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一 ...
-
京北反复无常，总在下雨。
沈潋滟不喜欢这样炎热不久，又阴冷一整天的气候，心情总提不起劲儿来。
被迫回到这个充满童年回忆的小镇，沈潋滟并没有太多感想，她只希望这里别太偏僻，小到一点乐子都找不到。
“我给你在镇上的初中办了入学，”沈女士替她收拾这书包，好生交代，“这样也不用住校了，每天回家方便，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们家在京北市区也有房子，只是市区初中是小初高三个阶段合办，太卷了，压力颇大，在当老师的亲戚同沈女士讲又一个学生闹跳/楼后，沈女士再也耐不住，替全家人拍板，回了镇上的初中。
如今小初高合办的学校，对内部的学生考试都有一套单独的卷子，他们卷就卷在，从小学起，就要开始考虑读哪所大学了。
想好出国的，小学就分了双语班和普通班，普通班只是听起来普通，内里又分了要考清北、京南大、京北大的小类。选京北大就会轻松些，但京北长大的孩子，总会想要出去看看。
所以整个学校从小学开始，就实行开放制，学校不安排闭灯时间，熬夜到凌晨一两点很常见。
沈潋滟这一生，沈女士都安排好了，镇上初中的校长是她二姨，之前读的市区里的学校校长又是她表舅，在镇上读书，不用太压抑自己，也能随时考回去。
要是不想考回去，就读镇上的高中，也没问题。
他们家家族庞大，合修了祠堂那种，镇上的高中那里还有亲戚在。
等她上了高中，想好以后要做什么，沈女士还会再给她安排人。
就这么一个女儿，乖乖巧巧的，家里既不缺吃住，何必再逼着孩子。
总之顺风顺水。
沈潋滟坐在书桌前的人体工学椅上，躺在上面看一本书，尼采的《查拉图斯如是说》。
现阶段看不懂，她只用来打发时间，对里面的内容困得不行，头一歪，作势要在椅子上就这么睡过去。
肩上的吊带滑落，露出白色的内衣，正在发育的胸脯透着粉嫩。
沈潋滟半眯着眼，眼看着要睡着，沈女士一巴掌拍了下来，“在这儿睡什么睡！外面下着雨，穿这么点儿要感冒！”
沈潋滟惊醒，揉着被拍红的肩：“妈，疼……”
“疼不死你！”沈女士刀子嘴豆腐心，还是给她揉了起来，“让你不好好听我说话……妈下手重了？”
沈潋滟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沈女士常年给艺人化妆，一双手保养得水嫩，蹭起来很舒服，“逗你的。”
沈女士点了点她脑袋，“活祖宗！”又给沈潋滟把滑落的吊带提了上去，“你现在长大了，该注意点儿形象了，别老是穿衣服不规整。”
沈潋滟敷衍地回应：“知道了。”
沈女士站在椅背后面，捏捏她的脖颈，“明天妈跟爸送你去，好不好？”
沈潋滟想也没想地拒绝：“不用，又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
“再说了，你哪次送我去学校没哭？你要闲着没事儿，跟沈老头出去看个电影。”
沈女士多愁善感得很，沈潋滟在自己人生的每个关键时刻，都没错过沈女士的眼泪。
“行吧行吧。”沈女士也知道她犟，在她床上坐下，把整理好的书包放到一边，看她看书。
沈潋滟早习惯这种注视了，把书扔到桌上，突然降下椅背，仰头看沈女士，“妈，你说我要是想裸奔怎么办？”
她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之前还告诉沈女士，自己想疯一疯，去精神病院住几天，体验体验自由洒脱的风土人情。
沈女士从惊世骇俗的担忧，到坦然接受，也不过几年，她早已学会如何应对女儿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想法，“还能怎么办？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跑跑算了。”
她不懂，也不会灭了孩子的兴致。
沈潋滟乐得咯咯笑，“妈妈你真好。”
“少来。”沈女士嫌弃地摆摆手，找老公去了。
第二天一早，不用送沈潋滟上学的两位父母一个没起。
沈潋滟自己从冰箱里拿了块面包吃，然后撑着伞去学校。
她家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脚程，沈潋滟走得很慢，到那儿的时候，早读已经过了，大家都开始上上午的第一节课。
浯溪初中校门口停了辆白色的布加迪，排场很大，她二姨甚至等在车门前迎接。
沈潋滟走过去，二姨瞧见她，不好意思地用眼神示意，让她自己先去安排好的班级报道。
沈潋滟略过这群人，直接进了校门，她进去那瞬，一个外国人正好打开车门下来，与校长交涉。
