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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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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愣怔两秒,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是想着这个事情才表现得如此不自在的?
倚靠在沙发上的背坐直一下,直直盯向简遥:“喝醉酒的人是你,不应该问……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也……
不是没有道理。
松软的华夫饼蘸着清粥入口即化,简遥重新理了理思绪。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无非是觉得自己比陆崇年龄更长。
即使他清楚,虽然陆崇才刚进入大学,但无论是国外的氛围和文化还是陆家显赫的家世、富裕的生长环境,他很难没有感情经历。
“小崇,”简遥的神色严肃了一些,“我真的记不太清了。”
陆崇再靠近一些,目光淡淡的笼着他。
简遥屏住呼吸,后退一点,听见他说:“没有。”
“放心,我昨晚把你送回房间后就去隔壁休息了,即使你睡觉不安分摔下床我也看不到。”
陆崇认真地补充道。
窗外的日光更明亮了一些,照亮陆崇琥珀色的瞳仁,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小崇,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我不小心伤害到你。”
“没有。”
对方肯定地回答他。
“好。那就好。”
简遥扯起一个笑,见陆崇没再说话便默默低下头吃早餐,然后去冲了澡换了身衣服。
退房的时候陆崇已经坐在大堂的真皮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着书架上的财经杂志,像是等了他许久。
“回学校?”陆崇起身,朝他走过去。
简遥点头:“我手机没电了,得先回学校冲会儿电,收拾一下东西。”
陆崇挑了挑眉:“嗯?要去哪里?”
“回趟家。”
昨天陆崇来接机的时候问他怎么不多在京州游玩两天,他当时打趣回答,说是为了蹭陆崇的车。
但其实回江城的机票早就订好了。
之前因为练舞时崴了脚,怕母亲担心,一直没有回家看望她。现在准备已久的比赛终于圆满结束,简遥没有理由再推迟回家的时间。
“在市区吗?”
“在遂州,离得不算远。”
“遂州……”陆崇喃喃道,思索片刻,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简遥微微睁大眼:“……嗯?”
“我和朋友之前在遂州投了个度假村的项目,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顺便过去看看。”
“哦,这样啊。”
简遥掩饰住短暂的讶然,忽然想起他的父亲陆州平是江城最大的房地产商,富家公子的产业多得来去哪里都可以是顺利。
他重新扬起笑:“这么说,我又可以蹭陆少的车了?”
陆少。
简遥第一次这么喊他。
比小崇好听一些。
陆崇垂眸失笑,撩起眼皮时恢复正形:“别打趣我。”
“好的小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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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收拾完行李,简遥去往宿舍楼的入口——
这里道路平阔,更好停车。
不过他并没在道路两旁望见陆崇的车。
他的车在学校的一众好车里都算显眼出众,几乎不存在没注意到的情况。
他拿出手机,询问陆崇:[我已经到了,没看见你呢?]
一分钟后,陆崇回复:
[稍等,我这边有点事耽搁了。]
简遥垂眸盯着地砖的花纹,以为陆崇不想去了。
本来这个行程就是他突然决定的。
大一的课和作业都比现在多些,说不定临时有事就让人无法脱身了。
[简遥:小崇,事情要紧吗?如果不太方便的话我可以打车先走,别影响你的正事儿。]
点击发送后,简遥还在编辑输入,想告诉他如果之后来遂州带他去逛古镇、吃好吃的云云。
不过最后一个字还未打完,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上车。”
简遥抬头。
那辆玛瑙灰的Urus穿破满地枫叶缓缓停在身前。
驾驶位的车窗落下,他和陆崇的目光相接。
“马上……”
简遥反应过来后迅速拖着行李箱走到车后。
上了车,简遥才发现汽车后座堆了几个大袋子,他瞥了一眼,没有多问。
陆崇捕捉到简遥的眼神,主动说道:“这是给阿姨带的小礼物。”
“啊?这么多?”
也叫小礼物吗?
简遥回头再看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刚才你说有事耽搁了是去买这些东西?”
“对,我想着到了遂州你肯定会邀请我去吃饭,第一次去你家空着手不太礼貌吧?”
陆崇唇角微勾,撩了简遥一眼,便回头打方向盘往西校门驶去。
前半个小时,简遥跟母亲说大概抵达的时间时,就告诉了他会带位朋友回家吃饭,辛苦她多准备两个菜。
他嘴角抽了抽:“不用带礼物我也会请你吃饭的。”
“嗯,我知道,”陆崇转头和他对视,“你是我金主,我的饭被你包了。”
简遥:“。”
他低下头,准备自己看看手机,陆崇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地址。”
“嗯?”
