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57、（57）宛钰就是个白莲花

　　夜暮，华州城城外三十里，北征诸军驻军停宿。
　　伊岚顶着“太子妃”的名头，随军同达北境北川——说白了就是被押送——为的即是到时“太子妃”大义之举不落人口实。
　　——可是前日午时十二殿下在城门与她二哥一别，所言却并不似如此；倒像是……什么不小心涉及她的阴谋……
　　她出宫时便蒙了面纱，自然不能作“太子妃”打扮，萧晶又得让她有理由随军同行，不得已便先让之假扮作唐卿家眷；
　　此番夜阑人静，她静立旷野，闻见那一曲悠然又广放的埙曲，情难自禁地移步过去。

　　埙声在她移近时便止，那女子一副娇好面容，可惜尽数掩在铠甲之下，望着她神色怡常，“太子妃。”
　　“——未将军令在身，不便见礼，还请太子妃恕罪。”
　　伊岚无言，冲她一福身子：“十二殿下，你明明知——我并非什么——”
　　“——太子妃。”
　　萧晶轻轻转着手中小巧物件，冷冷静静地道，“那日之事，不必谢我，我只是一如既往喜爱多管闲事罢了——与你的身份无关，父皇的那道旨意，我亦从未放在心上……于我，北川才是故乡……”
　　——隔林有耳，这般谨慎地不点破她身份，却也是不错的。
　　伊岚轻声道，“还是要谢的……这几日日我随车而行，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说，那位唐卿将军，兴许是萧晟殿下的人……十二殿下要当心才是。”
　　萧晶将手边枯枝丢进火里，“……难为你为我关注这么多……不过二哥已告诫过我了，无需你再犯险打探。”
　　复又压低了声音，传音入耳：“那密报——是二哥当时伪造的，太子妃被俘之事是假的，不必介怀。”
　　火苗在风中抖了抖，似听到了什么，又似什么也没听到。

　　萧晶将埙收在胸甲中，拔了长枪来细细擦拭，状似漫不经心道：“——天凉，太子妃早些去睡吧，明早还要开拔呢……倘若快得话……”
　　——快得话……
　　还有一旬，便得见她的故乡了……
　　……她从未到过的故乡。

　　——
　　极北冰雪潇潇，极南黑风呼号。
　　溟新城城外十里，洛原雪山主峰，千机峰。
　　洛卿雪一袭黑衣劲装，发尽数散开，垂到腰际，却在凛凛风中稳然不动，端得一派沉静——相较之，看一侧若白莲般打扮的洛宛钰，倒是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绝艳。
　　——洛宛钰在吐。
　　她被两个青年搀扶着，几乎是倚在其中一人身上，无力极了，黑眸似失了光泽，活像朵将萎的莲。
　　洛卿雪看着这人惨状，无言道：“殿……宛钰，你是真可以啊……虽说我们药族人除了雪莲圣子那一脉之外，其余人上山都会多少有些不适，可你这也……”
　　——委实太娇弱了些？
　　演得这样过分，不好吧？

　　宛钰忙中抽闲道，“……姨母你非要封我经脉…呕——要不然我还能再上个五百米再吐……唔……”
　　洛卿雪敛了神色，无言道：“那……那也是没办法，这是规矩，未防有外人侵扰，凡入千机峰者，若无籍历，均需服此药来封闭经脉，待入籍于族中，方可解除禁制。”
　　宛钰，“……”
　　他自讨苦吃，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份回去，族中十有八九要拿他开罪，所以只好隐了身份，徒以洛卿雪族中外女身份登这千机峰。
　　——可是这样一来就得封禁筋脉，扮作女子……还得时不时演一下因为高原反应的“娇弱”……
　　洛卿雪如是这般告诉他时，那人正细细给自己描眉，闻言诚实道，“可是我是雪莲身，药效自然过去很快的啊？”
　　洛卿雪，“……”
　　洛卿雪试图挽回，“就是走个过场，你演一下娇弱无力就得了，难不成我还真的封禁你内力一直到一个月后入族谱完啊？……顶多就是到山上，只要过了那个检测法阵，再怎么样都随你……”
　　宛钰闻言侧头去看她，托着腮，眨了眨眼，柔柔弱弱道，“多谢姨娘~”
　　洛卿雪，“……”
　　所以说……虽是让殿下你装柔弱——但也不是这个“娇弱”法儿啊？
　　——谁家药族的姑娘能弱到走一步喝一口药才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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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这个“侄女”又演的很真，很上头……真的找不到借口阻拦啊……
　　洛卿雪看着那人“弱柳扶风”，“一步三叹”，“身娇体弱”，无言地摇了摇头。
　　——他不会当真有什么隐疾吧？所以被封禁内力才会这样……？
　　又走了半响，闻听一阵哗啦声，她抬一抬头，吩咐那酒馆的两个青年回去，亲自拖着小白莲（萎的）又走了一柱香，停在一处崖前：“喏，到了——过去这桥，便是入了千机峰了……”
　　宛钰：“……哇操……”
　　——说好的桥呢？好的桥呢？的桥呢？桥呢？呢？?
　　当空扯一根一掌宽的铁锁链这是要干什么？上吊么？
　　洛卿雪已一把推她上去：“走吧，我垫后…”
　　“……喂！——啊……！”