坐在副驾驶上，与她穿同一校服的女生看了眼她的背影。
走了关系，沈潋滟就读的初三二班班上，大部分都是认识的曾经的旧友、同学，小部分中还有自己的表哥表姐。
家族太庞大也不都是好事，至少沈潋滟走进教室，看见台上站着自己刚毕业来镇上实习的堂姐，就知道今天的自我介绍无法安生了。
“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位新同学，”沈诗楚拍拍手，止住朗读诗词的声音，“大家认识一下。”
沈潋滟刚刚走上讲台，下面就有闹腾的，大声喊道：“姐，不用介绍，都亲戚！”
“来，妹妹，坐哥旁边。”大沈潋滟一个月的表哥沈清直接拖开身边的椅子，提前占走了机会。
然而他这个刺头一直与垃圾桶为伴。
底下吵闹着，也不像合适做介绍的时候，沈潋滟对沈诗楚笑笑：“老师，我能下去了吗？”
沈诗楚做好了告沈清一状的准备，颔首道：“下去吧。”
虽然讨厌垃圾桶，但沈潋滟很少驳人面子，去当了沈清的同桌。
沈潋滟刚坐下便约法三章：“先说好……”
“知道，”沈清竖起三根手指，打断她，每说一条，便放下一根，“别吵，别烦，坐不久。”
说完，趴在桌上笑呵呵地看她，“我跟你小学还做过几次同桌呢，怎么会忘？”
小学给面子的沈潋滟也这样，就开学前一个月当他的同桌，后面的时间到处跑，把一个班的位置坐了个遍。
“大家安静，我们班上今天还有位新同学。”沈诗楚突然扬声道。
他们刚刚交涉结束，教室门又被拉开，进来一个在同龄人中，身形高挑的女生。
臃肿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像在拍青春剧，马尾高高的束在脑后，将她全部脸庞露了出来，狭长的眼尾上挑，红润的右眼眼尾处点缀了颗小痣，殷红的唇勾着笑。
她刚一站上去，姣好的面容便止住了沈潋滟进来时，带来的闹腾。
初中是一个情绪的过渡阶段，大家面对长相好看的人，不会再像幼年那样主动交好，也不会像高中、大学那样，过度羞涩地避开。
大家都在看她，很安静，却有一套独特表达方式。
沉默一瞬后，分批次地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哇”的惊呼。
只有沈清还算镇定，不言不语。
“你认识？”沈潋滟想起门口那辆夸张的布加迪。
她以为今天只有她一个插班生，毕竟是初三的关键时刻，现在的高中不像以前那么容易考上，在转学的事情上，正常家庭都有很多顾虑。
沈清看了眼，摇摇头又趴回桌上，“不认识。”
他只是不喜欢这种长相的人，狭长狐狸眼，眼尾美人痣，标准的狐媚子长相，他爸就出轨了这样的女人，年前还来闹过，几家亲戚帮他妈合力打发走的，逼了他爸写保证书。
即便事情不会再发生，但这个头已经开了，他家这段时间不太安宁。
沈潋滟八面玲珑心，只瞧一眼，就明白沈清这副态度的原因，挑了下眉，不再管台上的事。
沈诗楚敲了敲黑板，“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台下都是不认识的人，完全陌生的班级，全新的开始。
林素汐伸手，从讲桌上拿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大家好，我叫林素汐，未来一年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下面的同学配合地鼓掌。
沈诗楚沉吟着，给她找坐的位置。
所有人都抬着头，却没有一个主动提出，愿意在身边安插个新座位的。
林素汐环视一周，在一群抬头的人中，一眼望见低头的两人。
大概是视线太直接，沈潋滟敏感地抬起头来。
啊，对上视线了。
不知道是谁的心声。
在沈诗楚想好之前，林素汐指着沈潋滟左手边，靠窗的位置问：“老师，我能搬去那儿吗？”
沈诗楚看过去，“啊，可以，看得见黑板吗？”
“看得见。”
“那行，班长叫两个男生出来，帮新同学搬一下桌椅。”
变数太快，神游在外的沈潋滟还没反应过来，人就隔着一个过道，在她身边坐下了。
沈清凑到她耳边调侃：“啧，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中毒深重的中二病少年，沈潋滟总被他逗笑，笑得肩膀都轻颤了起来。
“你好。”
沈潋滟听见声音，止住笑，偏头望向靠窗的女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下了，阳光划破云层散落进教室，照亮眼前的人，尤其是那颗明晃晃的，沈清尤为讨厌的眼尾痣，恍惚间被阳光亮了下。
林素汐对沈潋滟轻晃了下手：“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