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是梦》帅且自知

6、相处 下

　　日头渐渐起来了，虽然在林里晒不到太阳，但是林内外的差异感越来越大。外面是明晃晃的阳光，里面是暗沉沉的一片。
　　南吕埋着头走路，突然面前伸出了一棵光滑的树枝，他顺着树枝往上看，就看见刘寄奴笑着看着他，看见他抬起头来，还把树枝往前递了递。
　　“你拉着这个，借个力。”
　　“没事，我可以的。”
　　“不用客气，我常在山上走。而且你知道吗？”刘寄奴突然靠近南吕压低声音说：“这种林子里有很多孤魂野鬼，一般要攻击人都先从后面来，我拉着你一感觉到不对劲就放开这棵棍撒丫子跑。所以我拉着你是想要你给我垫背。”说完刘寄奴直起身来把树枝往南吕手里塞。南吕还处于有点懵的状态，看见刘寄奴的那个动作自然而然的打开了握紧的手，让刘寄奴把树枝放在他的手里。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刘寄奴已经拉着他往前走了。刚才刘寄奴猛的贴近他，刘寄奴身上的药香在这暗沉的森林里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像一个挂满饵的钩子一样，勾着他想更凑近闻闻，但他还没有凑近，那个钩子就撤走了，只有个隐隐约约的形状在那里饵却消失的干干净净。很遗憾。
　　“你们以前也来这边采药吗？”
　　“嗯？也不经常。因为这边确实比较远，成本比较高，相应的药价也比较高，所以用的比较少。这次走这边是考虑到快要过季了多采一点备着。”
　　“那平常采药都是你一人出来吗？”
　　“看情况，如果是近处的，常见的且用量少的，一般就是我一个人出来，如果像这种路远的或者用量特别大的就奇蒿和我一起来。”
　　“奇蒿也是你救回来的？”
　　“嗯，当初看他在街上太可怜了，干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一样。本来刚开始就是想给他点东西吃，给了他几次过后他就和我回了医馆，也不进去就像只小猫一样缩在墙角。那个时候我也才到这个医馆，也不好开口说什么。问他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他说没有，他从小就是一个流浪儿，是一个老乞丐带大的，后面那个乞丐染病死了他更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名字，他说人家都叫他小乞丐，后面老板让他跟着我的时候我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奇蒿其实也是刘寄奴的一个别名，当初取这个名的时候就想我们两个都是无依无靠的，取这个名字感觉自己就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
　　南吕听了这话从后面仔细的打量着刘寄奴，走在前面的这个人虽说没有身高八尺，但七尺半有余了，身材匀称，一身青衫穿在他身上把他显得愈加高挑，气质如兰，且从刘寄奴举手投足来看他也不像一个流浪的人。
　　“你像是一个和世界有很多联系的人。”
　　“啊？”刘寄奴听到这个肯定句好想回头问问：大哥，我和你很熟吗？
　　“哈哈哈哈，现在确实有了联系。”刘寄奴想：化解尴尬大法哈哈哈哈哈又来了。
　　“快到了，我已经感觉到光明在召唤了。”
　　“我问了你这么多，你不想问问我吗？”
　　“啊？”刘寄奴实在没想到还有人上赶着让别人问问题的。今天这个人怎么了，怕不是刚才吸了点瘴气脑子短路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吧！他好不容易转了一个话题，这人怎么不跟着台阶下呢？
　　刘寄奴转过头看了看后面的人，却发现后面的人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不看路小心一会儿摔着。”刘寄奴急忙转过头来说。
　　“你不问点什么吗？”
　　苍了个天啦。刘寄奴很想对天大喊，他这么一直追问让他有了一种南吕今天要趁这里荒山野岭杀了他灭口的感觉。
　　“没有哦！”
　　“那我也是你救的，你要不要给我取一个名字？”
　　“啊？”刘寄奴：什么鬼东西，上赶着让人取名字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不是有名字吗？你现在脑壳还晕吗？是不是刚才你脑袋缺氧了导致现在还供血不足？”简单说就是你是不是脑壳有包？
　　南吕没有回答，刘寄奴也不想再说话，他怕南吕又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只有脚踩树叶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慢的周围的树不再那么茂盛，有些斑驳的光影撒下来，刚才那华盖一般的林终于走完了。
　　“好了，开始干活。”刘寄奴收回那棵树枝，把它靠在一棵大树旁，从背篓里拿出药锄：“我们今天主要是找白及，这个药对止血有很好的效果，对胃肠道出血效果极好，但是你不认识白及，一会儿我找到了给你看看，照着实物找就行。”
　　只见刘寄奴开始在周围寻觅，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棵高约一尺，叶片呈扁圆状且有平行的棱起，花紫色的植株过来。
　　“看来穿过那片林还是有好处的，这边少有人来，找起来也不算费力。来，拿着，这个就是白及。”刘寄奴把手中的植物递给了南吕。
　　“白及是兰科植物，兰科植物花很有辨识特点，看它的花冠部分就像脸一样。如果没开花就看叶子，它的叶子也很有特点，平行叶脉，只是植株比较矮，可能需要找仔细一点了。挖起来后它的根是扁球形的，有粘性。”
　　南吕仔细的看着手里的植株，“好，一会儿我找到了先给你确认一下。”
　　“嗯，你第一次来，慢慢找。其实刚才我给你说的它的根是扁球形这个说法不怎么对，严格来说那个是它的茎。在植物学上根的定义是不含节和节间，但是白及药用部分有很明显的节和节间，只是平常把埋在土里的都算根，这样讲你也好懂一些。”
　　南吕又听见了一个他以前没有听过的词，“植物学”。和刘寄奴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发现刘寄奴总是能说出好多他以前都没听过的词。他其实问过刘寄奴，但是刘寄奴告诉他说，以前他跟着一个很厉害的药师学习，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个药师告诉他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叫。但是世间厉害的人不是应该都在皇宫吗？高手在民间？还有就是刘寄奴说他只会用药，不会诊断，原因也是只学了药物，“医药分家”所以不会诊断。
