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91、（91）审判

　　林染笑着看了看大族老，又转过去看他家殿下，抬手摸着那人睡梦中柔软的容颜，轻笑出声，“……身既死兮，魂以灵——莫道无情，是有情……”
　　“若居有意将心倾，芳心回首……望阎冥……”
　　“今皆何夕，当年何年……”
　　“不愿负卿……不如往生……”
　　“——温黎……”
　　一声叹息。

　　“……不言道……无回首……生门开——穷、心、经！”
　　“……”

　　——

　　那一刻，无缘无故地想起清虚宫里那根银色长鞭——那时他鬼使神差，叫之染霜。
　　这霜……
　　——一染就是整整三百四十世，而今……
　　该要物归原主了……

　　和那些所有的阴差阳错一起；

　　……

　　萧玉在擦头发。
　　——因为并非这身体的真正主宰，他控制的每一个动作，都分外艰难。
　　眉心六芒星在闪，似要冲破那些蒙在周遭的雾，却总是做不到。
　　叶残冷眼在侧殿看着，微皱了眉，道，“——阿玉，过来罢……”
　　“天色晚了……”
　　——快一万年来……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萧玉的眸氤氲着水汽，不知是不是被那些雾气染得，可是闻言却极乖觉地望了去，然后缓缓停了手，放下掌心的长发，一点点走过去，目中流露出些许看不懂的感情，似懵懂有似死寂，倒更加诱惑。
　　叶残满意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下来，望着那双自温泉池中踱步而出便一直赤裸的足，轻轻道：“……怎么不穿鞋——天上寒凉，你又失了神骨，如何受得？”
　　“——这是我当受的……”
　　萧玉神色如常，步伐如旧。

　　可是……
　　“你？明明已经——为什么会回答我？?你已经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明明这个人很危险的，一旦脱离控制，他就该要早早清醒，将之重新束缚了才是。
　　——可是看到他走过来，一时竟也不想闪开去……他想赌一次——赌他对自己，也是有真心的……
　　否则又怎会在清醒之下，仍这样听话地走来呢？
　　……像梦一样……
　　可是是梦，就终有醒来的一天——

　　“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太久，是会迷失的……师弟——又或者，我更应该叫“师兄”？”
　　“……”
　　“——很早就劝过你了，为什么，不肯听小玉儿一言呢？”
　　萧玉似是真正地疑惑，侧了侧头，问道。
　　——那神情，倒真若多少年以前，小人参顶着一根草叶，抬头懵懂地问他“爱情的界限”；
　　可是……一切都似过去，却也同样，一点也回不到过去了……

　　叶残怔怔望着面前的人，半响，才缓缓道，“朕是真的，很想让你听朕的……只是朕一个人的……”
　　“可是……”
　　萧玉眸中迷惑之色渐渐散去，代之以一抹近乎狠决的杀伐之气，他在一点点脱离那个人的控制，一双眸子白得不见一丁点儿杂质，可也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便顶着这样的目光望着天帝，道：“……可是，陛下用了最不光明的方法——从始至终……”
　　说话之间，眸色全白，仿佛脱离□□，看透灵魂！
　　——风云令。
　　他在以前使过不止一回，可那时未动用神力，更未附加神格，只是用来视物而已。
　　——这次不同，动用了神力，借助光明神位，他可以看到叶残身上的因果……甚至是前世今生……
　　“——哪又如何？——我只要你！”
　　叶残忽然冲上来将他捆在怀里，双臂用力向内压，传佛想将他挤进血肉，同时那些失了效的自雾又一次从他四肢涌入，想要继续这种控制，继续……让他做一个假的……爱人……

　　“从未，从未是过……”

　　萧玉挣扎着轻声道，“——永远不会……我只把你作师兄弟——可自六千年前起，便只剩厌恶……”
　　他额间金芒骤盛，生生逼退那些给涌进他四肢的白雾，也震开了拥着他的叶残。
　　——光明神力是至纯，它若想逼开什么东西，除非那东西没有一丝驳杂，否则，只会被震开，无一例外。
　　萧玉周身都被金芒覆盖，目中无喜无悲，平静中带着几分神圣，他飘飞而起，登时引得无数金光入体——不明所以的人只作是金光，可是叶残分明知道那是什么……
　　当初天罚，从他每一寸肌肤下剥落的神骨……那七七四十九个不见一丝光明的日夜……化作天上人间散落的点点金光，碎得彻底……
　　——可是而今……竟是失而复归？

