形。这道昔日被震国认为是天然屏障的大山,终于在此时成为了这场战争取胜的最大绊脚石。
      如何善加利用这无法改变的地势,方是战争的关键。

      冷风吹过我发热的头脑,竟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那风里,竟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酸臭而腐败,让人作呕。
      “公子,公子?”我正在忍着吐,一直不见踪影的阿三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边。
      “这?这是什么味道?如此难闻?”
      阿三听了,丑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正是公子你渴望的味道啊?”
      我什么时候渴望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了?
      阿三看我迷茫,乐得更加开心,“你不是希望杀人吗?边城之下就是战场,残肢断臂,无法成形的尸体,都就地掩埋了,日子一久自然就会腐败霉烂。你说,这不就是你渴望的死亡的味道吗?”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肠胃翻滚,扶住城墙大吐起来。
      以前在长安时,常常听到边疆战事,精彩绝伦,如说书人口中的传奇。那些神勇武将,何等威风?用兵如神,摧枯拉朽,宛如一场风花雪月的诗篇。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战争是这样的残酷?
      为什么没有人提过,那些战死沙场,肢残臂断的冤魂,他们姓甚名谁?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到今日,方使得明白。

      阿三看我狼狈不堪,笑得开心无比,指着我道:“我以前曾经说过,杀人是这世上最下作的事,不论冠冕堂皇的战争还是令人不齿的暗杀,你今日终于懂了吧?”
      我点点头,继续吐光胃里的残余。

      果然只有亲历死亡的人,才能真正了解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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