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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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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遥忘记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他僵坐在位置上,一直没有说话,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像是被抽空灵魂的木偶一般。
明明他已经早有预料,但这个场景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发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霓虹倒映在积水的路面,像是一盏盏漂浮在水里的灯花。
他侧目望了一眼,只觉得画面有些模糊。
不知道是因为车窗有雾气还是自己眼里噙着泪。
听见旁边吸鼻子的声音,陆崇才找到机会搭话。他把一包纸递到简遥面前,说,“哭出来会好受些。”
简遥低下头,把纸捏在手里,强忍着颤抖的声线:“没想哭。”
“好。”陆崇没戳穿他,转过头看他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冲上去和他当场对峙吗?上演一场手撕小三暴打渣男的戏码?”简遥苦笑,嘴角的弧度短暂地撑起了一秒便无力地松下,“酒吧里人太多了,都是你哥的朋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也不想被人看热闹。”
被这么多人看到他男友出轨,当下最多的情绪肯定是觉得丢人。他当中挑破他和祁星的关系,也不会改变什么本质的东西。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再有回头路。
陆裕声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他了,他唯一能守住的,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
顿了许久,陆崇才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开口:“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你干嘛道歉?小崇,亲眼看到这种事也肯定让你很为难。”简遥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陆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简遥怎么到这个时候还在替别人考虑?
他难得有些急躁,又担忧简遥一直憋闷着情绪会受不了,频频朝他侧目,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你呢?”
“嗯?”
“你接下来怎么办?你……会原谅他吗?”陆崇试探着看向简遥。
简遥没立刻回答,深呼吸一口气,才抬眼笑着回应他的目光:“不会。”
陆崇点了点头,沉声道:“他不值得你的原谅。”
“我还以为你会帮你哥说话呢。”简遥语气忽然放松了些,“毕竟我才是外人。”
“简遥……哥,”陆崇纠结了一下称谓,“你别这么想。”
他补充一句:“我和我哥不熟,也绝对不会是一类人。”
简遥沉思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但我希望我和你哥的事,别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那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吗?”陆崇问得突然,两人都愣住一瞬。
“不会。”
简遥扯出一个笑,转过头重新望向窗外。
陆崇在意的事已经有了答案,察觉到简遥不想说话的意愿,便没再继续挑起话题。
他打开车载音乐,特意选了一个曲调柔缓的歌单播放,开始专注地开车。
回去的路上不如晚高峰堵,比来的时候节省了不少时间。车停在简遥的宿舍楼下时,雨已经停了,简遥道谢后关上车门。
那个在黑夜里行走着的背影看起来愈发纤弱单薄,陆崇也跟着下了车,情不自禁喊住他:“简遥哥……”
简遥回过头,有些错愕地看向他:“小崇,还有什么事?”
“没事,”陆崇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早些休息,别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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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遥回宿舍的时候提了一袋零食,是刚才在楼下宿管阿姨转交给他的,说是一个叫宋听禾的女生给他的谢礼。
看见这么一袋零食,室友赵文舟立刻凑过来:“什么聚会这么好,走了还能打包?”
“别人送的。”
“耶?不会是陆大公子吧?不过你跟他一起去聚会他居然还会让你回来?啧啧……”
简遥没什么力气解释,只草草回到:“不是他。”
“哦……”睡前正是胃里空虚寂寞冷的点,赵文舟揉揉肚子,“我能不能吃盒薯片?”
“你随便吃。”
简遥说完,便拿着浴巾和睡衣去了卫生间。
今晚去了酒吧一趟,身上早已染满了难闻的烟酒味,他特意比平时多冲了一会儿。
水哗啦啦地往下淋,冲洗掉每一寸肌肤上的不洁净,似乎也把盘旋在心头的那个肮脏画面也冲洗掉了。
出浴室的时候已经熄灯了,他放轻动作走回寝室,才发觉赵文舟床头的睡眠灯还亮着。
他从床上探出头:“遥儿,你手机铃儿刚才响了。”
“哦好,”简遥把阳台的门拉上,“没吵醒你吧?”