“你家地址。”陆崇的手停留在搜索框内,最近在准备导航。
“哦,遂州市xx区xx路xx小区xx幢。”
简遥报菜名似的一口气说出自己经常填写的收货地址。
“你怎么不把门牌号一起告诉我?”
陆崇逗他,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扬了扬下巴,头头是道地反驳道:“烧香拜佛的时候就需要严谨地报出自己的家庭详细地址和身份证号码,以免财神爷认错人。”
“……”
陆崇握在方向盘上的指骨抬了抬,有些认命地笑了笑。
完了。
他怎么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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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遥这次在车上没有睡觉。
从江市到遂州开车要两个多钟头,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长时间驾驶会令人疲劳,如果车上没有人陪着司机聊聊天,这种疲乏的感觉会更加明显。
于是简遥一路上都拉着陆崇说话。
从大学里要避雷的事到遂州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简遥如数家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话可以这么多,就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于是时间像是加速了,不知不觉间他们便抵达了目的地。
简遥一下车,便看见楼下朝自己挥手的母亲,她的眉眼早就笑作一团:“这里——小遥!”
简遥小跑着过去给陈荣利一个拥抱,然后迅速分开,捏了捏她的胳膊、腿,问道:“最近还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没有,那挺好的,最近走路都变利索了。你看,妈刚还去菜市场门口买了两斤卤味。”说着,陈荣利便把手中的口袋举了起来扬了扬,不小心目光往后一瞥,看见来迎面走来的陆崇,“小遥,这位就是你的朋友?”
“阿姨您好,我叫陆崇。”
陆崇新换了套卫衣夹克,日头还未落下去,看起来少年感十足。
简遥这才发觉,自己下车的时候跑得急,连行李箱都没有拿,让陆崇拖着行李箱、提着大包小包的口袋跟上来,似乎太不礼貌了。
他迅速接过,讪讪地笑了笑。
“这孩子长得真俊,”陈荣利嘴角一侧上扬,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四周飘了飘,“快上去坐吧。”
上了楼,陆崇将礼品袋摆在桌上,陈荣利看见包装上“人参”“燕窝”“按摩仪”的字眼,才陡然反应过来:“小崇,你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陆崇刚坐在沙发上,闻言又欲站起身。
简遥此刻正端着一杯温热的水走来,他烂了烂陆崇,示意他坐着休息就好,兀自向陈荣利解释道:“他听说你身体不好。”
“小崇有心了,谢谢你,你先休息会儿看会电视,饭菜马上就好哈!”
陈荣利感动不已,自从生病以后亲戚朋友都满满疏远了她,居然还没有素有谋面的人来看望她。
她往厨房走去,里面油烟大,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无所谓,但有客人在,还是需要关上门。
有些老旧的推拉门卡在门框里,听见咿呀的声响,简遥立刻起身去帮忙。
陈荣利今天烧了鱼和牛肉,炒了几个家常菜,还做了这边特色的拐子饭和汽水膜。
陆崇也帮忙去盛饭端菜,当最后一个菜摆上桌时,陆崇拉开椅子,在简遥旁边坐下。
家里许久没有来客人了,陈荣利有些不安。她扯出笑容,但因为偏瘫,她只有一侧嘴角能动:
“阿姨只会做些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如果没吃饱,等会儿让小遥带你去逛这边的夜市。”
“怎么会,阿姨,刚才隔着厨房的门我就闻到香味儿,肯定好吃。”
陆崇扬起笑,将牛肉塞进膜里,咬了一大口:“真的很香!”
简遥瞥了一眼,没说话。
他第一次觉得陆崇表情能这么生动。
陈荣利很吃这套,立马热情介绍道:“这是我们遂州的特色,气泡膜,你之前有吃过吗?”
陆崇摇头:“没有,第一次吃。”
陈荣利有些好奇:“你是哪里的人?”
“江市本地人,但我是在国外长大的,今年才回国。”
“哦……”陈荣利眉眼微微一拧,“那你还吃得惯国内的饭菜吗?国外应该都是吃西餐汉堡包那些吧?”