　　宛钰一脚踏上那锁链，那“桥”就直接翻转过去，宛钰失去平衡，径直栽了下去，转眼间没了人影，只剩下一片苍茫雪雾，和持久不息的惨叫。
　　半响，半个身子扎在雪里出不来的戏精宛钰：“……啊……！”
　　“……好了，别叫了，”洛卿雪老神在在地落地，黑发飘逸，被她混不在意地甩在脑后，结果一回头看见这一幕，不由无语，过去将一截白绸递在宛钰手中，“……蒙上吧，这下面有暗道，我带你走——今日恐怕是大长老守的山门，竟让你从望月崖走——也无怎的，只不过此处不许外人窥视——跟上。”
　　“啊？……哦……”

　　萧玉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洛卿雪这里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毕竟虽然洛宛是他母妃，可是萧铭凤还是他父皇，他回来的心意几何，在未探明之前，怎么可能就这么相信他？
　　……便是允许他上山了，也还是封禁他的内力，哪怕是过个暗道，也要他蒙上眼前行……
　　“——可是，姨娘，我本来就眼瞎的您忘了啊？至于防备我这么紧嘛？”
　　洛卿雪把他从雪里拔出来，轻轻摸了摸他的眼睛，“……雪莲一脉一体双生，不蒙眼睛，宛钰若想，当还是看得见的——不过是多有不便罢了……”
　　宛钰默默绑眼，心说这得是多不信任他，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定要他现在上山呢？
　　——

　　可是入得密道阵中，他一时怔忪，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时萧铭凤非要他蒙着眼睛过那个九宫八卦阵，他为此没少受伤，可是却也形成了出人意料地对那些阵法的感知——甚至原地闭眼不动，他就可以预知下一次阵法会如何动，自己又该如何躲才不会受伤……
　　……所以，那个人，那样早就在为他回族做打算？
　　是真的想保他万全，所以事无巨细地把一切都教给自己，告诉自己……
　　可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是整个药族灭族的仇人，是那个令母亲伤心至极，却宁死都会说一句原谅的人……是如今这个六亲不认的帝皇……
　　——父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而我，又能不能……真正唤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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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N次看着宛钰轻巧又不着痕迹地躲过阵中机关暗器，然后趴在一边心有余悸地“嘤嘤嘤”演的很上头的洛卿雪，“……”
　　她现在相信了，如果他想，这人能一直这么演下去……
　　“……宛钰，此地无人，你可敢化成原型让姨母一观？”
　　大约也知道此地阵法困他不住，洛卿雪便没再费心带他往密道深处转，将人抵在一个阴暗角落，就这么问出心中所想。
　　宛钰被抵在崖壁，积雪浸在肌肤，透过微微凉意，闻声有点不适地侧了侧头，“……我只是想回来替母亲还愿，顺便查一查当年的事……姨母，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洛卿雪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宛钰，这世上很多事，不是我信，它便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如此乖觉让我封禁内力，我便更加放心不下你——莫不是你有什么后手？”

　　宛钰无言半刻，摊了摊手，“……姨母不信我，我也是不相信姨母的——溟新城城主府被屠，新城主上任路上被杀，溟新城至今无主——而姨母你却和父皇同车回京……诸多疑点，不得不防……”
　　洛卿雪争辩了一句，“……我日后自会同你解释——只是今日，殿下需得让我看到你的真身！”
　　萧玉功法受限，加之也没有同她撕破脸皮的意思，索性任她绑了，牵到一处生门死地——倒也不是什么稀罕阵法，不过是死中带生，不易离开罢了。
　　有点意思。
　　萧玉挑了挑眉，可惜眉目被布条挡着，洛卿雪看不见。
　　洛卿雪道，“殿下若化原身，此为生门——如若不然，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