“没事儿,我还没睡呢,这个点打电话,你快看看是不是你老公找你了。”赵文舟挤了挤眼睛,“小情侣真是分开一刻都不行呐!”
简遥尴尬地笑了笑,拿着手机上了床。
被窝里,屏幕的光线有些刺眼,备注着“老公”的头像旁边挂着一个小红点。
他点开看了看,十五分钟前,有两个未应答的视频通话。
两分钟前,陆裕声发来一句话:[老婆,我好爱你。]
简遥心头一滞,只觉得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忽然坠地。
这几日他们的聊天记录只有两页,几乎都是睡前习惯性地晚安,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肉麻的话呢?
是酒后发泄情绪还是因为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感到愧疚?
他发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醉几分醒呢?
简遥没有回复,把这个陆裕声强制让他换上的备注改成了原名,又觉得没必要,把备注全部删除,露成他本来的id。
然后利落地把屏幕熄灭。
反正马上就要桥归桥,路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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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没有最终解决,简遥这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
他梦见了和陆裕声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才大一,新生晚会以后简遥在整个学院里都名声大噪,论坛里也迅速建起了他的专楼,陆裕声也是在这个楼里知道简遥的联系方式的。
他追了简遥两个月,比其他的追求者更热烈、更执着,也更优秀,于是简遥的室友和朋友都替他认了这个对象。
但简遥当时并没有恋爱的打算,他空闲时间都忙着兼职,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其他事。
答应他是在某天暴雨的下午。
简遥在隔壁市比赛时忽然接到陈荣利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回事?”简遥直觉不对劲。
对面只传来孱弱的回应:“没事儿,就是晾衣服的摔了一跤,有点站不起来……”
当年他母亲瘫痪半年后,父亲便提出了离婚。
是他陪着母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复查和康复训练,才让陈荣利恢复基本的生活状态。
这么多年来,简遥都尽量负担了家里的生活开销和自己所有的学费,就是为了让陈荣利能够好好地休养。
他最担心的就是出现意外……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偷偷出去干活了?”简遥的心跳异常慌乱,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遥对不起……你别怪我,我是觉得你又要读书又要赚钱太辛苦了……”
“妈!”简遥哭喊了一声。
天空劈开了一道惊雷,连带着他的心脏都像被撕裂了一样。
他慌慌张张地打120,连手机都快拿不稳。
那时陆裕声突然从身后出现,问清楚情况好立刻联系了认识的专家组织救治,带着他往江市赶。直到在手术室外等到陈荣利没有大碍的消息时,简遥才终于放声大哭。
陆裕声立刻抱住他,连为了庆贺他得冠军的鲜花都没来得及送出:“以后我陪你一起照顾阿姨,好不好?”
似乎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简遥愿意学着接纳另一个人走进他的生命。
……
醒来时,简遥才发觉枕头上湿了很小一块。
后劲好像来了。
简遥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吃了一道感冒药,强制自己调整好状态。
今天和编舞老师约了见面,要确定最终的版本。
无论如何,不能耽搁正事。
到了教室以后,为了防止分心,简遥一上午都没有看过手机。
于是陆裕声醒来以后,怎么也联系不上他,通讯录翻了半天,最终打给了陆崇。
“喂?在学校?”
陆崇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打完篮球,金融学院明天和体育学院有场友谊赛,有个队员突然崴了脚,陆崇就被抓去替补了。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不太耐烦:“对,什么事?”
“你跟你哥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算了,问你件事,昨晚你简遥哥走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
“怎么?”
“他到现在都没有回过我消息,我担心他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放心,人没事儿。”
“哦……那就好,你联系过他了?”陆裕声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吗?”
“人是我送回学校的。”
陆崇的耐心即将告罄。
看陆裕声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估计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昨晚自己做了什么龌龊事儿。
“哦……”陆裕声揉了揉太阳穴,昨晚那几杯酒太烈了,现在头还有些疼。低头的时候目光无意扫过地面,发现一双不属于自己的袜子。
“等下,”他后知后觉地有了感应,“那简遥为什么还不回我?”
“……”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
陆崇特意避开一道去吃饭的队友,走到另一边,尽量克制着声音里的烦躁:
“他都看见了,你还要他回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