“不不不,”陆崇不愿回忆般摇了摇头,随后又往碗里夹了块鱼肉,咬入口中细嫩鲜香,露出无比餍足的笑容,“国外那些东西我吃不惯,如果不是为了饱腹,我根本不会吃那些糠。”
陆崇把陈荣利逗得合不拢嘴,她乐呵呵地让陆崇多吃些,又忍不住问他:“你几岁出的国呀?”
“十一岁左右吧……呆了七八年。”
“你父母陪着你吗?”
“我自己出去的。”
“哦哦……”
十一岁。
陈荣利面色忽然黯淡下来。
她出意外的那年,简遥也才十一岁。
那么小的孩子,就被迫学会独自抵御生活的寒流。
好一会儿陈荣利才回过神来,往陆崇碗里夹菜:“多吃点。你出国的这几年正式长身体的时候,当年小遥也是,如果有人照顾、营养跟得上……”
“妈。”
简遥突然出声喊住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
陆崇默默捕捉两人的表情,十分识趣地低下头吃饭。
“嗯……”陈荣利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崇,听你说你今年才回国,才上大一吧?”
“对,阿姨。”陆崇扬起头,笑得极有感染力,“不过我上学迟,今年也二十岁了,没比简遥……哥小多少。”
陆崇磨蹭两秒。
还是将这句哥喊出了口。
“哦,挺好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是我请他帮忙,”简遥怕牵扯出陆裕声的事,抢先回答,“余熹班上的一个同学期末展缺模特,小崇来救场。”
“模特啊,怪不得。”
刚才在楼下见他的时候没仔细看,但也觉得这孩子挺高,比他儿子还高了小半个头。
又高又帅的。
嘴还甜。
“小遥平时很少带同学朋友回家的,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嗯,确实,”陆崇压下嘴角,抬眼看向陈荣利,“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陈荣利缓缓跳起眼皮:“……嗯?真的吗?”
他怎么从来没听简遥提起过?
陆崇刚想开口,就被简遥打断:“妈,让小崇好好吃饭吧,人家第一次来咱们家做客,别跟审犯人似的。”
“没关系,”陆崇毫不介意,“我喜欢跟阿姨聊天。”
“不嫌弃我话多就好。”
陈荣利脸上堆满了笑。
简遥本以为陆崇来家里肯定会不习惯,现在才发现他和长辈意外得聊得来。
让他莫名有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不过也好。
陈荣利独居已久,行动不太方便,也很少出去串门儿交际,平日里都没什么人陪她唠嗑。
简遥已经很久没看她笑得这么开怀了。
这顿饭吃了许久,陈荣利做的菜被吃得干干净净。
她满足地扶着桌子起身,将碗筷收进厨房。
“阿姨,我来帮您。”
陆崇正要起身帮忙,就被两位主人家劝下。
“小崇,你休息就好。”
陈荣利给简遥递了个眼色,简遥收到信号,把电视机打开。
“看个电影吗?”简遥问道。
“好啊,我想看《怦然心动》”
傍晚余晖洒进屋内,陆崇逆着光,简遥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和细腻的眸光。
霎时间,简遥竟有种心跳放缓的感觉。
下一秒,陈荣利便从推拉门内探出头来:“小遥,你进来一下。”
简遥回了神,冲厨房那边喊了声“马上”,将电影放出来后,对陆崇笑了笑:“我去帮帮忙。”
说完,起身往厨房走去。
小小的厨房内挤了两个人,简遥有些无从下手。
打量一圈,他将盘子里的剩菜赶入垃圾桶中,忙活了一会儿,才缓缓启唇: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陈荣利闻声,洗碗的动作顿了顿,水流从指缝中静静穿过。
她抬眸瞥了眼简遥,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小遥,我知道你不想我插手太多你的事情,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上次你电话里跟我说的……和裕声分手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她在楼下看见那辆豪车时,以为是陆裕声送他回来的。
以前陆裕声来过家里几次,几乎每次都开不同的车,陈荣利不好直接问,于是偷偷在网上搜索了这都是些什么车,顺便认识了不少别的豪车。
但当车门打开,下来的是另一位青年时,她有些慌神。
之前简遥委婉地告诉自己他和陆裕声分手了,和平分手,还让自己删掉陆裕声的联系方式。
“小遥,不是妈妈不相信你,妈妈怕你被报复。”陈荣利压低声音,“你和裕声……真的是和平分手吗?”