　　“嗯。”南吕回答到。
　　“采药还挺有趣的，以前学习的时候就盼着老师带我们上山。这个白及其实要没开花的好一点，因为开花了它要把茎里储存的营养物质用来繁殖后代，有效成分就相应的减少了一些。但是开花了要好找一些，产量就上去了。而且这边海拔要高一些，其他地方的药都开过花了，这里的才刚开始，颇有一种‘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意思。”
　　南吕低着头应了一声，继续寻找着。
　　刘寄奴也发现了这位兄弟貌似话很少，一般都不主动找话题，刚才上山算是他这段时间话最多的了，只是说的话都不怎么中人听就是了。
　　刘寄奴也没在说话，仔细的搜寻着。
　　“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刘寄奴走了过去：“对，就是这个。可以呀兄弟，进度比我都快了！”
　　“打平了，不算比你快。”
　　“好，我要认真了，看看我们俩今天谁厉害。”刘寄奴撸了撸袖子，弯下腰去开始仔细寻找。
　　随着搜索范围的增大，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拉开。等刘寄奴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只能看见南吕几乎被树和草挡完的背影。
　　“诶，南吕！”刘寄奴对着南吕的背影方向大喊了一声。
　　“不要走远了，这林很大的，走太远了一会儿容易发生危险。”
　　“好，来了。”
　　刘寄奴看见远处的背影开始挪动，朝着他的方向来了。不一会儿人就到了他的跟前。
　　“怎么样？”
　　南吕把背篓从背上放下来，里面大大小小的有小半篓了。
　　“少了点。”
　　刘寄奴也把背篓放下来，“差不多了，快要赶上我了。第一次有这个进度不错了。”
　　“现在我们开始启程回去了，从这边下山，路上也有很多。”只见刘寄奴指了一条和上山完全相反的一条路。这条路植被没有来路那么茂盛，阳光能透过树冠撒下来，对于一些喜阴的药材刚刚好。
　　“从那边上山是因为近一些，而且刚才我们穿过的那个森林少有人去，所以这一片的药材较多。虽然都是一座山，但是这边朝向北，树木没有另一边茂盛，但是又有林荫，给很多喜阴、喜攀缘的药材提供了条件。我们从这边下山，沿途还有很多药可以采。”
　　“南面的树木比较茂盛是因为你提到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吗？但为什么同一座山也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嗯，很好，知道举一反三。”刘寄奴有了一种小学生实践带教的成就感了。学生不仅认真听讲还知道提问，这种感觉还不错哦。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顺便吃点东西。”带小学生的感觉更强了。来，南吕小朋友，好好吃饭，听刘老师给你掰扯掰扯。
　　刘寄奴找了一片落叶比较厚又有树荫的地方，从背篓里拿出早上打包的饼，“过来坐，在这里午餐恰好合适。”
　　南吕走了过去靠着刘寄奴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饼。
　　“谢谢！”
　　“不用，这个饼只能填填肚子，等回去了找时间给你露一手。”反正饼已经画在这里了，刘寄奴想，就看实现不实现了。
　　“好！”
　　“南面的树长的比北面的好是因为光照不同，虽然太阳都是挂在那里，好像所有的都均分阳光，但是太阳东升西落总有一些是不那么公平的。这一片南面的树木比北面好太多估计还有土质和雨水的原因。知道局部阵雨不？就真·局部，下了那边山但是不下这面。反正长成这种样子肯定是长时间的演变形成的，很多原因也不太说的清楚。”刘老师很失败，感觉没解释清楚。
　　“你很厉害。”南吕转过头对刘寄奴说。
　　“还好啦，我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闭眼吹什么的也很尴尬好吗？而且不要用这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受不起。刘寄奴趁南吕低头咬饼的时候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隔远一点比较好。
　　“我们吃完了之后就下山，你还是主要采这种药，我采点其他的。这边毕竟很少有人来，资源还算丰富。”
　　“好。”
　　刘寄奴两三口就解决了剩下的饼，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落叶，“来吧兄弟！满山的药材正瑟瑟发抖呢！灭霸出征，寸草不生。”
　　低头南吕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连那剩下的饼也忘了往嘴里送了。
　　“哈哈哈哈哈，你饼快掉了，快点我等着你呢！”尴了个大尬，一不小心就中二了，看把别人吓得，都不反应了，要拿出我21世纪新青年的稳重出来。
　　南吕看着前一秒还斗志昂扬的人后一秒就稳重下来，又变成了平时那个四平八稳的刘寄奴，他都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
　　南吕迅速解决了烧饼，站起来背上背篓，“那个灭霸是什么？”
　　刘寄奴一脚踩滑，还好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旁边的树枝，不然要摔一个结结实实的屁墩了。后面的南吕也走过来扶了他一把，顺便送来一个疑问。
　　“灭霸是很厉害的人吗？他一出现就寸草不生。”
　　刘寄奴感觉以前南吕话也不多呀，怎么这分钟好奇心爆棚，不走惜字如金的高冷路线了？
　　“嗯，很厉害的一个人。”刘寄奴敢肯定南吕是看出他的尴尬了，故意找茬，不要以为他刚才没有看见他还没收回去的嘴角。应对尴尬第二法，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快点，今天还差很多呢！”
　　“好！”
　　得嘞，又惜字如金了。
　　太阳西斜，刘寄奴和南吕背上的背篓也从空空如也到溢出来的状态。药已经采够了，剩下的就是踏着夕阳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