　　一道银光顷刻飞至，飞入六芒星领域，即刻变作灿金色，仿佛被洗去浮华，洗净尘缘，终露出真面目——直直撞进萧玉体内；
　　叶残指尖微颤，心中陡生恐意——作为天帝，竟对一位失了神力神骨的神主有这种念头，不能不让他变色——当即立断，抬手招剑，即向那将撞进萧玉身后的长骨斩去！

　　——这势头，倘若落剑，必会伤了萧玉，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要的是一个可以任他摆布的萧玉，而不能是一个让他感到危险的存在——不能……他要让他永远落不开自己——最好……让他伤重到必须依靠自己才能活……
　　这样，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叶残目光一幽，目中银光闪过，手中剑已然挥下！

　　萧玉面上从从容容，内心mmp。
　　——这TM坑呢？说好地有爱意呢？这一剑砍下来，我要不偏瘫我就……
　　我……
　　偏他还在与失散多年的几千个骨头碎片搞融合——这TM根本动不了！
　　来自天帝的威压袭来，萧玉只觉神力被压制，竟有了臣服之意；
　　……无语了，几个年没用光明神力，这东西在干嘛，叛变么？
　　而就是一瞬之间，压力忽地从四面八方涌向身后，周遭扭曲的空气重新律动，将更多金光逼进萧玉体内；萧玉心念一动，借这一秒威压放松，人已侧身完成卸力；于此同时，身后传来“当啷”，“当啷”两声巨响；
　　萧玉心跳止了一长拍，没由来地揪在了一起。

　　强行破开身形之制，萧玉睁眼的同时便吐了一口血，脸色也顿时煞白——可却不知是因为这一口心血而白，还是因了那双血刃而白；
　　身后那两声仓皇撞响，正是这血刃一左一右拦住叶残七成攻势，才让他身周压力剧减，得以闪开那一击余力——天帝毕竟是天帝，这一剑又岂是好接的？
　　——那执剑之人只有虚虚一个人影，可是那轮廊即便萧玉闭上眼，都可以轻易描摹——可是他又是如何在此？
　　又怎么会偏偏是这个时候？！

　　修罗双剑硬接下叶残破开天地之势的一剑，那虚无似地白影似乎更暗了光泽，一双血色长剑竟在攻势余波之下化作无数碎片！
　　“修罗神！”

　　叶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正欲提剑再砍，却见那碎成渣的修罗剑在它们主人手中化作更细小的碎片——或者说，碎粉未——粉末飞扬，一点一点燃了起来，成为无数道白光，瞬间涌入那虚无人影内。
　　血剑燃烧，决不会是这般白光……这是……
　　碎裂神格，全力一击——
　　萧玉眉心一敛，毫不犹豫加快了融骨过程——身体早已是极限，他这般一逼，周身都涌出血丝来，可那血丝竟非血色，而是赤金色——显然，融骨之程他已完成了十之七八了……
　　可是还不够，比起林染这般冒冒失失的融神，他的速度还远远不够……
　　“不——”
　　他艰难地开口阻止，却只搏得那被白光填实的人形轻轻一笑。
　　忽而他向自己走过来，眸中终于带了点笑意。
　　可是他说：“温黎，拿了你的东西，对不起……”
　　“什么？林染……你是什么意思？——你先不要，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这是要，干什么——？”
　　林染携着白光径撞入他的光明边界，目光牢车锁在他脸上，尽是留恋不舍，可是在笑。
　　“修罗神剑隐于神祇脑海，实为修罗神格，神格破损，即伤神格神力，诓论已化作粉末？——天帝陛下的剑，确不是那么好拦的，更何况……我也早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罗神……温黎，别为我难过，做你要做的事……”
　　萧玉眸中凝了血色，可是身体被融骨最后关头的罩子束缚，全然不能拒绝——就这么看着林染一点点走过来……然后，走进了他的身体——消失了。

　　脊后一痛，最后一根脊骨与身体融合，萧玉只觉身子一僵，下一刻竟不再受自己控制，飞身而起，身后张开一对赤金色长翼……堪堪，就映着修罗血剑的虚影；
　　殉灵完成后，殉者有一段时间是可以完全操控被殉灵者身体的。
　　萧玉不知他为殉，可是却知晓身体是被他控制了的，不由心中急虑：“……你干什么？!”

　　林染轻轻一叹，一笑：“劳架，借个身子，我要将三千年前那场败仗打回去！”
　　“别！他是……我师兄……”
　　“——所以才是我下这个手……”
　　“温黎，我只望你是光明的，这些血……我不愿它溅在你身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