“嗯,是。”
简遥立刻做出肯定的答复,他不愿意把那一堆繁杂腌臢的事告诉母亲。
一是他向来不喜欢主动和他倾诉烦恼,他认为只有自己内心消化掉了这些事,才能真的平静。
二是他怕陈荣利忧心难过。
他看得出来,陈荣利挺喜欢陆裕声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愿意说这些事。
“妈,我来洗吧,你去休息会儿,别累着了。”
简遥走到洗碗池前,沉默地洗着碗。
感受到儿子回避了态度,陈荣利忧思更重。
她的直觉告诉她,简遥有事儿瞒着她,还是不好的事情。
她斟酌了一会儿措辞,还是选择开口:“小遥,你别怪妈妈刨根问底,刚才小崇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所以我想知道你和裕声分手和这有关系吗?”
简遥猛地扭头,看到母亲的表情,他才陡然发觉她真误会了什么事。
“你不会以为小崇是我的……?”
“不是吗?”
陈荣利立刻反问。
刚才在楼下见到陆崇时,她便细心地注意到了陆崇又是帮他提行李箱,又是给自己买礼物的。
那一袋袋都是好东西,可不便宜。
而且刚才吃饭时,陆崇称呼简遥“哥”的时候,极不情愿,像是为了刻意隐瞒什么才不得不这么喊。
他还强调,自己没比简遥小多少。
这不是明摆着……
她虽然早就与丈夫离婚,这几年也没接触过什么异性。但毕竟岁数摆在这,她吃的盐比简遥吃过的饭还多,有些事儿她还是能判断。
“当然不是!”
简遥皱了皱眉,想解释什么又立刻抿起了唇。
陈荣利默默叹了声气,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的,我不反对你谈恋爱,更不反对你喜欢男生。你从小缺少父爱,万一以后我出个什么事儿有人能照顾你我也放心……但陆裕声有权有势,我们得罪不起他……”
“妈——”
简遥崩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他鼻子酸胀得可怕,和陈荣利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泪都夺眶而出。
当年陈荣利出意外的时候,他在icu外守了几天几夜。
后来陈荣利很幸运地保住这条命,可也给简遥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听不得一些字眼儿,更看不得母亲担忧的眼神。
“你怎么会这么想?”简遥关上水,来不急擦手,径直上前抱住了陈荣利,“我不需要人照顾,你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我会照顾好你。”
陈荣利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平静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拍了拍简遥的背:“我不是因为你和裕声分手伤心,我是怕你没把感情问题处理好,以后遭人嫉恨。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
简遥挣开怀抱,认真地看向陈荣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早已变得浑浊,眼尾的皱纹顺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攀爬。
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曾经那个在舞台上恣意起舞、在教室里传道授业的母亲已经老去。
最终他还是没有将和陆裕声分手的真相告诉陈荣利,只是不断向他保证着:
他和陆裕声分手和陆崇没有关系。
他没有背叛这段感情,所以陆裕声不会记恨他,以后也不会找他麻烦。
至于陆崇……
简遥从推拉门的缝隙瞥了眼客厅,他言辞恳切地告诉母亲:“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一直把他当弟弟,您别多想。”
“……好。”
陈荣利还想说什么,只能作罢。
洗完碗后,简遥扶着陈荣利回房间休息,再走到客厅时,《怦然心动》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一半多。
“阿姨这么早就睡了?”
陆崇拿起遥控器,准备调小声一些,被简遥制止。
“没有,她只是回寝室坐会儿,不会这么早睡。”简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眶,再抬头后已经调整出得体的表情,“你先看会儿电影,我去阳台给花浇浇水,等会带你出去逛夜市。”
陆崇“嗯”了一声,目光紧紧注视着简遥走向阳台的背影。
挺拔的,瘦削单薄的一片。
仿佛随着太阳落山就会消散一般。
不知怎的,他心里涌起一丝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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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简遥正在浇水,忽然发现头顶有一层阴影覆上来。
“打理得真好。”陆崇停下脚步,看着阳台上的造景,“我可以在这里转转吗?”
“当然可以。”
简遥停下浇花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陆崇真的在细细欣赏这些绿植。
“我家房子很老,我妈身体不好也不会经常打扫,我以为你会呆不习惯。”
陆崇很自然地否认:“不会。”
他刚刚粗略扫了一圈。
阳台左侧摆放着一颗两米多高的黄金流枫泉,枫叶像瀑布一样垂落下来,和一旁木架上的小盆栽相映成趣。
阳台右侧有一个方形的小花坛,里面铺着苔藓和碎石,一棵海岛黄荆沿着墙角生长起来,看起来禅意满满。
在这样的阳台上喝茶看书,或者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都会令人身心舒畅。
他真诚地感慨道:“阿姨一定是很优雅很讲究的人。”
简遥听到陆崇的称赞,会心一笑:“谢谢你,我妈妈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很开心。”
见简遥的心情似乎柔缓了些,陆崇踱步到他身边,试探着问出口:“刚才吃饭时阿姨提到你小时候的事儿……能和我说说吗?”
简遥顿了顿,没想到他会好奇这个。
他讷讷答道:“都过去了……”
“我刚才听见了一点。”
“嗯?”简遥抬起头。
“刚才你和阿姨在厨房里,是吵架了吗?”
他刚才听到简遥喊了一声,声线有些颤。从房间出来,情绪也不太好的样子。
“没有吵架。”简遥扯出笑,只是这笑未及眼底。
说完,他便重新低下头,将花洒对准那片小小的蓝雪花。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会好些。”陆崇忽然蹲下来,仰头接上简遥的目光,“你刚才跟阿姨说的,我们是朋友。”
……
简遥心里忽然有种暖流滑过的感觉。
只细细一涓,却让人变得柔软起来。
从小他和母亲相依相伴,过早的成熟和懂事是他善于将自己的情绪默默隐藏。刚才安抚好母亲,替她关上寝室房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心中堵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不至于压垮他,却也让他无法感到轻松。
他知道,无论他说与不说,母亲都会为他担忧为他发愁。
“浇花都心不在焉,等会怎么有心情带我去逛夜市?”陆崇保持着刚才的姿态,“而且,你的情绪也会影响我,等会儿我吃美食都不香了怎么办?”
简遥被短暂逗笑。
犹豫片刻,他问:“你真想知道?”
陆崇点点头,眼神一刻都没有移开:“嗯,我想听你说。”
昨晚简遥在醉酒时,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陆崇听着,觉得眼前的人都生动了不少。
可他一旦清醒,便像是穿了层厚厚的防御壳,看起来对人礼貌亲和,实际上却十分疏离。
简遥心口的石头松动了半分,他顺势坐在身后的台阶上:“你有没有看出来,我妈的腿脚不太好,表情也只能僵硬地做出一半?”
“嗯,以前生过病?”
“也算是。”
简遥望向窗外,眼里透出绵长的光来。
“我妈以前是舞蹈老师,在我十一岁那年,她班上有个学生失足落水了。当时我还在学校等她来接我放学,等到晚上都没看见人,我在保安室里躲雨,最后是我爸急匆匆地赶来接我,将我带去了医院的抢救室外……”
陆崇心中一紧,心疼地看向他。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简遥忽然冲陆崇一笑,继续讲下去。
……
“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你自己照顾阿姨?”
“嗯……”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总是习惯性地想要照顾人,习惯性地封闭内心,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有吗?”简遥在脑海里搜寻记忆片段,其实在生活中,他受别人照顾的时候也很多。
只是他习惯了独立。
“有啊,”陆崇在他对面蹲下,“要不然你怎么一直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照顾?”
当初在多伦多的公寓里,连陆裕声都懒得搭理自己,简遥却一餐不落地想着自己。
明明自己的态度这么恶劣。
这人却圣母心泛滥到赶都赶不走。
“我……”
简遥想反驳什么,却似乎找不出什么论词。
“你可以试着依赖别人,别什么事都自己消化,你不是一个人。”
陆崇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到简遥都恍惚了半晌。
他觉得自己一直像是个游戏里的npc小人儿,从开局到现在不停有或大或小的困难出现,然后他不断地过关打怪升级,像是完成任务一般。
现在忽然停下来,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个游戏不是单机,他有同伴。
这种滋味一时难以言明。
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谢谢你,小崇。”
“不用谢,说了,我们是朋友。你不用总把我当弟弟,总想着要照顾我。”
陆崇撩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记不记得比赛前,我跟你说等你比赛结束我有话要告诉你?”
“嗯……是什么?”
一阵风吹过。
植物的绿影在他们之间随风微微摇晃,简遥看不真切的陆崇的神情,只清晰地听到他说:
“简遥,以后我不喊你哥了。”